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鸡你个八万!竟敢咆哮公堂!罪加一等!来人呐!给我流放岭南!”
平安县内,干瘦的县丞拍响惊堂木,对着阶下的老农呵责道。
“阿弥陀佛,这位大人,这老农分明无错,为何要偏袒这漠北人,加无端之罪于这苦命人身上?”
人群中走出一壮硕和尚,跨过公堂的止步线,为老农辩解道。
“呦呼?还有同伙呢!来人呐拿下这和尚!我怀疑他是复青教的卧底!前来挑拨我大乾与漠北之关系!”
“狗官!你怎敢如此肆意妄为!”
陆离实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指着县丞叫骂道。
“陆施主,你不也是官吗?你骂人家狗官……不合适吧?”
无戒低声说道。
“官?小爷早被辞了!”
陆离面上功夫滴水不漏,即使与无戒相熟,该有的隐私还是要保留的。
“还有一位?”
“好好好!本官今天算是捣毁了一个犯罪团伙了!”
“来人呐!”
“拿下他们!”
陆离眯着双眼,手放轻握长刀,大拇指微微顶起刀镡。
噹——
雄浑的金鸣自黑杖杖尾波动而出,无戒单手成佛礼,垂目说道:
“大人在公堂上如此作为,不怕新任县令到来后,被秋后算账吗?”
县丞小嘴一歪,竟不顾被砍的危险从公案上起身,走到无戒面前,低声说道: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这事儿?”
“你当外面的百姓是摆设?”
县丞拂袖,“一群泥腿子,只要肯花银子,他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他们的话,谁信?”
陆离见对方态度如此嚣张,胸腔立马被怒火充斥,强压着一刀斩了县丞的冲动,压低声线问道:
“你就不好奇我们的真实身份?”
“哦?真实身份?你不会要说你就是新任县令吧?”
县丞哈哈大笑:“你的眉宇之间毫无文人风骨之气,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莽夫,还像假装县令?”
“我们的确不是县令,但我们却与其相熟!”
“果真?”
干瘦的脸上眉头微皱,趋步靠近陆离,狐疑道:
“有何证明?”
正当陆离要说出他们并无证据的时候,一道令牌却被县丞隐秘地塞进陆离的腰间。
“你……”
不等陆离发话,县丞果断抽出那道令牌惊呼:
“哎呀,果真是平安县令手底下的武卒令牌!”
“坏事了坏事了!”
在无戒和陆离懵逼的注视下,县丞慌张地跑道漠北人旁边,用漠北语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
最后漠北人带着不忿,拂袖离去。
平安县位于两国接壤之地,常与漠北通商,外加上平安县对漠北商人有许多优惠“政策”,因而来往漠北商人络绎不绝。
县丞迈着王八步大摇大摆地回到公案坐下,惊堂木落下,镇下了场中的所有喧哗。
“好了!刚才那漠北人已向本县丞说明,他愿意原谅你这老农的盗窃之罪,这案子就这样子结案吧!”
“散了!散了!”
县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衙役抄着水火棍开始驱赶公堂内的人员,就连陆离和无戒这两嫌疑人员也不例外。
陆离在衙役大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回头通过尚未闭合的缝隙深深地看了县丞一眼。
这人怎么这么让我看不懂呢?
咣——
沉重的大门关闭,陆离和无戒在门口面面相觑。
“法师,你觉得这位县丞是个怎样的人?”
无戒低念一声佛号,“县丞是个什么样的人贫僧说的不算。”
明白了法师的言外之意,陆离会心一笑:“那咱就去好好认识认识这位县丞!”
夜色抹去最后一缕残阳,黑色的幕布逐渐落下。
繁忙了一天的平安县除了分化出来的夜市区,其余地方徒有几盏昏暗的烛光,给街道提供了微不足道的亮光。
众所周知,夜晚是心怀不轨之人最好的保护色。
一壮一瘦两道黑衣人影形同鬼魅,脚底踩在脆弱的砖瓦上竟未发出丝毫声响。
甚至两人从巡逻的衙役头顶掠过,都没能让他们发现异常。
实际上也并不是完全没人发现。
带头的衙役在陆离跨过头顶的那一刻,背后惊出一身的冷汗。
自己所修行的功法偏向感知类型,警觉性和感知力比同境的武者要高出许多。
而掠过自己头顶的人居然让身为武道五品的自己看不出他的修为。
不是专修了隐匿功夫就是修为比自己高上至少两个境界。
眼珠子隐秘地往上瞟一眼。
嚯!这种高手居然还有两个人!
不过看他们潜行的方向……
那边好像是县尉和县丞的住所。
这两个贪生怕死、谄媚漠北的狗官,被人杀了算球!
衙役不动声色地带队远离县丞这一带。
“诶?头儿,这好像不是我们的巡逻路线啊。”
“你懂个球!一味死板地按照路线走,被有所准备的歹人洞悉了行动怎么办?会不会灵活变通?”
手下羞愧低头:“还是头儿思虑周全。”
而低头的手下并未看到衙役头头看向他的怜悯目光。
傻孩子,没有头儿我,你今晚恐怕就见不到你那八十岁老母咯。
一个月才几两银子,玩什么命啊?
…………
县丞住所
普通的砖瓦房对比起隔壁县尉的高堂大厦显得寒酸。
偌大的县丞宅邸被黑暗占据大半,唯一有亮光的便是宅邸之中的书房处。
两道融入夜色的身影在低空滑翔一段距离,悄无声息地落在书房的房顶。
无声掀开几片砖瓦,透过狭小的空隙看见了房中背负着双手、穿着整齐的县丞。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屋外的朋友,既然光临寒舍,为何不进来一叙?”
无戒眉梢跳动,自己才刚到,这县丞修为不高,居然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
厉害!
步伐微挪,正要跃下屋顶,却被陆离拦住。
“等等!”
这回无戒纳闷了,用内力将声音收束成线:“陆施主,县丞已然发现咱俩,为何不下去坦白来意?说实话咱俩也没有理由如此偷偷摸摸。”
陆离回以短距离传音:“大乾的这帮文官是什么性子我比法师你要了解的多,我们多观察观察,熬他一阵先。”
“朋友,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
县丞再度发声,无论是神情姿态,还是语调,满是从容。
“你看,县丞发现咱们了!”
无戒有些急了,万一惹恼县丞,他不愿与己方交谈了该当如何?
“法师,信我一次!”
察觉出陆离言语里透露着满满的自信,无戒无奈依从。
盏茶之后。
下方的县丞贼兮兮地张望了书房内一周,发现真的没人后,两条眉毛近乎拧成一团。
“还没来?不应该啊?”
咳咳——
清了清嗓子,县丞走到第一次出声的位置,双手依旧背负在身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屋外的朋友,既然光临寒舍,为何不进来一叙?”
无戒:…………
循环三个回合后,县丞嗓子有些发干,不再端着姿态,捧起书桌上的茶杯便豪饮起来。
咕噜——
咕噜——
咕噜——
“哈——”
砸吧砸吧干裂的嘴唇,县丞欲要回到原位,刚一转头,两个笼罩在黑衣之下的不速之客正直愣愣地站在自己背后。
“县丞大人,耍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