此时的徐北游跟随自称张海九的阴将已经进入了下一层陵墓,徐北游不知这是第几层陵墓,但似乎比上一层要小了许多,而且此地的景象比起上一层的迷雾重重,还要诡异。
不过反正整个明陵都是如此诡异难测,也不差这一点了,徐北游在阴兵军阵中左右观望,明陵内的守卫注定不会仅限于这些阴兵,相信还有许多其他的手段,而且此地不同于外界,阴气浓重,元气稀薄,若是阴兵阴将之流自然如鱼得水,但是对于正常修士而言,却是如同凡人入水憋气,无非是坚持的时间长短而已,若是一直停留在此等环境之中,终究是一个溺死的结局。
徐北游此时就隐隐感觉到不断有阴气浸入自己体内,慢慢消磨自身寿元,虽然这种消磨在短时间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时日一长,水滴石穿坐食山空,就是地仙十八楼的大修士也吃不消。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海九忽然开口说道:“吾皇陵墓共分九层,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位于第五层,这一层存放了大量不那么紧要的陪葬之物,多是黄白珠宝,也是许多盗墓贼想要光顾的地方。”
徐北游笑道:“这世上哪有如此神通广大的盗墓贼能闯到这里。”
张海九未置可否,只是一笑而过。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阵阴风吹过,其中仿佛夹杂着阵阵鬼哭之声,将一杆萧字大旗吹得猎猎作响,让徐北游遍体生寒,不过倒也把周围的迷雾吹散不少,徐北游的视野所及,果然都是足足数十丈之高的金山银山。
徐北游短暂震惊之后,问道:“萧皇为何要将这些金银放在自己的陵墓之中?若是放在外面国库,无论是用之于民,还是用之于军国大事,都大有用处,岂不好过在此沉睡?”
张海九平淡反问道:“当初吾皇将国库与内库分开,皇室一切用度皆取自于内库,不用国库分毫,这些金银本就是内库所存,为何要归入国库之中?”
徐北游皱了下眉头,道:“就算不归入国库,那也不是应该留在内库中吗?”
张海九平静道:“这就不关你的事情了。”
徐北游视线从这些金山银山上一扫而过之后,转而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张海九没有作答,对于四周充斥的无数金银财富视而不见,径直前行。
也是,铁衣裹枯骨,都已经是死人了,或者说不死不活的状态,这些黄白之物还有什么用处,真是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我视钱财如粪土。
徐北游收回视线,不再关注这些身外之物,而是转而内视己身,然后他就有些发自心底的无奈。
一跃成为地仙十八楼境界,看起来很是威风,可有得有失,难免要付出一些代价。徐北游上次在江都城外登顶地仙十八楼,付出的代价是折损了足足一甲子的寿元,他的满头白发便是明证。这一次又是登顶地仙十八楼,同样付出代价惨重,那些潜在隐患暂且不去多说,最为直观的一点就是他自身的地仙八重楼气机彻底消耗殆尽,还是将他体内气海比作一方大湖大泽,原本的气机还勉强能将湖底盖住,现在却是彻底干枯,露出了湖底的泥沙。
至于能不能恢复,徐北游没有太多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海九策马与徐北游并肩而行,周身阴气翻滚,不由让徐北游稍稍侧目,这位阴将竟是不断吸纳陵墓中的阴气化为己用,与修士们吸纳天地元气为己用如出一辙,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天地元气对于阴物来说无异于毒药,同理,阴气对于活人也是如此,这也算是各有各道,道不同,却殊途同归。
只是有一点徐北游没有想明白,径直问道:“按照道理而言,墓中与世隔绝,应该是一潭死水,阴气再多也终有尽头,可我为何感觉墓中的阴气近乎源源不绝,似乎是有源活水?”
这个问题似乎算不上什么机密之事,张海九没有什么犹豫顾忌,直接开口解释道:“之所以把陵墓建成九层不是没有道理的,正所谓九为极数,诸如九幽或是九天便是如此,当年吾皇修建九层陵墓,目的便是要直通九幽碧落,所以你觉得阴气源源不绝是对的,其源头正是人死之后所去的阴间世界。”
徐北游震惊难言。
张海九语气平淡,“本将也不瞒你,如今我已是非人之属,以九幽阴气为食,只要阴气不绝,便可身躯不朽,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长生之途。”
徐北游定了定心神,轻声道:“长生漫漫,世间看遍,一个天下尚觉小,更何况又是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方寸所在,这样的长生不要也罢。”
张海九点头赞同道:“此言不错,世人求长生,通常在长生二字之后还要有另外二字,应是长生逍遥才对,若是只得长生却不得逍遥,那便是生不如死,的确没有什么可羡慕的,正如当年吾皇所言,与其长生不朽,倒不如做一世帝王。”
徐北游哑然失笑道:“可是以如今看来,先帝似乎还未放弃长生的念想。”
张海九似乎早就知道徐北游会如此说,反问道:“如今天下是大齐的,大齐的皇帝又是谁?”
徐北游道:“当今大齐皇帝陛下是承平帝。”
张海九平静道:“这就是了,你刚才也口称先帝二字,早在二十年前,吾皇就已经不再是天下共主。”
徐北游突然问道:“张公爷,你可是要带徐某去见先帝?”
张海九摇头道:“吾皇还在棺中。”
徐北游疑惑道:“先帝难道不是像你一样?”
张海九似乎极是喜欢反问,再度反问道:“谁告诉你的?”
于是徐北游再度哑口无言。
张海九说道:“此处并非完全与世隔绝,虽然帝陵开启之前,我们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但是外头的消息还是会通过特殊渠道传入一二,比如你是公主殿下的夫婿,也是我大齐的第三位帝婿。”
徐北游喜忧参半,“那么圜丘坛之变你们也知道了?”
张海九冷笑道:“大致能知道一些,魏王和草原王还是做了乱臣贼子。”
徐北游正要开口说话。
张海九忽然一抬手,整支大军轰然停下,气氛冷凝。
徐北游犹豫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张海九沉默片刻后,声音冷肃道:“陵墓的第一层被人攻破了,第二层也危在旦夕,他们已经朝着第三层的入口去了。”
徐北游惊讶道:“是谁?”
张海九低沉道:“两位地仙十八楼的大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