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破晓,去那孤峰南麓的武林中人络绎于途,男女老幼,僧道丐俗全有,这些人中,要是换在平时,有不少人见面就得吹胡子,瞪眼殊,清算一下旧帐,可是,今天情形不同,大家埋头疾奔,都是赶向死亡榜对面那座崖,先睹为快的看看名列死亡榜第二十八名的人是谁?太阳刚刚升起,死亡榜对面崖上,已聚集数十个人之多,有的手搭凉篷,有的凝神而视,目光全投向对面那高有数面仞的绝壁上。
死亡榜上二十七个人头,皮肉早已为风雨虫蚁消失,仅剩下白森森的骷髅头骨,在刚升起的暖洋洋的阳光中,微风一吹,那些骷髅头微微摇动,令人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那些人,在未死以前,全是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武林英豪。
然而,现在头颅却高悬在高不可攀的高崖上,任随风吹日晒和雨淋,生前的争强好胜,雄心和威望,早已付诸流水。
生前的一切,他们又得了些什么呢?当那些武林中人,看清了那死亡榜上刻出的第二十八个人名时,有的惊叹,有的惋惜,有的忧伤,但也有人心中在暗喜。
于是那些人又匆匆忙忙,怀着不同的心情,离开了这神秘之峰。
来时匆匆!
去也匆匆!
这是一个惊人的消息,因为名列死亡榜第二十八名的人,是武林中一位泰山北斗,对于他,无沦是关怀或恶意,谁都想第一个将这消息传布出去。
山崖在纷乱中平静下来,只有山风在呜咽,也像在叹息,是悲泣那已死的二十七人?还是在为那第二十八名的武林高人即将死去而叹息呢?“唉!”
一声隐隐约约的长叹轻抖颤了空。
真是山风在叹。
不是!
是死亡榜上的的骷髅在叹息么?不是!
原来那叹息声是传自山崖几堆乱石间,那儿有两丛矮树,低低的罩在上面。
这时,一个幽灵般的身影,一闪而逝,飘渺而神秘的投向攀上这座高崖的蜿蜒而崎岖的山路上,眨眼功夫,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消逝在林阴深处。
“若问此山何所似,亭亭万朵青芙蓉。”
青城原名丈人山,为岷江第一峰,奇秀特异,道家许为三十六洞天,有青城天下幽之誉。
在夕阳斜晖中,一个少年人,正沿着登山石级,缓缓而行。
石级两旁松林夹道,映得少年眉发碧绿,空山寂寂,虽有珍离时鸣,樵斧丁丁,但这些除了增加山中的神秘气氛外,并未打破这山中的岑寂之感。
峰迥路转,那少年已到了一座山崖之上,斜日余晖,照在这少年脸上,这才现出,少年剑眉星目,气宇不凡,只是衣衫十分破旧,那下身儒衫,到处全是油渍破洞,空着一双手,身无长物,似是十分落魄。
他到了高崖,朗朗星眸向那连峰接岫、千里不绝、有如平地匝涌的朵朵青芙蓉似的山峰一扫,脸上冷漠而神秘的笑了一下。
虽然衣衫破旧,却并未减去少年那股英秀之气,和他那一身潇洒飘逸的神韵。
但当少年朗朗星眸一扫的刹那眉宇间陡然透出一股如虹的豪气,与他那破旧的衣衫和满头乱发完全不调和。
少年星眸一扫群峰之后,又是一笑,大有气吞河岳,笑傲天下的气概。
但是,这些,在他脸上,全是一掠而逝,当他目光自那似朵朵青色芙蓉的山峰上收回时,却又显得那么萎靡,那么落魄,双唇紧闭,现出坚毅不拔的神色,好像生怕从他口中,进出他不愿意流露的一句话,甚至—个字来。
这时,一棒钟响,出自丹崖间,袅袅清音,荡迥在群峰绝顶之上,划破了山中的寂寥。
少年凝神而听,身子又转过去,向着钟声之处。
青城本是道家胜地,道观中这时传出钟声,本不足为奇,可是少年的神色间,突然显得非常凝重,他那一对明朗星眸,凝视着钟声处,一眨也不眨,好像在细细的聆听那钟声中有点什么异样?余音袅袅,随着清风白云,飘逝在满天红霞的晚空中。
跟着,第二棒钟声又响了,这一声,比先前那一声,更嘹亮,更清悦!
但少年的脸上,却随着那钟声,更凝重,神色之间,也略现紧张。
第三棒钟声紧接着又响了,但这次并不嘹亮,却十分低沉,低沉得好像一块千斤重的大石,紧压在少年的心头上,使他透不过气来。
但是,这次他却倔强的振作了一下,眉宇之间,陡现出傲然不惧之色,口角上反而浮起一丝轻蔑的微笑。
当那低沉的钟声,随着夕阳剩余的光亮消逝时,已是暮色四合,山林间冉飞薄雾已缓缓升起,随着晚风,缓缓的,飘浮地向下松了开来,豫张神秘的轻纱,在神秘的延伸着。
夜是神秘的!
青城山三十六洞天,本来在人们心目中,就存着神秘的向往。
现在这冉飞的薄雾,更增加了山中不少神秘的气氛。
少年人在蒙蒙的夜色中,忽地身形一拔而起,有如一只冲霄巨鹰,双臂一张一合间,真是快如鹰隼,直向适才钟声响起的山崖之后,电射而下。
天师洞,阙宫巍然,相传汉张道陵居此静修,天师斩鬼拘魔,洞后有崖,至今仍被人称做秘魔崖。
此时,似一片落叶般,在天师洞左侧苍翠的古松之间,落下一人,正是适才在崖上那个少年,口角虽然仍挂着冷漠的微笑,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机警神色。
少年落地,迅速的一晃身,隐入一株巨松之后,一动也不动。
大约半盏热茶时间,天师洞观门轻轻启开,灯光一闪,走出一个中年道士。
那道士手中提着一盏六角形的黄绫灯,缓慢而悠闲的,解开观门旁边的灯绳。将灯挂上,然后又慢慢的拉了上去。
于是,在黄色灯光照射下,“天师洞”三个闪闪生辉的金字,骄傲的瞰视在夜空。
那老道将灯拉上,还端视了一下,觉得并无什么不妥才又缓缓的向观中走去。
门又关上了!
留下的,仍是一片安宁和寂静!
只有松风俏雨,虫声在低唱!
少中人目注着那金光耀眼的天师洞三个字,微微有点纳闷,因为适才那道人的安详和悠闲使他大的意外。
他分明听出那钟声有异,要不就是自已听错了,不然,这天师洞即将发生震惊武林的大事,何以这道人还恁地悠闲?他星眸一转,忽然自己又哑然失笑起来,心说:“我怎么啦?这也值得奇怪起来?这时离子时还有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时间未到,这些供驱使的香火道士,怎会又知道呢?”
他轻轻一晃身,便到了观门外,略一打量,似一缕淡烟升起,已然越墙而入。迎面是一间宽敞的大殿,两侧备是一排房子,约有八个房间,顺着大殿向后延伸,殿前庭中青石铺地,打扫得一尘不染,左右各植一株虬技盘绕的古松。
少年始眼向殿中看去,只见大殿正中,高悬着一盏琉璃灯,大约那琉璃灯经年难得擦拭一次,所以灯光十分黯淡,再加上神像前香烟缭绕,在缭绕的烟环后面,隐隐现出一尊神像,更显得那殿中充满着一股阴沉和神秘的气氛。
这些,少年人倒毫不在意,他心中奇怪的,是何以这观中出奇的静,天刚入夜,观中道士难道全睡了么?两侧的耳房中,不但没有灯光,连人声也没听见一点,好像这天下闻名的道观,根本就没道士居住一样。
可是,适才他分明看见那个道士到观门外去悬点过灯,
但是,现在却连那个道士也不知去向。
“这种出奇的静,代表着什么呢?”他心中不断的思索着。
他不知这天师洞的道士。时不时也卷入即将发生的大事之中,据他所知,武林中从来没人听说过天师洞有武功出众的道士。
跟着另一种想法,又由他心中升起:“若然天师洞的道士与武林这个难解之迷无关,何以南残、北缺和自命为不可一世的一指神魔会选择了这天师洞,作为他们解决凤怨的场所?又何以适才那钟声,竟与神秘峰上所传出的钟声,从韵律上听来,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