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僧醉眼向后一斜,道:“疯子,我犯了什么戒?”
“说谎,师父教我们的,出家人不打谎语!”
“这……这……”
蚀骨仙姬脆声大笑,道:“和尚,你信不过我是不是?”
醉僧道:“哪里,哪里,别听他疯言疯语,我和尚说的是实话,小娘子应该有个耳闻,他是出了名的疯子。”
疯僧在他身后拉大嗓子说道:“师兄,人家小娘子说过,说实话还请我们再吃喝一顿,你不想喝酒了么?照直说呀!”
醉和尚趁他说话刚完,冷不妨左臂向后一搭,一把抓着疯僧肩头,身子一旋,两人前后立即易位,醉和尚反而躲在疯僧身后,才道:“要说你说,人家小娘子那手绝活儿,我和尚可经不起!”
疯和尚双手乱挥乱舞,口中嚷道:“师兄,我更不成呀?”
醉和尚道:“不成也得成,谁教你拆穿我的西洋镜?”
疯僧向着蚀骨仙姬道:“我说了你当真再请我们吃一顿么?”
蚀骨仙姬嫣然一笑,道:“红花教神姬坛主说话,几曾说过不算?”
“你真不用沙子洒我么?”
“当然!”疯僧眼珠儿疾转,向后一斜道:“师兄,当真能说?”
他身后的醉僧说道:“你不是还想吃一顿么?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我和尚可还记得很清楚!”
疯和尚双眼乱翻,忙央求道:“好师兄,那么你饶了我好不好,我疯子可也把命看得比吃重要。”蚀骨仙姬脸色微沉,冷冷笑道:“可是两位想想,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就这么想走路,成么?”
疯僧哭丧着脸道:“师兄,听见么?不说也不成呢?”
醉和尚在他身边唉了一声,道:“那么师弟,咱们商量一下!”
“商量?”
“唔!你在这儿据她说原因,我醉和尚先走一步,假若你死了,我和尚便会赶回峨嵋去,给你念一千遍超生经,行不行?”
疯僧嚷道:“不成!不成!我疯和尚不想死!好师兄,你行行善,看在我佛慈悲面上,超生经让我绘弥”
疯醉二僧你推我让,滑稽已极,蚀骨仙姬看得忍不住,扑喷一笑之后,又冷哼一声,道:“两位别再装醉装疯的,我蚀骨仙姬对两位早就有耳闻,行家眼中可揉不得砂子,这就留看表演给别人看吧!还是快说吧,看,日头儿偏西啦!”
疯僧几番挣扎,但醉和尚死揪着不放,只得又嚷道:“正是,正是,我说,我说,师兄,没办法我要说啦!”
醉和尚在他身后说道:“你说吧,天塌下来,有你长汉子顶着,反正你在前面,你不怕,我也不怕!”
疯僧哭丧着脸,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态,道:“可是,我不说不行呀!不说!人家的绝活儿使出来,我和尚一样得归西,说不得我只好说啦!”
蚀骨仙姬冷笑道:“你还算明白,看来你比醉和尚清醒得多。”
醉和尚“唉”了一声,这一声“唉”,也代表着无可奈何的意味,没话说,那就等于默认。
于是,疯僧嘻嘻一笑,又干咳了一声,道:“事情是这样的!唔,唔,中午前不久,我们在竹桥,上碰着一个人!”
“一个人?”蚀骨仙姬心中微微一动,紧接着道:“什么人?”
“咳,咳,一个乡下大姑娘。”
“乡下大姑娘?”蚀骨仙姬大感失望,哼了—声,道:“要说就说实话,别装疯卖傻的,我可没时间跟你久耗?”
“是的,是的!”疯僧挤挤眼,又道:“我和师兄大庙不收,小庙不留,三天来水火不沾牙,饿得慌,便向她化缘。”
蚀骨仙姬诡异的冷笑一下,道:“唔!说下去!”
疯僧道:“哪知那乡下大姑娘却笑着反手向这庙中一指,她说……她说……”“她说什么?”
“咳,咳,她说这庙里有人办喜事,要化斋,这时去正是时候!
闹了半天,还是一些疯言疯语,蚀骨仙姬突然粉面凝霜,娇叱道:“和尚,你可放明白点,别人对你们这一对宝另眼相看,本坛主可还不放在眼里,若再疯言疯语,今天你们别想活着离开,不信?你们看!”
说罢,纤手一扬,指向梅树下一块大石点去,一丝锐风啸耳,“波”地一声,满天横飞,那大石上立时现出酒杯大小一个窟窿,深可及寸。
疯僧骇得一缩脖子,口中“啊哟”一声,道:“我的天!”
他身后的醉和尚却嚷道:“疯子,不行啦,咱们活不成啦,这是‘落英指’啊!”
蚀骨仙姬冷笑一声道:“你们识得就好,适才我是想弄清楚你们来此目的,才没下毒手要你们性命,快说,到底为什么来?”
说话之时,纤指作势又要点出。
疯僧身子蓦然一挣,这一次可被他挣脱了,抹头向后就跑。
醉和尚拔腿就追,口中嚷道:“师弟,你不能跑呀,你跑了我和尚就得归西!”
蚀骨仙姬娇喝一声:“都给我站住,哼!今天休想逃得脱!”
她并没起身去追,可是,两个和尚倒真听话,跑出了两三丈远,一个人躲在一株梅树后面,那疯僧双手乱摇,哭丧着脸道:“我说的是真话啊!不信你问他!”
说时,闪躲在另一株梅树后面正在探头向外张望的醉和尚一指。
哪知醉和尚却拉大嗓子嚷道:“真的啊!我和尚那时可没醉,当然不相信和尚庙里会有人讨老婆,哪知忽然又走来一个人!”
蚀骨仙姬冷笑着向前走了几步,边走边问道:“是什么人?”
“一个老婆婆,唉!那老婆子怪极啦!手中拄着一根乌黑拐杖,杖头上好像开着花。”
“杖头开花?”蚀骨仙姬脸色一变,立即停下步来道:“是什么样子?”
白头发,但脸上红喷喷的,跟你差不多,唉!师弟,我说对了么?”
疯僧道:“对!完全对,她还说,她也要来喝喜酒,不过,因为要等一个人,所以要迟来一步。”
蚀骨仙姬神色大变,反而退了两步,叱道:“和尚,你这话可真?”
话声才落,陡听身后有人冷森森笑道:“当然是真的!”
蚀骨仙姬蓦刻里回身,才一抬眼,立即花容失色,但随即一咬牙,身子向后飘退数尺。
那醉疯二僧口中也同时“啊呀”一声,两条身影同时闪起,只听疯僧的声音,渐远渐近的传来道:“师兄,等等啊师兄……等……”
这时,原来蚀骨仙姬立身不远处,站着一个白发婆婆,但却面如少妇,两目神光炯炯,手中持着—支乌黑拐杖,杖端颤巍巍的一朵芙蓉花,看来似是鲜花,其实是精工制造而成。
老婆子身边,站着一个少女,美得迷人,又鲜艳,又清新,一身绿衣,绿!更烘托出她一张面宛若破绽桃花儿似的红喷喷脸蛋,倍增明媚。
那白发婆婆望着醉疯二僧奔去的身影,恨恨的,铁摄猛一着地,砰地一声,地上大震,恨声道:“两个秃驴逃过今天有明天,等我收拾了这小贱人,再找你们算账不迟!”
喝罢,白发老婆子一对慑人的目光,落回蚀骨仙姬的脸上,又是恨声道:“小贱人,你想不到吧,今儿可被我找着了。”
蚀骨仙姬花袭人,此时已将惊骇的心神,渐渐镇静了下来,口角嚼着冷笑道:“我已非巫山门下,你我之间,便没什么事可说了?”
“住口!”白发婆子大喝下声,铁拐猛向地上一顿,恍如天崩裂的一声大震,道:“你这小贱人敢如此跟我说话!”这时,老婆子身边美若仙人的少女,却幽幽一叹道:“婆婆,别生气!”
白发婆婆又哼了一声,倏地伸出一只皮肤皱叠的左手道:“拿来!”
蚀骨仙姬扬起铁青粉脸,道:“拿什么?”
白发婆婆怒不可遏,铁拐一点地,白发飘飘,人已逼进丈许,喝道:“芙蓉花册!”
白发婆婆怒不可遏的相问,蚀骨仙姬倒还从容镇静,但这“芙蓉花册”四字一出口,立刻又神色大变,身子蓦向后退,口中呐呐的说道:“我……我……我不知道?”
“哼”白发婆子怒哼一声道:“芙蓉峰的秘密除了你,谁还会知-道?而且,别人天大胆子也不敢去我芙蓉峰弄手脚,不是你这小残人是谁?”
蚀骨仙姬花袭人慢慢又镇定下来,叹口气道:“我自离开芙蓉峰,十年来便从没去过,这么说,你老人家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之事,就是为了遗失芙蓉花册么?”
自发者婆子激动的,双目中竟然蕴泪,突然仰首望着天上,似是在留恋过去那些美丽的回忆,口中喃喃的说道:“不但白了头,连那一个‘仙’字,也换成一个‘婆’字了,唉!”
但突又大喝一声,声色惧厉的说道:“小贱人,十年来我到处追踪查访,毫无一点消息,想来想去,只有称这贱人最为可疑”
蚀骨仙姬道:“可疑并不是证据,以你老人家这种成名人物,岂能以大欺小,故意定人以罪?”
这一句话。把这位十年前尚青春久住,风姿迷人的芙蓉仙子,现在已是萧潇白发的芙蓉婆子,问得一怔。
“是的,这是她的臆测,她对花袭人只是可疑,可是缺乏证据,以一个武林中成名的前辈,岂能毫无根据的定人以罪,竟因面为之语塞。”
“何况这花袭人虽是投别入门下,但到底是她逐出门下的弟子,较之其他武林后辈更差不同,若然硬逼是她所为,万一不是,更局招致以大欺小之讥,她——美蓉仙子一生爱名跟爱自己的容颜和性命一样。”
于是,她怒容微敛,冷笑一声,道:“你当真认没上过芙蓉峰?”
花袭人似是得理不饶人,冷笑一声,道:“花袭人若非素来作事,敢做敢当,当年也不致被你逐下芙蓉另投别入门下了。”
这倒是实情,芙蓉婆子心想:“知徒莫若师,这贱人跟自己一样倔强得可以,当年若她哀求两句,自己也许不致将苦心教育十多年的爱徒,逐出门下,以致让她走入歧途,改投五毒夫入门下,现在又加盟红花教,当起神姬坛坛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