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非见到门房下人空着手回来,知道拳谱送上去了。
“这位小哥,堂主吩咐我带你到贵宾楼歇息,请跟着我走吧。”
“乔峰堂主没说别的?”
“堂主日理万机,顾不上这些小事,你安心等着吧。”
陈非白了门房一眼,他可是乔府未过门的姑爷,一个下人摆出爱搭不理的样子,将来事情稳定了,第一个开了你!
原以为拳谱送上去,乔义叔兼泰山大人会鞋子都顾上不穿、一路大呼大叫地冲出来,抱着陈非痛哭不已咧。
就这?
也许乔峰要核实一下自己的身份,作为一个有着几千名徒众的堂主,定力自然十分了得,不会是行为冲动行事简单之辈。
陈非从首进院子前走过,一扇窗户里,乔峰死死地盯着这个确实十分稚嫩的小子!
有几个瞬间,他从陈非身上瞅见了陈大鹏的影子。
直到陈非走远了,他才狠狠地一拳捶在空气里,猛烈的拳风将木窗震得抖了几抖。
陈家不是死光了,怎么又冒出个儿子?
薛神医亲自托付他外甥下的手,陈家108口,一人不落地见了阎王。
就在灭家之后的第二年,乔峰还亲自去陈家大宅里“见证”过一次。
正是他,将陈家有异常贵重宝物的秘密告诉给了薛神医。
至于那宝物是什么,他不知道,而且连义兄陈大鹏也不知道。因为涉及修仙,他们作为凡人,实在难以探晓。
而有点灵根的薛神医就不一样了。
薛神医的医术出神入化,还出手救过乔峰最喜欢的大姨太。
作为帮派中人,打打杀杀是常事,但有了能起死回生的薛神医作后盾,乔峰简直天天想和对手火拼。
他思虑再三,将陈家不传的“修仙秘密”告诉了薛神医。
不料想,薛神医不但没有得到修仙宝物,反而被一个婴儿反杀,从此隐世不出,神医的名号也丢了。
这个孩子是怎样逃过一劫的,倒引起他很大的兴趣。
先稳住陈家小子再说。
一个时辰后,乔峰换了一身低调的装束,仅带了两个随从,从后门出去,钻进一辆马车,疾驰出城。
马车在官道上跑了半个时辰,拐到一条幽僻山道,辚辚行进了一个时辰,于一片青竹深处停下来。
乔峰从马车上跳下,整正衣衫,走到竹林中的茅庐处,轻轻叩门三下。
“大医,黑风堂乔峰求见!”
过了好大一会儿,有个童子出来说道:“主人不是说过,无事不见的吗?”
“事情紧急,不得不来。”
童子开了门,乔峰一人进了茅庐。
里面别有洞天。
在雅室内,长须飘飘的薛神医端坐不动,“乔堂主有何急事?我们不是才见过一次?”
乔峰坐下,眉毛一扬:“大医,此事非同小可,说出来怕吓你一跳。”
薛神医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当年虽然是假死,但也让他大伤元气,从此深居简出,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风光。
“古木镇陈家,大医好像没做干净,留下了尾巴。”
薛神医猛然抬头:“哦?”
“我那义兄的独生子,今天万里迢迢投奔我来了。”
“你是说差一点要了我的命的那个婴儿没死,而且长大成人?”薛神医这一惊非同小可,宫未央亲口对他说杀了那个婴儿,连奶妈一块杀的!
“你为何确定那人就是陈大鹏的独子?”
“大医,他拿着天下无二的大锤拳半部拳谱,除了陈家,别无他人知晓。而且,我此前虽然从未见过他的模样,但义兄的影子,就像挂在他身上一样。”
薛神医连连咳嗽,脸色乌黑,随即他露出凶狠的样子:“看来上天垂青,让我亲手宰了这个仇人!”
乔峰却面露为难之色:“大医杀他易如反掌,但你行动不便,而且他又是来投奔我的,我实在是下不了手啊!”
薛神医阴冷地盯着乔峰:“当年他家108口人死掉时,你也没说下不了手!”
乔峰嘿嘿笑道:“那个时候,我原本以为薛神医和宫家出手,定能搞清楚陈家的秘密是什么,我顺便得点小机缘,所以说那些人命算什么,但谁能料到一无所获呢?”
薛神医被戳到痛处,闷哼几声。这件事,他在考虑要不要通知宫未央和宫全雷。
或许,陈家小子才是陈家秘密最终的知晓者。
这样的话,就不必急着杀掉他。
“乔峰,你可以走了。至于这个人,你帮我看着就行。”薛神医直接下了逐客令。
“当然。还有一事乔峰相求,那个补药,我快没了,来一次不容易,大医给包几包吧。”
薛神医诧然道:“堂主真是好雅致,即使是铁打的身子当饭吃,消耗也没这么快吧?你和那个陈大鹏一个样,喜欢娶姨太太!”
“大医过奖,古人云,不求天天风光,只求日日健康。”乔峰提了几大包药退身告辞,坐上马车,心中不住冷笑。薛神医老奸巨滑,此时必定在琢磨什么歪点子。
但是,不管薛神医杀不杀陈非,他乔峰是一定要下手的!绝不可慈悲为怀,养虎为患。
无毒不丈夫,他在帮派之中混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心狠手辣。
不然的话,现在他最多还是个副堂主,堂主年轻漂亮的老婆永远是他大嫂!
但是,那个血誓,才是他的心结。反悔者,必定应验!
回到乔府,已是天黑。
一连三天,乔峰都没有去见陈非。
陈非在贵宾楼里吃喝有人服侍,晚上休息也有人在门外把守,“我这是什么待遇?”
第四天。
陈非终于等来了要见的人。
七八个精壮的汉子在门外站着,一位衣装考究的中年男子轻移脚步,走进陈非的房间。
陈非抬眼见到他,心中迟疑片刻,来人身材匀称,皮肤细腻,红唇白牙,眼流秋波,典型的男生女相,一个翩翩贵家公子。
这样的人,往往男女通吃。
当然,也可能被通吃。
来人就是乔峰。
他见到陈非,也没有说话,因为眼前这个小子,说是小伙子明显年龄不大,说是小孩子,个子又不低,神色坦然,有一种少年老成之感。
面容与身材十分的不搭配。
“你就是献上拳谱的那位?是不是姓陈?”乔峰先开口问道。
“在下陈非,来自古木镇,请问阁下是?”在陈非想象中,义叔是与陈大鹏模样相仿的习武男子,五大三粗,黑涩会大哥派头,对于面前这个小白脸,实在不敢乱猜。
“陈大鹏是你何人?”乔峰没有回答,仍然发问。
“家父。”
“贵庚?”
“八岁。”
问到这里,乔峰确信陈非就是陈家唯一的传人。只是这小子的做派,也太成熟了吧?
看来,陈非知悉乔家与陈家的血誓,投奔他来了。
想想也是,任凭哪一个孤苦无依的人,得知远方还有个富甲一方的老丈人,就是爬也要爬来投亲。
“我是乔峰,陈大鹏义弟。陈非,我的侄儿!”乔峰上前一步,双手紧紧地抓住陈非的胳膊。
以他大锤拳的功力一试,陈非的武功是有,但谈不上有多高。但假以时日,还是有望成为一名高手。
陈非心中笑了一笑,乔峰做事,果然很谨慎,他能当上堂主,是有原因的。
“义叔!”陈非本想是不是要跪拜一下,想想算了。
乔峰给了陈非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表情复杂。
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说道:“小小年纪,是一个人来到千流城的?你父母身体可好?”
陈非将陈家的遭遇述说一遍,不过,他没有说自己上了景别山,成为修仙者。
“家里出事之后,我跟着一位江湖人士流浪,始终不敢忘记,遥远的千流城,我还有一位义叔。”
乔峰悲痛欲绝,手抚胸口,半晌才缓过气来:“孩子,你受苦了!早知义兄遇此不幸,我就是撇下黑风堂不要,也要去为你们报仇血恨!”
“你知道是何人下的毒手不?”乔峰问过之后,马上脑子里闪过一个强烈的疑问,那时的陈非刚刚一岁,为何记得如此清楚?
又是谁将详情告诉他的?
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至少,目前还不能杀掉陈非!
谅他一个毛孩子,在千流城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何况,他现在就在自己手心里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