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道:“是的,请师叔教我刀法,我一定用心习练,光大本门。”
林孤桐连连点头道:“好,好!”脸上神情依旧悒郁,却难掩一丝兴奋之情,在狭小的牢房走了几个来回后,说道:“我与你师同门学艺,不过师兄未能练成柴刀刀法,便苦心孤诣,将每一路加上几个变化,凑成四十八式括苍刀法。招式繁复,看起来倒是颇为可观,不过这种刀法只能用来对付寻常武师,要是与练家子放对,那么胜败之数,未易逆料,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就有丧身殒命之祸。柴刀刀法在世上流传已有两百余年,我不能眼看着它与老夫枯骨同朽,致使一套神妙武功在我手中断绝,因此才将它传授于你,这一点你须得明了。”
叶枫点头称是,林孤桐仰面向天,心中暗暗说道:“还有一样,师妹,你现在猝遇大难,伶仃无依,恐有一些邪魔外道将要不利于你,有枫儿在你身边,我才放心。”
林孤桐这番心事自然不能说给叶枫听,他收敛了心神,继续说道:“你要知道,武功之中,越是大路平实的,越是贵重有用。柴刀十二路,每一路都是刚劲非凡,简单平实,但正因为这样,它也是破绽最少的刀法。你想想,如果一路刀法绵密狠辣、绝无破绽,你又如何来破解它?但一旦把它拆开,加上一些虚招和小巧的花招,它就有了破绽,使动之时,往往进退失机,刀法漫而击不中,就是因为过份拘执于这些虚招和小巧的花招,被对方看到招式中的破绽,就其弱面猛攻,实招就无法施展。只有真正的高手,才知道如何‘避实就虚’,因为敌我的虚实,一瞬间即可转换,见实变虚,也可以见虚变实,全然是实则是虚,虚到极处则移实……”
叶枫心不旁骛,凝神静听,不敢有丝毫怠忽。林孤桐所说的既是柴刀刀法的精义所在,也有各种刀法的细致分别,就如同在叶枫眼前开启了一扇大门。叶枫越听越是惊喜逾恒,似乎每一句话都打开了他心中的一个结,宛如久在梦中,霍然而醒一般。每听到精微奥妙处,就禁不住逸兴遄飞,心中畅遂无比,几乎就想手舞足蹈一番。
林孤桐把柴刀刀法的精义反复地解释了几遍,直到叶枫牢牢记住,这时已过了两三个时辰。叶枫默念几遍,又向林孤桐请教柴刀刀法中护身伤敌诸般精妙变招。
林孤桐说道:“柴刀十二路,自然就有十二招,第一招叫只砍中间、第二招跟住不放、第三招乘机抓住、第四招没头没尾、第五招指东打西、第六招撞进怀里、第七招骑了上去……”一招一招说下去,一连说了十二招。
叶枫开始时脸现诧色,到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道:“师叔,为什么要起这么古怪的名字?”
林孤桐正色道:“柴刀刀法在世上流传已有两百多年,传说是前朝一位异人所创,他家境贫寒,以打柴为生,是位樵夫。这位樵夫天生神力,又多采食山中灵芝、三七等珍贵药材,时日一久,竟然由外而内,另辟蹊径,不知不觉练成了一身深厚内力。山中多虎狼,樵夫为了活命求生,手持柴刀与之相斗,十余年间,死在他柴刀之下的野兽猛禽不计其数。
“有一天,他登上最高的山峰,看到远处冈峦起伏,苍山如屏,心中若有所悟,当即就在崖上结木为庐,苦思三年,终于以武学中自真归璞的至理,创出了一十二路柴刀刀法。从此芒鞋竹笠,四处仗侠尚义,传下了这一套神奇的刀法。这位樵夫大字不识一个,自然想不出‘仙鹤梳翎’、‘大鹏展翅’这般文绉绉的东西,但他的传人中却不乏武功文事无所不通者,代师拟了每招一十六字的口诀,以便后来者参详领悟。为了纪念这位樵夫结庐三年,卧月眠霜的事迹,就将招式名称原原本本地传了下来。你看只有寥寥数字,却是本招精义所在,你要好生领悟才是。”
叶枫点头称是,遥想前辈耆宿的风采,禁不住悠然神往。此后,林孤桐便将柴刀刀法各招的口诀一一教给叶枫,时常就以木为刀与叶枫拆招,对各招式的精微奥妙之处略加指点。就这样,两人在阴暗卑湿的牢房里心不旁骛,一个教的用心,一个学得专心,不觉已有数日。
这天傍晚,叶枫正在与林孤桐拆招,就听牢房门口传来一阵呼喊声:“哪个是新来的死囚徒?”语音未落,呛啷一声,牢门打开,拥进几个牢子,横拖直拉,要将林孤桐带走。
叶枫跳上前去理论,被两个牢子拉到一边,拔出刀来虚言恫吓。叶枫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就凶横暴戾惯了的,自己现今手中无刀,又是身陷囹圄,不便与他们争执,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人带走。好在林孤桐武功高强,足以自保,倒还不十分担心。
可过了许久,一无动静,叶枫一个人留在牢内獃獃的呆望,越等越是心焦难耐,只要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就扑到门口向外张望,如此过了一天,竟再无半点林孤桐的消息。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傍晚,进来一个差拨,削腮尖嘴,年纪约摸三四十岁,将叶枫带到衙署大门之外,说道:“小子,你的造化到了,王老爷要放了你,你这就走吧!”说罢,将叶枫上下打量了两眼,转身欲行。
叶枫急忙上前一步,问道:“我那个同伴呢?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差拨奇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文钱不花还能活着走出这道门,你的祖宗不知修了几世福。那个老小子得罪了王老爷,现在恐怕早已经做了刀下之鬼了!”
叶枫大怒,一伸手就抓住了那差拨的双手手腕,喝道:“放屁!凭你们这些巾皮驴瓜,怎么害得了我师叔!快说!他现在在哪里?”稍一用劲,那差拨的双手就如同是套上了一双铁箍,骨节咯咯作响,脸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那人倒还硬气,强忍着一声不哼,呲着牙说道:“好小子!有种就放马过来!爷爷要是哼一声,就是你他妈的十八代灰孙子!”
叶枫佩服他也算是条汉子,放脱了他双手,竖起姆指说了一声:“有种!”就想往里硬闯。
那差拨倒在地上,双手一圈,死死抱住了叶枫的双腿。叶枫身子顿时不得自由,心中一慌,弯下腰去想要掰开他的双手。谁知那差拨着地一滚,竟将叶枫也带翻在地,一边扯开嗓子高声喊道:“快来人哪!莫要走了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