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
群情激扬!
场上的气氛显得是异于寻常地严峻。
那首先拍案而起的正是飞龙阁的掌门海天华,紧随其后的是青山帮的掌门厉啸虎。
两位掌门率先站起,两派的弟子也随之起立,拔出武器严阵以待。
场面的失控似乎只在瞬息之间。
“两位有何指教?”
冷冷的声音传来,是三王子倨傲地望着他们,仿佛在望着一群待宰的羔羊,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寒芒,冷冰冰地道。
“你们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飞龙阁掌门海天华说道。
三王子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正要发作——
二王子却是摆手,轻轻制止了他,不屑地道,“食物可以乱吃,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他的声音虽然不似三王子那么冰冷,但那种居高临下的冷傲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食物可以乱吃?”青山帮的帮主厉啸虎很是不满地说道,“谁知道你们的酒菜是否有毒?”
“笑话!”
三王子脸上浮起一个冰冷的狞笑,“你怕有毒,你尽可以不吃啊!谁还强迫你吃?”
“你······”
厉啸虎毕竟也是堂堂的一派掌门,几曾受到过这等冷遇,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他之前所言,其实也是在场群雄心中所想。
二王子脸上不屑的神情却是愈来愈浓,冷声说道,“我问你们,一路以来,本宫向你们提供的众多饮食,可有下毒?”
他这问题抛出来,倒也是犀利。
“这······这倒没有······”
飞龙阁阁主海天华和众人一样,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这两位王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久居上位的强大气场,难掩心头的震撼。
“那是之前,不是现在。”
青山帮主厉啸虎说道。
这话听起来本似有理,可是不知为何,此刻却是显得有些苍白。
也许,这就是两位王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所致。
“本宫如果要用毒,其实又何必用在酒菜里!”
二王子不屑、高傲之意愈是深浓,“本宫何处不可用毒?”
此言并非毫无依据。
幽王宫确实有深不可测的底蕴。
“你们······”
又一豪杰霍然站起,戟指怒叱。
却是逍遥门掌门韩高山。
他身后一众弟子亦是随之起立。
场上气氛已是愈发凝重,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了一样。
整个大殿,就仿佛是一个火药桶,仿佛再有一丝火星,就要引爆了一样。
其实这个大殿,在最为隐秘、不为人知的地砖之下,确实已经埋下了数量巨大的火药,足于摧毁整个大殿。所需的,也仅仅只是进入地下秘密通道,暗暗引燃导火索而已。
巨大的杀机,其实在群雄进入此大殿,在大殿之门紧紧关闭的一瞬之间,就已经深深地把在场所有的群雄笼罩。
杀招早至,只是群雄依然浑然不知。
此刻还依然纠结在酒食是否有毒上。
“只是本宫如果真要对付你们,又何须用毒?”
三王子冰冷的声音宛如来自幽深的地狱,“本宫只需动用护法殿锦衣营,就足于送你们归西了!”
护法殿锦衣营,拥有着逾万名的武修高手,一流顶级高手亦是云集,确实是幽王宫的主力之一。其战力之强,已经是很多门派的总和。
更何况,幽王宫的主力显然不只是这一支。
这确实是不好对付。
单单要应对护法殿锦衣营,就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
群雄无语。
没有人说话。
这三王子不屑的语气无异于当众啪啪打脸。
隐隐之间,深不可测的幽王宫似乎是拥有了碾压在场各大门派群雄的实力?
空气中一片沉寂。
但这几乎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平静。
群雄都已经蕴聚真气,准备着即将掀起的厮杀。
“本宫行事历来光明磊落,像下毒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本宫不会做。”
二王子冷傲的声音传来。
他倒是如同闲庭散步一般,无视群雄的敌意汹涌。
“谁能相信你?”
逍遥门掌门韩高山朗声说道,“你们广派英雄帖,邀约我们到此,不就是为了决一死战吗?”
“是啊,你们不就是图谋不轨吗?”飞龙阁主海天华附和说道。
“你们幽王宫做的恶事早已堆积如山、罄竹难书,如今就算是在酒菜里下下毒,又有何稀奇?”
青山帮主厉啸虎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唯有贵为名门正派领袖的凌虚派掌门无尘侠士、灵峰派掌门苦心大侠却是神情凝重,静观其变,未曾言语。
“岂有此理!”
三王子勃然大怒,身后的锦衣侍卫队亦是拔出了武器,就要发作。
二王子却是摆手制止,神情倨傲,不屑地道,“本宫请诸位到此,绝非是诸位所想的灭门决战。”
“不为决战?”
“那是为何?”
群雄之中,似乎有人暗暗松了口气。
“本宫宴请诸位,主要是为了推选出我们东土境内的联盟统帅!”
“联盟统帅?”
群雄不禁为之眼前一亮。
“是的,联盟统帅!”
二王子冷傲地说道,“以武会友,选出统帅。”
“当然,你们如果放不下门派之争,也大可以借此机会有仇报仇,做个了断。”
“······”这还是要挑拨离间、好坐收渔人之利吗?
“联盟统帅”这四个字还是震荡了在场群雄的心。
谁会最有希望当上“联盟统帅”呢?
在群雄看来,无外乎就是当今最顶尖的四大门派:幽王宫、莲池宫、凌虚派、灵峰派的掌门。
当然也有可能有黑马,只是机会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了吧。
幽王宫果然狼子野心、野心勃勃,保留下群雄的实力,只是为了驾驭更大的力量,只是为了幽王成为各大门派群雄的共主,成为联盟的统帅吧。
这倒也符合幽王宫历来不断拓张的作风。
只是这次一举想要吞并各大门派,胃口也未免太大一些了吧?
也罢。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胜负未分,尚有变数。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群雄之中也不乏有想当“联盟统帅”的壮志雄心,也有些跃跃欲试。
毕竟,身为武者,血气方刚,争雄之念绝不可无。
即使明知不敌,也是要试一试的。
万一成功了呢?
“联盟统帅”这四个字也同样震撼了凌虚派无尘掌门的心。
一直以来,他都是正派群雄仰望的存在,是众望所归的精神领袖,只是没有一个正式的、官方的称谓。
“联盟统帅”正合其意!
这是武道共主的最高职衔,可以名正言顺地统领各大门派,正是其孜孜以求的权势的巅峰。
他觉得他是最有希望获得此位的。
毕竟,他早已突破了五甲子初期的功力修为,拉开了与普通修士的天渊之别,而且这段时间功力修为又有了提升,隐隐已经探触到五甲子中期的程度。
在他心目之中,莲池宫主女流之辈,不足为虑。
幽王或可有一敌,但也未必能是自己的对手,毕竟邪不胜正。
至于与他有一战之约的铁云,根本就是太过稚嫩,更是不足挂齿。
想到此处,他不禁望向了静默一旁、显得很是平和的铁云,眼眸中不由地流露出了浓浓的杀意。
在他看来,这年少书生成长得太过于天才诡异,假以时日,或会成为心腹之患、成为威胁到他、威胁到所有名门正派的大敌。
也罢,且让他多活两日,待到正式决战之时,再光明正大地把他宰掉,也好为自己立一立威、拉一拉票。
他这样想着,胸臆中奔腾的杀意却是再也难以平复。
痴子不知道自己其实已被顶尖高手视为必杀的对手,还在默默地陪伴着自己的母亲。
这几日相处,母亲莲池宫主一直在守护着他,陪护着他不断地修炼。
母爱如同春晖、如同甘露,不断地照耀着、滋润着痴子的心灵。
这是长期缺少母爱的痴子难得的幸福时光。
对于莲池宫主而言,也是感受到了身为母亲的自豪和喜悦。
至于爱子的父亲?她不愿去想,只是下意识地忽略掉了。
人生有这么一个爱子,她已经感到很是心满意足了。
她的目光也是一直未离开过爱子,充满了浓浓的、母爱的柔情。
选举“联盟统帅”的主题思想抛出来后,两位王子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逗留的意思。
在他们心中,“联盟统帅”必然是他们的父王:幽王的囊中之物。这些各大门派的主力和代表,不过是他们幽王宫的瓮中之鳖而已。
请他们过来,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
到时直接宣布幽王当选就是了。那只会是通知,是决议而不是商议。
两人思及至此,略显一丝邪气的脸上,浮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狞笑。
“过两日就是九月重阳,也就是选出联盟统帅之日。”二王子朗声说道。
“本宫已经备好了你们日常所需,你们暂且不要随意离开大殿。”
三王子冷冷地、倨傲地道。
“很快就要大选,你们也就在此,好好地商议一下、准备一下吧。”二王子补充说道。
两位王子显然已经不再把群雄放在眼里了,毕竟在他们看来,等到幽王登上联盟统帅之位后,这些人的地位自然也就在他们之下,甚至于自然沦为他们的下属了。
他们对待下属的态度,可不会像痴子那样温和有礼、平易近人。
他们已经转身就要离开这里了。
“哎,你们还没有说,这酒菜里有没有毒?”
“是啊?究竟有没有毒?”
群雄中有人忍不住嚷嚷。
不得不说,这酒菜也确实是太香了,对于饥肠辘辘者而言,有着一种几近无法抗拒的诱惑。
不屑于再有任何回复,两位王子已经率领一众锦衣护卫离开了大殿。
群雄面面相觑。
私下里低低的议论此起彼伏。
“你说这酒菜里有没有毒啊?”
“应该没有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们吃了一路了,也没事啊。”
“此一时彼一时也。”
“我有银针可以试一试的。”
“银针啊,我们都有。”
“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验毒的工具呀?”
“对的。我还有一头小狗,可以让它先吃吃看······”
“我也有宠物,可以让它试试菜······”
“······”
最后事实证明,这些酒菜、饮食确实是没有任何毒素。
也许确实如幽王宫所言,幽王宫不屑于使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幽王宫显然有更大的图谋。
自然有很多人在议论这个图谋。
“你说幽王宫究竟安得是什么心?”
“不是说要决一死战么?来呀!”
“就是就是,决战就决战!老子怕过谁呀?”
“怎么又不决战,又要选出联盟统帅了?”
“这是要我们都当他的下属吗?”
“幽王宫狼子野心,众所周知!不知又会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
“管他什么阴谋,他们竟然想以一派之力对抗我们各大门派,也是太不自量力了吧!”
“可能是幽王想当统帅了,我们要向他效忠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熊样,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我看我们还是支持无尘掌门的好!”
“无尘掌门打得过幽王吗?”
“是有点玄呀!”
“看来是要向幽王效忠了······”
“别说这些丧气话好不?幽王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有什么好怕的。”
“我相信无尘掌门!无尘掌门一定能把幽王干趴下,然后带领我们占领幽王宫!”
“这幽王宫确实不错,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你们怎么老说这两个老家伙?”
“不说他们,难道说你吗?”
“联盟统帅,能者居之,我当然也可以!”
“还是选我们掌门的好!我们掌门才是天命的统帅之才!”
“你们都不要瞎议论了,到时候手底下见真章!”
“我觉得我就是统帅的最佳人选!”
“我表示不服!”
“统帅是我们掌门的······”
“······”
众人议论纷纷,什么样的言论都有。
在这一片喧闹之中,一位幽王宫的华袍长老,在数名锦衣护卫的跟随下,来到了铁云的面前,轻声低语地说道:“属下参见少宫主!有请少宫主移步!”
“哦。”铁云不禁问道,“要到何处去?”
此时,在不远之处,母亲莲池宫主深情、明亮的美眸也是一直还在关注着他。
对她而言,关注好自己的爱子,已经很足够了。
至于场中争权称霸的言论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但见那名华袍长老神情凝重,语气低的不能再低了,“恭请少宫主移步到内宫。”
“到内宫?”
痴子的心莫名地颤动了一下,一丝激动的情感不由自主地涌上心怀······他预感到去内宫意味着什么。
“是的,”华袍长老说道,“幽王有请!”
果然如此。
该来的总是要来。
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
“好吧!”痴子说道:“我跟你去!”
两人就在锦衣护卫们的追随下,向前面内宫的方向走去。
宫殿确实很大。
他们慢慢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这样走了好一会,眼前便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走廊来。
长廊两边,林立着三百多位手持大刀长剑,身穿锦袍战甲的一流高手。
这些显然是幽王宫的精英卫队之一,级别略在护法殿锦衣卫队之上。
他们是直接听命于幽王宫王子的亲卫。
这些锦袍战甲的一流高手们刀剑齐聚,阻挡住了铁云等人的去路。
“大胆!”
华袍长老当即大怒,厉声喝道,“少宫主在此,你们谁敢阻拦!”
他声音充满威严,隐隐透出杀气,众多锦袍战甲卫士都不禁心头一震。
他们虽然是王子亲卫,而且武功高强,只是当听到“少宫主”的名号也是深感敬畏。
但见长廊尽处,忽然便闪现出了两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正是身穿锦绣华服的、幽王宫的二王子、三王子。
他们望着铁云,眼眸中闪过了一道厉色。
二王子冷哼一声,摆手道,“放行!”
“是!遵命!”
众锦袍战甲卫士如释重负,齐声应是,赶忙闪开,让出了宽敞的通路来。
铁云缓步前行,走了过去。
“且先到到殿内一聚,如何?”
三王子的声音冷冷地传来。
他甚至懒得称呼一句“兄长”。
他们已经当惯了王子。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根本没有把这同父异母的所谓“兄长”,放在眼里。
他们只是嫉恨这不知所谓的乡下废柴,竟然得到了玄镔神剑的任可,现在地位居然在他们之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权势的欲望早已淹没了原本就已经非常稀薄的亲情。
痴子原本也是本分、木讷的年少书生,更是读过了好几本圣贤诗书,知晓礼仪、通达情理,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二王子缓缓推开了长廊尽处、厚实沉重的、宫殿的大门。
三人一并走了进去。
“当”的一声,厚重的宫殿大门随即紧紧关闭。
华袍长老,随身侍卫,还有众多的锦袍战甲卫士,静静地守卫在殿门之外,默默地守护着。
只是,殿宇之上,那翠绿的琉璃瓦处,隐隐有一道娟秀的丽影,美眸是如此的深情、明亮······
这显然是一处偏殿。
这处偏殿并不算是很明亮,气氛更是令人深感压抑。
此刻,三道挺拔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这空旷、冰冷的大殿之中。
“按道理说······”
二王子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回荡在这阴沉寒凉的空间里,“我们应当叫你一声大哥!”
“大哥”——这个词语令痴子心头为之一暖。
毕竟,即使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是兄弟。
“只是,你配吗?”
三王子冷傲地道。
在他冰冷的语气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鄙夷。
这让痴子心中刚刚燃起的热情之火瞬息熄灭了不少。
原来他们压根看不起自己。
“你手上摸着的,可是玄镔神剑,对么?”二王子望着痴子背上的重剑,无法掩饰眼眸中闪过的贪婪的光······曾几何时,他一度认为,自己就是这神兵未来之主。
哪怕自己年少,暂时不能拥有,但迟早也会落入自己掌中,但没想到,现在居然是再难拥有了。
他语气森冷地问道。
“是的!”痴子很实诚。
“放下这把神剑,你可以走了。”二王子带着几近命令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
痴子有些讶然。
这柄剑是异常神秘的,而且还关系到他的身世之谜。他不能轻易放下的。
“为什么?”一丝不屑的狞笑挂上了三王子的嘴角,他心里大概也在讥讽这痴子是个傻瓜吧,“因为你不配!”
“······”
痴子无语。
一直以来,玄镔神剑与他朝夕相处,基本寸步不离。
纵使玄镔神剑奇寒无比、沉重异常,但使用起来却是得心应手、如臂使指。
至于此神剑背后所代表的极大的权势、极高的地位却是他所未知的。
他生性淡泊,原本也并非贪恋权势之人。
事实上,他更向往平安、宁静的日子,远离纷争与烦忧。
只是,既然玄镔神剑与他有缘,选择了他,他就有责任守护好这神剑。
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心灵上的契约了。
“我让你放下神剑,然后离开,你听到了没有?”
二王子似乎已经丝毫不在意在他面前的、其实正是他明面上的兄长,依然没大没小地在狂吼。
狂暴的怒吼声在空旷的大殿中不断地回荡。
他确实有狂吼的理由!
若非痴子的横空出现,他原本是最有希望掌控这柄神剑的!那不仅代表着武功上的极高修为,还代表着掌控极大的权力。
那是幽王宫未来继承者的象征。
“我办不到!”
痴子铁云坚定地说道。
“你不要再嘴硬了!”三王子的眼中毫不掩饰地燃烧着熊熊的嫉妒之火,“你这样假意强撑,私藏神剑,你不怕引来杀身之祸吗?”
他目露凶光,直视着痴子。
只是痴子功力修为到达五甲子初期以后,金光内敛,返璞归真,表面上显得越发文雅,以至于让人觉得没有什么功力修为的样子。
这在两位王子眼中,觉得似乎软弱可欺,愈发觉得他不配拥有神剑。
看他那如此文弱的样子,他们甚至有些倾向于认为,他能获得神剑认可,或许是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其他手段。
这就更是增添了他们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杀身之祸?”
痴子讶然,“你们为了这把宝剑,准备要杀我吗?”
“你以为这是把什么剑?”二王子反唇相讥。
“······”痴子无语地望着面前这倨傲不逊、冷酷无情的两位兄弟。
他默默地在心中背诵圣贤诗书的话语,选择原谅他们的无礼。
在他们心中,大概已经被权势的欲望完全掌控了。原本稀薄的亲情也早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玄镔神剑乃天外寒铁陨石所降,汇集名匠数十年光阴精心铸造,至寒无比,只有体内拥有七阴绝脉的人——也就是说只有我们幽王家族的人,才能与这剑上的寒意相通、相融,浑然一体,抵御得住剑上奇寒,配得上这柄剑!”
二王子冷冷地道。
痴子心中没有太多的惊异。
确实,一般的武修高手,在面对这柄神剑的奇寒时,都是需要耗费巨大的真气内力加于抵御,从而使自身的武力值不断地大打折扣,自然也就不适合使用此剑。
无畏奇寒,其实是掌握此剑的秘诀。
只是要做到无畏奇寒,需要自出生起、饱受天然七阴绝脉寒毒淬体,日日夜夜、无休无止不断磨砺、激发潜能,才能勉强达到。
这是在刻骨铭心磨砺的土壤之中,绽放的奇迹之花。
痴子就是因为自己能够抵御神剑的奇寒,能够自如使用神剑、施展出玄妙的神剑剑法才会引起幽王宫的重视,从而集中巨大能量调查出他的身世出来的。
在此之前,高高在上的幽王,甚至还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位长年居住在辽远的荒山野林中、每时每刻都在承受寒脉之毒苦痛煎熬的儿子吧。
当时游侠铁鹏、龙九天躲藏于人烟罕至的荒山野岭,被莲池宫强大的门派势力封锁,寸步难行,更是根本无法向他禀报。
这也是幽王宫的实力不断增长、壮大,先进的情报系统,后来已经到达匪夷所思的发达,才能把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调查出来。
“因此,幽王宫历来都有规定,玄镔神剑为镇宫之宝!谁能使用玄镔神剑,谁就担任未来的幽王,继承幽王宫的万世基业!”二王子颇有些郁闷地说道。
他望向痴子,眼眸中闪过凌厉的寒光,几乎已经不再掩饰满怀的杀意,“你这不知从哪里来的野人!一副弱不禁风废柴的样子,你有何德何能,也敢染指幽王之位吗?”
毕竟,幽王之位地位尊崇,不止是这幽城之主,还管辖着广袤的土地、数量众多的子民。
“就是!”三王子亦是恨得牙痒痒地道,“若非父王要见你,你现在就不只是留下神剑那么简单了!”
嫉恨几乎已经要冲昏了两位王子的大脑。
“······”还要留下什么?
“你会留下你的命!”
“······”痴子在心中继续默念圣贤诗书,选择宽恕他们。
他们似乎已经看不到能够驾驭玄镔神剑的人,本身就会拥有比他们高得更多的实力。
“······”仁厚的痴子很是无奈地看着他们,一时间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
“识相的话,马上放下神剑,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担保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
两位王子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使者的召唤,不断地刺激着痴子的耳膜、刺痛着痴子的心。
只是,痴子虽然天性淳朴,内心却是早已在苦痛中锤炼得坚强无比,绝不会在威胁中屈服。
越是受到巨大的威胁,他心中反抗的意志就越是坚定。
他虽然淡泊权势,但却也绝不会在威压中放弃契合心意的爱剑。
他依然保持着克制的沉默。
沉默即是无声的拒绝。
但沉默终究是要被打破的。
不是在沉默中灭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
沉默不能阻止两位王子的恶语相向,
“你知道么?”二王子说道,“本来已经不用半年时间,玄镔神剑就会是我的!但是你一下子就把神剑抢走了!你这个强盗!你一定要付出血的代价!”
痴子的内心,不觉又震颤了一下。
“你认为你是什么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三王子怒叱道:“你不过比我们早生了一年半载,你不过是一个一夜春宵下的私生子!凭什么我们要叫你大哥,凭什么你可以当少宫主?”
“······”痴子虽然未有言语,但热血已经不可遏制地涌上了胸膛。
他心胸宽广,但并不傻。他还是很厌恶被人无情地讥讽自己的身世。
“不必再跟你在此浪费唇舌了,你这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你这没人要的弃婴!就让我们送你归西吧!”
两位王子这样说着,各自举起了一把造价高昂的强悍弓箭,张弓搭箭,迅猛犀利地向痴子激射而来——
这是功力修为在二甲子初期以上才能拉开的强弓利箭,虽然稍微逊色于莲池宫七位女侠手中的宝弓,却也不失为强大的杀器。
尖锐的利箭快如闪电,破空而来,直指痴子的要害······
痴子施展开了“莲池清影”步,幻化出数道身形,避开了这恶毒的攻击。
上百支的利箭接连狂射而来,如同密集的箭雨,倾盆而下——
只是痴子的轻功身法“清影步”十分玄妙,足于避开了这迅猛如电的箭雨,毫发无伤。
这两位王子的功力修为其实已经到达二甲子中期巅峰,在同龄人中,已经是当仁不让的翘楚、天才,是令同辈仰望的崇高存在,但对于此刻的痴子而言,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那基本上是实力上的巨大鸿沟,几近于是天渊之别。
所有的利箭都已经射完了、用尽了,空旷的大殿上,到处是精钢锻制的箭头,还闪耀着刺目的寒光。
痴子却依然静立于当场,文弱平静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分明是实力上的碾压。
两位王子怒视着他,眼眸中嫉恨的怒火愈发熊熊地燃烧,仿佛能把整座殿宇点燃一样。
“想不到,你竟然还到外面学了一套邪门的武功!”二王子颤声道。
痴子的轻功身法太过奇异,是他从所未见的。
依据之前的计划,这一阵箭雨过后,这野小子不是应该身上中满利箭、形同刺猬了吗?
“那就更加留你不得了,纳命来吧!”三王子已经怒火激红了眼,拔出宝剑,冲刺而上。
二王子亦是手中宝剑挽起了一朵剑花,从另一侧狂攻而至——
这是两剑合杀,群起围攻的节奏。
而且一上来就是足于致死的杀招······
痴子轻叹了口气,继续使出足于保命护身的“清影步”。
“你这野小子,还有一些本事。”
“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正宗的幽王宫武功!”
两位王子厉叱着,手中宝剑攻势愈发凌厉,正是幽王宫最为顶级的剑法,天龙三式——
“龙王召唤!”
“潜龙升天!”
······
剑气纵横,空气中满载着浓郁的杀气。
风雷之声隐隐发作,有两道清淡的龙头虚影腾空而起,狂扑向痴子——
这两道剑势的威力,相较于痴子发出的剑势而言,自然是远远不够的。但这两剑叠加的威力,也足于绞杀功力修为在三甲子初期的一流高手了。
痴子继续使用莲池清影步,硬生生闪避了开去。
他知道,他们的第三式就要攻出了。
果然,两位王子下定了必杀的心念,聚集全身功力,各自出手轰出了石破天惊的最后一剑,“升龙飞天“——
两道巨大的龙头虚影顿时跃空而起,挟持着风雷之音,张牙舞爪狂轰而来——
这是一记重大的杀招!
痴子平时也不会轻易使用这一招。
这一招如果出自痴子五甲子功力修为的雄厚加持、出自玄镔神剑无坚不摧的犀利寒气下,那就是几近无敌、无可阻挡的绝杀······
只是面前这两记剑式,大概只是达到了剑招两三成的火候,尚未能真正地攻击到痴子。
痴子还是一如既往,继续使用莲池清影步躲过这重重的杀劫······
两位王子再次无法击中,亦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这一顿强悍、粗暴的接连攻击,其实已经消耗了他们体内大半以上的功力、真气,隐隐已经可以感觉到体内寒脉之毒引发的剧痛。
“这小子,只会闪避,大概也没什么本事了。”
二王子喘着粗气道。
体内真气不断地加速消耗,让他感觉自己无法再支撑太久。
“野小子!你这样闪来闪去,算什么好汉?”三王子也是有些气力不支,喘着粗气叱道,“有本事的,你来真刀真枪打一场。”
痴子自然知道天龙剑式与天龙步一样,都是很消耗体内功力、真气的,那是需要极高的功力修为才能发挥强大威力的,但是一旦修成,那就有越一级挑战、乃至击杀对手的能力。
只是痴子有了清莲神功的加持,消耗的功力会迅速得到补充,只会越战越勇,天龙剑法在他手上才会发挥应有的威能。
只是对于面前这两位不断叫嚣的王子,似乎还没有必要动用天龙三式。
甚至都不必要动用玄镔神剑。
他不是想要“打一场”、想要还手吗?
那就成全他好了。
痴子身形如风而至,挥出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这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了三王子的脸上。
顿时,三王子的脸上浮现出了一道清晰的掌痕,一缕鲜血缓缓溢出了嘴角······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啊?”二王子嗷嗷狂叫,“我跟你拼了!”持剑再度狂攻而来。
剑光闪烁之间,痴子再度身形电转,闪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反手甩出了一记大大的耳光——
“啪”的又是一声巨响,二王子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道清晰的掌痕,缕缕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脸庞浮肿了起来······
同样的效果,如出一辙。
同样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也是痴子心存仁厚,没有同门相残,否则只要稍微输注功力、真气,足于将这不知好歹的两人立毙于掌下。
须知那雄浑强劲的掌力,足以将沉重坚硬的花岗岩轻易击为粉碎,击毙这两人又岂在话下。
两记深切、清脆的耳光不只是打在两人的脸上,似乎还震撼了两人的心灵。
在这两人心中,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位年少书生的功力修为,似乎已经到达了令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是不可思议。
不,也许这是幻觉,这不是真的。
他那么文弱,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哪里会是什么顶级的武修高手?
两人这样想着,咬牙切齿,挺剑就要再度攻击而上。
“住手!”
蓦地,传来了一声娇脆的声音。
二王子却是恶向胆边生,不仅没有收手,手中长剑更是加紧了攻势,施展出来幽王宫的另一套压箱底级的剑式,“夺命追魂”——
重重剑光如同编织的巨大剑网,带着死神的狞笑层层密集笼罩在痴子的身上······
但,也就在这一刻,痴子的身影仿佛突然间,就在这密集剑网的巨大笼罩中消失了——
这依然是莲池清影步!
绝妙的轻功身法。
等到痴子的身影再度出现时,暴雨倾泻般的、漫天的剑影忽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痴子灌注了真气的双指,已经紧紧夹住了二王子宝剑的剑身,如同铁钳钳制住一样,纹丝不动。
“不可能······这不可能······”二王子额头上青筋暴现,脸上露出了无比惊异的神情。
“叮!”——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宝剑已经被折断,半截锋利的剑刃已经轻轻抵顶在了二王子的咽喉要害处······
死亡的阴影瞬息笼罩住了二王子的身心。
他的灵魂似乎都已在这剑锋的抵近中震颤了。
死亡,从来没有像眼下这一刻那样,竟然是如此地逼近!
毫无疑问,只要痴子有意愿,只要再稍微加一丁点力,剑刃就会穿透皮肤、刺进他的咽喉,直接让他奔赴黄泉、一命归西!
痴子还是手下留情了!
强大实力胜过千万言语。
这就是有力的答复!
这时,从大殿之中又缓缓步入了一位美丽端庄的黄衣女郎来。
她雍容华贵,一袭锦绣罗裙,衣袂飘飘,显得颇为冷艳,清丽。
“你们还要再打么?”
她清亮的声音仿佛有着一种穿透人心一般的力量,令人不由自主地为之神情一震。
“你们是兄弟!”
她这样说着,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不禁注视着她。
她确实是个气场极其强大的女人,有着一种令人心生仰望的高贵气质。
三王子惊魂甫定一般,几乎连滚带爬地迎接到了她的面前,就像是一只舔狗一样,“姐姐······姐姐你来了?”
话语、神情间仿佛是遇到了强大的救兵。
这不是废话么?
锦绣罗裙女郎并没有搭理他,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眼。
她血统高贵、气度非凡,功力修为更是隐隐接近于三甲子初期,正是这两位王子的大姐,幽王宫的大公主。
此刻,她目光炯炯地凝望着铁云,俊美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弟弟,你来了?”
弟弟——这个名词,显得是那么温情,还是让痴子心中不由地微微一颤。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地道,“你叫的是谁?你叫的是他吧?”
痴子的断剑依然抵近着二王子,但不知为何,手指竟然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微颤。
或许,亲情即使再淡薄,也还是亲情吧。
“我叫的就是你!”
锦绣罗裙大公主笑意盈盈地凝望着他,“你不介意我叫你弟弟吧?我可是痴长你几岁呢。”
“你······怎么会知道的······”痴子不禁有些讶然。
“我在鸿信院上报的资料里看过呀。”大公主微笑言道。
幽王宫的情报确实发达,鸿信院其实已经把铁云的所有情况都调查的清清楚楚、明白无误。
“你名字中有个云字,或许,我也可以叫你云弟。”幽王宫大公主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红······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亲自见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跟在书面材料上看到的感受会有些不一样,会更强烈一些。
云弟?痴子的心不禁震颤了一下。
他在心里依然默念着圣贤诗书,暗自想道,人世间还是有真情的,书上诚不欺我。
“当然,按照宫中规矩,我还是应该称呼你为少宫主的!”
大公主见痴子没有及时回应,不禁轻声说道,“毕竟,你最终是要继承父王王位的。”
痴子其实只是有些木讷,此刻也是不禁说道,“不,你就叫我‘云弟’好了······挺好的······”
大公主莞尔一笑,“云弟,你且先放开‘风弟’可好?”
这里的“风弟”,指的正是被断剑抵住的二王子。
显然,铁云从前一直流落在外,不为幽王宫所知,并没有进入兄弟姐妹的排行序列,还是依照着之前一贯的排序,未有更改。
铁云点了点头,收起了断剑,还给了二王子。
二王子眼神复杂地、默默地望了一眼痴子,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毕竟从死亡的阴影中脱离,还是很值得庆幸。
他快步地走向风姿绰约的大公主,毕恭毕敬地行礼,唤道,“姐姐!”
幽王宫历来等级森严,长幼尊卑有序,礼仪是非常讲究的。
大公主看着他——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很有些恨铁不成钢,脸色一沉,喝斥道,“风弟,少宫主回宫,你不好好迎接,竟然敢跟少宫主动武?”
“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是吗?你是不要命了是吗?”
大公主的声音如同惊雷霹雳一般,震撼着这两位王子的心灵。
她这话不只是对二王子说的,三王子也同样是心惊胆颤。
“姐姐息怒,姐姐息怒······”二王子颤声道。
“姐姐,姐姐,我们再也不敢了······”三王子亦是哀求道。
“你们呀你们!”大公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刚才在大殿中的情况,她也有觉察到一些的,完全是实力不对称的绝对碾压,只怕就是她,一起加入战局,也是无法改变这必将完败的结局的。
“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大公主看着他们,说道,“若非少宫主心存仁厚,念及兄弟之情,只怕你们早已身首异处,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两位王子的背上止不住地冒出一身冷汗。
其实想想,还是有些后怕。
“同样的血脉传承,同样的年纪相若,怎么差距就如此之大呢?”
大公主不禁喃喃。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轻微、悦耳、动听,在这寂静、宽敞的大殿中缓缓回荡······
两位王子的脸上却是顿时火辣辣的一片通红。
其实不是他们不够优秀。
在同龄之中,他们也是未逢敌手。
只是痴子更加刻苦勤奋,尤其是更加得天独厚。
大公主斥责二王子、三王子道,“还愣着干什么?像两根废柴一样!还不赶紧向少宫主······向你们哥哥道歉?”
两位王子这才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走了上来,向铁云躬身施礼道,“哥哥,对不起······我们知错了······”
大公主亦是说道,“他们胆敢以下犯上,依据宫规,当以重罚!请云弟······少宫主下令惩罚!”
虽然死罪可免,但活罪总是难逃。
两位王子脸色由通红变得煞白。
他们相信,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悲惨的刑罚。
所谓成王败寇,历来如此。
只是,这一次,他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痴子终究心胸宽广,犹如大海长空,而且是饱读过圣贤诗书,受到过圣贤教诲、诗书熏陶,并不会与他们计较,只是说道,“不要紧,事情已经过去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也不怪你们。”
一席温暖的话语,却也是满堂生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高兴了起来。
痴子这般宽宏雅量,倒是让大公主始料不及,很有些对他刮目相看,越看越是欢喜。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谢你们哥哥?”
大公主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
两位王子亦是如梦初醒,连忙称谢不已。
“云弟!”
大公主不禁凝望着文雅的年少书生,芳心里止不住的欢喜,说道,“这么多年漂泊在外,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了。”
痴子深知,这正是自己的姐姐。
虽然初次见面,虽然同父异母,但那种天然的亲情却是无法阻挡、无法掩饰的。
这是一种奇妙的、神奇的联系。
痴子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亲情的温暖,喃喃说道,“不辛苦。”
“嗯。”
大公主俊美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如鲜花般美丽、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
她也是深知,面前这个貌似文弱、实则坚强的人,是无论如何艰难,也会说不辛苦的。这是一种高尚的品质。
“我听说你名唤铁云。这名字是铁鹏大叔帮你起得吧?”
她凝望着痴子,美眸中流露着少有的温情的光辉,“铁鹏大叔对你是有养育之恩的,这辈子都是不能忘记的。”
“是的!我永远铭记在心,永远不会忘记!”痴子实诚地、动情地说道。
“也许你还不知道,铁鹏大叔不只是本宫的总管,而且还是我们幽王家族铁府的大管家。”大公主实诚地说道。
她不禁回想起童年时代,铁鹏大叔对她的悉心保护、呵护。
其实在幽王世家这样的大家族里,虽然和铁鹏管家相处和谐、情同叔侄,但毕竟并非亲属,两者依然还有着不可逾越的主仆关系。
“······”痴子不由地望着她。
“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幽王家族姓铁!”大公主的声音很温和,“我们父王名唤铁德。”
“······”痴子第一次听闻了神秘莫测的幽王的大名。
想到那可能是他亲生父亲的大名,心头不禁为之一颤。
“我是铁雨。”大公主喃喃言道。
她指着二王子说道,“他是铁风。”
又介绍三王子说道,“他是铁雷!”
“他们都是你的弟弟。”
大公主的声音很温和,很悦耳。
铁风和铁雷抱拳行礼。
此刻,面对着这实力远远超越他们的天才兄长,他们心里已经平静了许多,没有了那么多无礼的念头。
毕竟,仁厚的痴子并没有对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痛下杀手,而是给了他们生路。这显然是难能可贵的。
他们可是动了杀机,一心想置痴子于死地的。
如果形势倒转,痴子落在他们手里,可是必死无疑的。
这位同父异母的宽广胸襟,倒是令他们深感意外了,倒是不由地生出了许多的敬佩来。
痴子也是点头致意。他天性淡泊宁静,随着岁月的沉淀,愈发地云淡风轻。
“时间也不早了,父王也等急了。我们这就陪云弟去见父王,可好?”大公主轻声言道。
“好的!”两位王子点头称是。
大公主铁雨轻拍玉掌,发出清脆的声响。
宫殿前方的大门顿时缓缓开启,六名美丽端庄的妙龄宫女迎上前来,引领众人前往里面的宫殿。
众人随之前往。
沿着长长的路途,两旁一直都有为数众多的锦袍战甲武士守卫。
越往里进,这些护卫高手功力修为越高、等级也是明显越高。
这样行进了好一会,终于到达最后一座巍峨的宫殿。
这座宫殿是中轴线上的第六进院落了,也是最后一座,显然比之前的殿宇更阔大、更辉煌、更气派,应是幽王日常所居之地。
毕竟幽王地位尊崇,居住之地自然非比寻常。
虽然这座宫殿早已获得通传,厚重的紫铜大门已经微微敞开,众人还是不禁随之止步。
“好,云弟!你自己进去吧!”大公主铁雨温声言道,“父王说要单独见你。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
这里明面上看,反而没有了金甲卫士的守护。
可能这是宫规。
毕竟是后宫。
可能也是因为幽王功力修为太高,这里也不需要守卫了。
大公主众人送到这里,显然没有召唤也不能随意逗留,转身告辞而去。
只是痴子一人面对这两扇异常厚重的紫铜宫门。
宫殿大门之内,显然是未知的、深邃的境界。
想到神秘的幽王就在前面,还有着极大的可能正是自己的生身父亲,痴子难掩心头的震撼。
无论怎样,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的。
该见的总是要见的。
痴子终于跨出了往前的一步。
随着这一步的垮出,身后厚重的紫铜宫门“当”的一声关上了,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痴子继续前行。
每一步都是如此地沉重,仿佛是踩在了人的心坎上一样。
心,在不由自主地怦怦地狂跳着。
思绪是纷乱的、激荡的,一如在风中飞扬的绵绵烟雨······
终于,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端坐在厚重、尊贵、华丽、雕刻着龙纹图腾的王座之上。
他身穿锦绣龙袍,面容端庄、神情肃穆,有着一种不怒而威的强大气场,镇压住了整座空旷的殿宇,仿佛为这宫殿,赋予了特别的、灵动的气息······
他显然就是这里的主人。
也就在见到这道身影的时候,痴子的心,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安宁的感觉如同温暖的清泉涌上了心头。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认知到,眼前这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是一种生物学上的自然感知。
这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天然知觉。
端坐在王座上的身影,神情庄重的脸上浮现出了温暖的、舒心的微笑。
只是看到痴子一眼,他就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像,实在是太像了。
像的不只是音容形貌,不只是他体内流淌着的、幽王家族独一无二的七阴绝脉,还有他独特的气息和气质。
那种与生俱来的、血脉相连的天然知觉,是无法伪饰、也无法掩藏的。
这正是自己失散多年、甚至都毫不知情、一直由无法取得任何联系的铁鹏总管抚养长大的亲生儿子!
如今如此神奇地、活生生地站在了面前。
“云儿······”
幽王的心颤动了!
那是身为父亲,初次见到自己儿子的心灵的震颤,饱含着无比的欣喜、庆幸和深爱。
“云儿······”他轻声唤道,无法掩饰内心的柔软,“你来了······”
短短的几个字音,其实已经蕴含了幽王身为父亲的千万般言语。
这句“云儿”,也让痴子的内心怦怦地狂跳了起来,仿佛能听到自己震撼的心音。
毕竟,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人,呼唤自己名字的人,正是自己的生父啊!
这声音流淌着暖暖的温情,也流淌着掩饰不住的、隐隐的激动。
“是的,我来了。”痴子喃喃说道。
“孩子!”幽王铁德凝望着他,眼眸中满满的厚爱,“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
“不苦!”
痴子喃喃说道,“我过得很好。”
很好?——他管那寒脉之毒日夜煎熬、痛不欲生的日子叫做过得很好?
他可是一颗幽王宫的灵药也没有的。
抵挡寒毒之苦只能任凭肉体煎熬、唯一的收获是以此磨砺自己。
这苦命的孩子!
幽王心中不由地感受到了愧疚和伤感,好一会才道,“铁······铁鹏总管可好?”
其实他已经从鸿信院的报告中知道了有关的情况:铁鹏为莲池宫派出的内门弟子所一路追杀,受到重创,虽然一直勉力支撑,但经历了若干年岁后终于不治身亡。
铁鹏、龙九天和幼子当年隐匿于荒无人烟的虎踞山。
虎踞山与威名显赫的幽王宫相距数万里,途中有莲池宫强大的外门势力阻隔,近二十年来,根本上音讯全无。
若非痴子误打误撞进入兵宫,获得玄镔神剑的认可,惊动幽王宫高层,幽王还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亲子的存在。
这身世也是曲折离奇了。
果然听到痴子说道,“家父······他已经去世了······”
“家父?”幽王的声音有些震颤,很有些激动地道,“铁鹏他······不是你的父亲······”
“······”
痴子不由地凝望着他。
虽然,他知道幽王所说的话语很可能是正确的,他还是希望知道当年的隐情,明晓其中的究竟。
“铁总管身上没有七阴绝脉,你和他长得也一点都不像······”幽王喃喃地说道,“他其实只是你的义父!”
“义父!”
痴子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之字音,脑海中不禁不断地回想起往日里铁鹏“义父”对自己种种温馨哺育、淳淳教导的情景。
毕竟,那是终生难忘的挚爱!
曾记得铁鹏在临终前递给过他一个锦囊,颤抖着声音说道,“······云儿,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到了幽王宫,你就把这锦囊打开······如果你没有到达幽王宫,就无需打开了······”
这锦囊其实一直都是贴身收藏着,并没有太大的在意。
一直也只是认为,锦囊里的密函,也不过是一种逃生的妙计罢了。
痴子这样想着,取出锦囊,第一次拆开了密函,铁鹏那无比熟悉的字体瞬间映入眼帘:
“······云儿,当你看到此信时,为父已经离开了人世,你也已经到达了幽王宫······为父并非是你的生父······”
“······你的亲生母亲是莲池宫主,你的亲生父亲其实是当今幽王······”
看着这熟悉的字体,仿佛看到了铁鹏义父的容颜一样,仿佛听到了他温暖的、喃喃的低语······
身世的真相,已经大白。
可怜的义父,一直护卫着自己的义父,他一直没有明言自己的身世,是害怕自己当时过于微弱,无法保护自己,容易被外界不知名的强大实力所害么?
他认定了只有到达幽王宫,自己才会获得安全吗?
他至死还在想着保护自己啊!
情感如同决堤的长江大河,不可阻止地奔腾汹涌,无声的热泪不由自主地滚涌而下,瞬间染湿了痴子清雅俊秀的脸庞······
“孩子!”
幽王的声音传来,有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激动,“我才是你的父亲!”
事实上,确实如此。
“不······”热泪依然溢满了痴子的眼眶。
“你的身上有着七阴绝脉······那是我们家族唯一、独有的血脉······”幽王看着痴子,眼眸中充满了父爱的温情。
“不是的,不是的······”痴子的声音依然在颤动。
虽然,在理智上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世上的真相,但真相真得揭开,为何感觉如此难于承受?
“是的,孩子!我就是你的父亲!”
幽王也是激动不已,“铁鹏总管抚养、保护你有功,立了重大的功勋,会受到本宫立庙祭祀······”
“······”痴子看着他,呼吸稍微有了一些平缓。
“铁鹏总管其实也有后人,只是他们年纪稍微比你大一些,而且一直都住在宫里······以后有时间,为父会引荐你们相识。”
幽王轻声说道。
虽然是温声言语,但依然有着久居高位的、不可拂逆的权威。
“······”痴子望着眼前这个事实上的生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们近二十年来,第一次父子相见,这是本宫最值得庆祝之事!”
幽王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是幽王,历来高高在上,视众生如刀俎下的鱼肉,不断征伐称霸、双手沾满血腥的王者,就这样确认为自己的亲生父亲了么?
“不······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我不过是个一夜春宵后的弃婴,一个私生子而已······”
痴子喃喃言道,“我原本身如草芥,可有可无!”
“不,不是这样的。当年,为父不知道你的降世······”幽王着急说道,“所以才会这样的!”
“······”痴子无语,柔软的心灵,却是不由地为之悸动。
天下本无不是之父母。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世事无常,总是难免有很多的遗憾。
“为父知道你这么多年来,一定受到了不少的苦!”
幽王已经止不住胸中对这痴子的、自然而然的父爱,“为父会尽力补偿你!”
“······”
“你将要继承为父身为幽王的王位!”幽王铁德声音清朗,响彻殿宇。
“不,我不想当什么幽王!你还是把你的王位传给他人吧!”痴子的声音也很是清晰。
他天性淡泊名利,更无意介入权势的纷争,只想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
“玄镔神剑选择了你,你就是未来的幽王宫之主!这是祖宗传下来的法则。即使是为父,也不可以违背。”
幽王很严肃、很认真地说道。
“······”痴子不禁为之愕然。
“你不情愿当幽王,你也是未来的幽王!”
幽王铁德不容置疑地说道。
痴子无语。他原本木讷,此际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像你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我们幽王铁家的血液!你的身体内,有我们家族遗传下来、独有的七阴绝脉,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幽王继续说道,“你说是吗,云儿?”
铁德幽王的眼眸中,已经无法掩饰父爱的光辉。
“你就是我们家族的未来,是名正言顺的铁云幽王!”
铁云幽王?
“······”莫名的苦涩涌上了痴子的心头。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就是你的命运!”
幽王的声音依然坚定,但难于掩饰隐隐的叹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这个叱咤风云、高高在上的王者,其实也是个宿命论者吗?
有那么一瞬间,可以令人感觉到他的衰老。
就像一头曾经咆哮山林的猛虎、如今年迈多疾独对夕阳的寒凉。
美人迟暮。
英雄末路。
其实,幽王身上,有伤!一种尚未曾被人发现的、内在的重伤。
确切地说,是一种隐藏的、慢性的毒,深彻入骨。
内脏翻腾,喉咙发甜,一股热血涌上了嘴角,却又硬生生地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这是一种锥心刺骨的伤痛和无比犀利的、来自西土的慢性毒素,竟然连高达五甲子的功力修为都难于完全抵御,旷日持久,尚未能将之运功驱除······
幽王依然保持着平日的威严。
他绝不会让人轻易看到他的内伤,尤其是不想让这刚刚相认的亲生儿子发现。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尽可能地弥补这个遗弃多年的儿子,尽可能地给他力所能及的补偿。
悠悠的思绪,又不由地把他带回到近二十年前,那一个花好月圆、心魂激荡、意乱情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