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修真时,会借助烟酒之气吗?”
鹅城,灵茶阁内。
林宇凝视着对面那位红裙翩翩的丽人,她手腕上缠绕的水晶链饰,据说是来自仙界的云罗天晶。
林宇藏于夹克口袋的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那藏着炼器图谱的硬质皮册。
“你反感修者沾染世俗烟酒?”
“何以见得?”女子轻抿一口灵茶,嘴角微扬。
作为月入三千灵石,却能月掷近万的“假仙人”,她对如今的修士相亲并无太大期待。
无非是敷衍一下此凡人,再向介绍的仙使交差罢了。
“我不甚清楚,但我确实厌烦。”林宇手指轻敲桌面,随后举杯饮下一口仙露茶。
这是他在人间界唯一能入口的饮品。
对面的女子依旧笑颜如花。
她知晓,若对方通透些,见她如此便该知趣离去。
林宇背后微汗,急需一个能持续的话题。
“昔日在凡尘宴席,我尚可用驾驭飞舟不宜饮酒推托,但如今代驾术法遍地开花。”林宇目光炯炯,试图捕捉女子的兴趣,“是以我车中常备辟灵丹,遇人敬酒便称刚服药中,实不宜饮酒。”
此乃林宇经由无数修士相亲得出的经验。
既然是修士间的相亲,自然个个心思剔透。
可偏偏有些仙子心性古怪,直说家境仿佛在谈买卖。
故而林宇另辟蹊径——换个方式透露自身底蕴岂不更好?
林宇察觉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显然,她的兴趣已被勾起。
“夜深未归,家中长辈不会催促吗?”女子再度抛出话题。
林宇应对自若:“我新居才落成,独自居住,双亲……已羽化登仙。”
女子本是高冷的姿态逐渐柔和,手指轻轻缠绕发丝,漫不经心言道:“一人负担洞府也是不易?”
有洞府的独子,父母皆已飞升,条件颇为合适。
但若背负洞府贷款,难免影响她未来的修行质量。
林宇一脸纯良:“我那洞府不大,仅八十多平方丈,却是以全额灵石购得,生活无甚压力。我平日于一家游戏符箓司绘制符图,扣除五险一金及赋税,薪资足够度日。”
实则,林宇的月入约为五千灵石。
这自然是在扣除五险一金之前的数额。
他是游戏符箓司的符图师,除本职工作外,亦时常私下绘制高阶符箓换取外快。
在人均月入两千五灵石的偏远小城鹅城,他的收入在当地同龄修士中已算不俗。
“我觉得八十平方丈略显局促,将来换一处宽敞些的如何?”女子终觅得一丝优越感,尽管这自信源自何处不得而知。
毕竟此刻并非月初,距离她还清灵宝卡之日尚远。
此时的她,仍是月耗近万灵石的“假仙人”,而非月薪仅三千的普通灵符办事员。
“诚然,我也有此意。”林宇点头赞同,“正筹谋将那未设法阵的老洞府七十平方丈售出,换购百二十平方丈的新居,无法阵出入实不便。”
女子面上笑容灿烂:“欲置何处?”
“云水仙府,听说有一楼王将启。”林宇浅尝已渐融的仙露茶,“我还想着未来能与伴侣同往选宅,毕竟洞府铭刻需两人之名。”
女子几近失笑:“你认为,婚礼应简约还是奢华?”
如此仙缘……佳偶,不紧握手中实属遗憾。
“皆可,但我更倾向于简约。”林宇按了按眉心,“不过,聘礼才是重头戏,此处盛行十八万八千灵石与二十八万八千灵石。坦白讲,在这月入两千多灵石之地,他人如何筹集如此巨款,我委实不解。”
他抬首,忽然问:“你意下如何?”
“唔……婚礼未必需如此铺张。”女子眼神闪烁,“但必要的开支仍不可省,你说对吗?否则女方家族面上也过不去。”
来了……林宇一笑:“无妨,直言便是,我们既为修士相亲,还是坦诚为妙。”
女子轻啜一口灵茶:“三十八万八千灵石。”
“……”
“……”
“抱歉,许是我听岔了。”林宇挖了挖耳朵,神色惑然,“能否再说一遍?”
女子嘴角含笑:“三十八万八千灵石,此数并不难凑,以你年积近十万灵石计,不过两年而已,生活节俭一些,不难吧?”
她对林宇十分中意。
女子已二十七岁芳华,而林宇正值二十四青春年华。
正是俗谚所言,女大三抱金砖。
况乎林宇收入不菲,有洞府有飞舟,相貌亦颇为俊朗,身高一米八余,体魄匀称。
加之无须侍奉仙尊仙后。
这已是她数十次修士相亲中最令人满意的一位了。
林宇不语,只从夹克中掏出烟盒,而后笑道:“失礼,本自昨晚起已戒,午间用膳后更沐浴更衣以示决心,无奈瘾至难忍。”
女子笑得毫无勉强:“无碍,我并不介意。但从今日起,还是戒掉为好,烟气令我颇感不适。”
她已开始试图掌控这位修士。
林宇左手二指夹起一根烟,右手则取出多年前父亲遗赠的镀银炼火符石。
那还是他二十二岁刚入修真界的生日礼物。
那时他还未沾烟,父亲却说步入红尘,当有一符石伴身,权作纪念。
实则是预备在母亲责罚时有个推诿的由头。
三月前,父母遭遇妖兽袭击。
自那日起,林宇拾起了烟。
神思恍惚之中,他微倾首,左掌拢于面前,右手轻拨燧石,激起零星火花。
摇曳的黄白焰苗绽放出一抹炫目的赤红。
深深一吸,袅袅烟云悠然朝门外游离。
「歉意已至,他日必绝烟缘,此刻却非其时。」
……
地底车场内,一辆洁白的丰田轿车中,林宇耳边回响着同事习以为常的询问。
「又未果?」
林宇偏头倚靠,肩夹手机,声音略显无奈:「诚然,三十八万八之礼金,真当我身附珠玉?不论我囊中丰瘠,此言伤人耳,无趣。」
彼端静默片刻,同事倦怠之声复起:「可你每次相亲仅一面之缘,此何道理?前次那位小学师者,你亦不满?」
林宇笑语盈盈:「身量不过五尺,体重却达百五十,老吴,你我应无仇隙吧?」
「那跟前那位呢?家宅刚逢拆迁,坐拥八室之宅!」
提及此事,林宇更添烦躁:「老吴,吾所求甚简,相貌平平即可,但那位大姐,距平平尚远,其貌非未示你。」
「那更前面那位?」
林宇耸肩:「其家中有一兄,年二十八未婚,弟则方二十。」
「再前者,那一位总该貌美了吧。」
林宇叹气:「约见于酒肆,音乐震耳欲聋,甫一落座,她便展示臂上刺青,首问便是‘有烟否,吾烟已尽’。自始至终,我未置一词。」
沉默,长久的沉默。
「老吴,线未断,本月通话时长殆尽矣。」
「小方……」对方语气中透露一丝绝望,「这已是第五十次相亲……」
林宇笑而应之:「如此甚好,吾将购糕以志纪念。如樱木花道,五十遭拒后始得佳缘,吾或同此命。」
「何故言此?难道臆想归家后有天降长腿御姐?樱木花道又是何人?东瀛之星乎?」
「细枝末节,不必挂怀。」林宇耸肩,「长腿御姐也可免,高中美少女足矣。」
老吴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宇按下车窗,轻启 ZIPPO,点火。
昏黄火光在暗淡的地库中映照出他复杂表情。
久之,一点红星亮起,车内烟雾缭绕而出。
「五十次相亲矣……为何寻一伴侣如此艰难?」
实则……或许他本无意寻找。
筑墙自围之人,怎容他人破壁而入。
故而,他相亲五十余次而不成。
「哈,或许归家真有佳丽落难于舍,由我援手后共启新篇。」
「做梦~~」
及至小区外,随意泊车于僻静处,林宇提蛋糕缓步向小区行去。
「何事纷扰……」
家门之前,持着防盗锁匙的林宇望向蜷坐门前的黑发少女,不禁扶额苦笑。
「真有天降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