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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温柔的“怪物”

    “那个……卢米娜大人,我这样问可能有些失礼,但为什么亚什利特大人对那个传闻如此执着呢……?”

    科蕾娜最近对亚什利特的举动有些困惑。三天前,亚什利特突然从同学那里听到了关于自己无法使用的异能和魔法的话题,接着就让露易去调查那个大个子的徘徊路线,还去调查精神干涉系的魔法……

    可今天上完课,他就像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一样回到宿舍,之后就再没出来。同学们也因为三天前那个喧闹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时不时地朝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为什么……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呀?”

    “是……这样吗……抱歉,我失言了……”

    “如果只是我的猜测的话……会不会是和我那时一样的原因呢?”

    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书的卢米娜合上书。对于卢米娜的猜测,科蕾娜不禁脱口而出,不可能吧。

    “特别?”

    卢米娜对科蕾娜的说法表示疑问。

    “科蕾娜肯定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呢?”

    “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我对亚什利特来说很特别一样。我对亚什利特来说既不特别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哦。”

    这也太谦虚过头了吧。科蕾娜被卢米娜如此低的自我评价弄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不可能忘记。亚什利特确实是为了救卢米娜而冲了出去。在不知道前方有什么、面对只有他能看见的术式、面对有宫廷魔法师坐镇、可能会送命的地方,他孤身一人。如果说对他来说卢米娜不特别,那他的那些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冲进去。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冒生命危险。满脑子都是为什么的疑问。就像现在对亚什利特的行为感到疑惑一样。

    但卢米娜否定时看向科蕾娜的眼神是那么认真。她的眼睛因为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湿润了。还好是在睡前。可以借口说是困了所以眼睛里有泪水。

    “呵呵,这点我自己还是清楚的……对亚什利特来说,我只是一个他辅助的人,再好也不过是朋友而已。”

    “不是这样的。正因为是卢米娜大人,他去年才会冒生命危险不是吗?”

    卢米娜轻轻摇了摇头。

    “亚什利特是为了救他母亲救过的女孩才来的。不是为了救我,卢米娜·安德烈斯。”

    科蕾娜看着一脸认真说出这番话的卢米娜,一时说不出话来。卢米娜明明怀着炽热的爱意,却在这种情况下断言自己不会得到回报,这番话让科蕾娜惊愕不已。

    “呵呵,就算沉浸在恋爱中,这点我还是明白的。而且亚什利特也说是为了他自己。虽然我们对亚什利特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但我觉得亚什利特一定有比什么都重要的生活方式。”

    卢米娜想起去年挡在德纳伊尔面前的亚什利特的背影,脸颊染上红晕。面对宫廷魔法师一步也不退让,明明是同年龄的男孩,但比任何大人的背影都高大可靠,对卢米娜来说是救世主。

    如果他轻声说只是为了卢米娜,作为女人该有多高兴……光是想象就快让人陶醉了。但就算是被爱情冲昏头脑,她也能理解不是这样。最后让亚什利特鼓起勇气的一定是他作为一个人的核心。正是亚什利特那绝不退让的生活方式造就了那个可靠的背影。

    “但在选择那种生活方式之前,亚什利特也有错过的东西……我觉得亚什利特是为了正视过去的自己,才选择去帮助我和那个人,不是吗?”

    卢米娜用温柔的眼神说着,垂下的目光所及之处一定不是地板,而是记忆中亚什利特的身影。卢米娜如此理解亚什利特的样子,就像一位成长了的淑女。对与爱情无缘的科蕾娜来说,都快分不清谁的年龄更大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以前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不知道呢……但他遇到的人一定都是很棒的人吧。”

    “作为一个孩子,感觉有点过于认真了。”

    “呵呵,这不是很帅气吗?”

    卢米娜就像在炫耀恋人一样说着,再次打开没读完的书。卢米娜比以前开朗了,这无疑是亚什利特的功劳,科蕾娜无奈地微微一笑。

    ……

    伊森曾是一位前途无量的学生。比起成为一名研究者,他更希望成为一名实践型的魔法师,十四岁的时候就申请去特拉乌里希神国留学半年以积累经验。可以说,这个选择是他人生的转折点。特拉乌里希神国——那是一个德尔菲教教义广泛传播、传闻中的神之国度。然而,他所到访的地方并没有神。只有凄惨的战场和弥漫着铁锈味的红色液体。粘着的肉片和滚落的肉块。如果那些能被称为战士的尸体,那该有多好。但甚至都无法确定。

    “给我绳子……绳子……”

    而伊森看到的是被非法魔法道具耗尽魔力的士兵和雇佣兵们。每隔几年,当魔物的进攻变得激烈时,为了补充兵力不足,就会用非法魔法道具在士兵们身上刻下术式,让他们在战场上不会因恐惧而逃跑……看到战后那些精神被磨损、变得毫无用处而被关进牢房的人的样子,伊森惊呆了。牢房里大多是狂暴的人,其中有一些人在角落里举着剑,还有几个人在床底下颤抖。所有人的眼睛下面都有深深的黑眼圈,显然都无法入睡。看到那些从战场幸存下来、保卫了国家的人却像麻烦一样被关在牢房里,伊森觉得很痛苦。而意识到自己看到这样的场景后竟然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这让他更加痛苦。

    “给我绳子……绳子……!我想要绳子……!”

    留学结束回到斯塔雷王国后,伊森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开始研究……两年后,他成功得到了从特拉乌里希神国流传来的非法魔法道具实物。伊森很高兴这下研究可以进展顺利了,也许能拯救那些还在牢房里的人,他充满了干劲。如果解析术式,也许就能把刻在他们身上的术式剥离。……但他的希望在两个月后破灭了。在研究的过程中,那个魔法道具的术式也刻在了他的身上。果然没有神,在精神即将被污染的时候他这么想。

    “绳子……只要有绳子……!”

    从那以后,伊森开始在学院里徘徊。在他的视线里,所有人都像是牢房里的士兵。对他来说,这个学院就是他那时看到的牢房……因为自己也被刻上了同样的术式,所以他觉得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牢房。他今天也在徘徊。为了不让刻有术式、精神被污染的士兵们被误解。他今天也在徘徊。为了压制牢房里那些想要暴动的人。他今天也在徘徊。为了保护牢房里的士兵们。

    “只要有绳子……!一定能救他们……也能救自己……!”

    ——他今天也在徘徊。希望有人能结束这一切,虽然他并不想有这样的愿望。

    “我懂你的感受。”

    伊森面前,有人站了出来。走廊的烛台亮了起来。在夜晚的学院走廊——对伊森来说本应只有月光的巨大牢房里。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亚什利特的身影在伊森看来只是一个想要暴动的士兵。

    “别乱动……!乱动的话,会被误解的……!”

    “……传闻果然不可信呢。你不是怪物。”

    “痛苦……难受……我懂……但是,不行……!不老实点的话,周围人看你们的眼神会一直很痛苦……”

    “我不久前还被说成是花花公子呢。明明连女孩子的嘴都没亲过。”

    亚什利特一步又一步地靠近传闻中的怪物——伊森。

    “呼……!呼……!”

    在伊森看来,亚什利特靠近的样子是他必须阻止的对象。他咬紧牙关忍耐的样子,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别靠近……!再靠近的话……我就不得不阻止你了……!”

    “怪不得觉得眼熟……和战场上的人有着一样的脸。”

    亚什利特走到伊森面前,凝视着他的脸。觉得眼熟的原因,是因为伊森有着和战场上的人一样的脸。眼神混浊,阴影笼罩,好像内心缺失了什么。是一种如果现在就被杀死,会因为这个事实而感到安心的脆弱……那是一种极其痛苦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能杀了你。”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但是,我会努力去救你。以前在战场搜刮的时候……面对那些濒死之人求死的愿望,我只能道歉然后离开,但现在不一样了。”

    “离……开……!”

    “现在的我不再只是一个只能老实待着的孩子了……不过。”

    从远处看,亚什利特和伊森的身高差有一倍左右。伊森用手捂住脸,从手指的缝隙中瞪着面前的亚什利特。

    “如果我道歉的话,你就会像个坏人了。我得表现出点干劲。大块头,在魔法学院就该像个魔法学院的样子,别求绳子了,用魔法吧。”

    “我叫你离我远点啊啊啊啊啊!!”

    伊森像锤子一样的手朝亚什利特挥了下去。亚什利特是为了救伊森,而伊森是为了阻止在他看来像暴动士兵的亚什利特。在夜晚的校舍里,一场任性的救援剧开始了。他们两个都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