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回到蛇溪村,首先便去大伯家附近转悠,寻找小娥子。
他不想登大伯家的门,不想再看到婶娘的嘴脸,就只能在外面等。
不过也没等多久,他就遇到了小娥子。
“小娥子,你看我给你买了些好东西!”
两人蹲到一处不显眼的墙角下,二狗子拿出那一对头花。
“呀!好漂亮!”
“给我的吗?”
小娥子看到这一对头花时,显然也很喜欢,酒窝都笑出来了。
“当然给你的,我又用不着。”
“谢谢你!狗子哥!”
小娥子接过头花,她也不用镜子,直接就扎到头发上,脑袋还晃了晃,感觉很满意。
“还有呢,你看!”
接着二狗子献宝一样,一件件地掏出了糖葫芦,麦芽糖,桂花云片糕。
刚开始小娥子还很开心,看到这么多好吃的,眼睛都在发光。
但很快她似乎意识到,买这些东西要花很多钱。
“狗子哥,你下次别买这么多东西了,以后没钱饿肚了怎么办?”
“就昨天,村西头的三痘子死了,饿死的,都是因为好吃懒做,家里没有余粮。”
小娥子有些恋恋不舍地把桂花云片糕重新包好。
“你拿去退了吧,不好吃。”
小娥子说到不好吃的的时候,态度坚决,只是小舌头仍然没忍住,悄悄舔了一下嘴角上的残渣。
“小娥子别担心,我现在不会饿肚子了。”
二狗子把那些糕点都塞进小娥子怀里。
“黄老财已经把蛇口山的地卖给我了,还允许我以后慢慢还钱。”
“真的?”
小娥子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真的。”
“我大哥一直想买那块地,听说黄老财死活不愿意卖,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卖给你。”
这下轮到二狗子有点惊讶。
“你家有好几十亩良田,你哥非要买那座荒山干嘛?”
“嘻嘻嘻……你可能不知道,我大哥最近又买了些田地,现在我家有一百多亩良田了。”
两人正漫无边际地说着话,大伯家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二狗子连忙把身体往后缩了缩,不想跟大伯家的其他人见面。
大门打开,率先从里面走出一名官差,张有良随后送出门。
两人在门口又寒喧了一会,那名官差才告辞离去。
“官差怎么到你家来了?”
二狗子有些好奇地问道,一般老百姓见到官府的人,都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哪里敢跟他们打交道。
“这个王捕头是大哥的朋友,来村里拿人的,顺道过来跟大哥叙叙旧。”
“拿人?谁家招惹到官府了?”
蛇溪村距离县城太远,走一趟得一天时间,一般只要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官府是不会管的。
当地乡绅保长们凑到一起商议一下,事情就处理了,根本无需惊动县衙。
还记得上次王秃子偷了李聋子的媳妇,后来乡绅们罚了王秃子一石粮食,把李聋子媳妇浸了猪笼。
大家都夸乡绅有法度,处事公道。
浸猪笼那天,全村的男女老幼都去河边看热闹了,比元宵灯会还热闹。
“哦,我忘记跟你说了。”
“黄老财大儿子打死人,家属告到县衙里了。”
小娥子想起今天村里的大新闻,这又补充说道。
“黄老财家出事了,我得去看看,我还欠黄老财几百两银子呢。”
二狗子说着,就已经站起身,向黄老财家跑去。
拿人的官差早就走了,黄老财家门口仍然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佃户,他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指指点点,就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二狗子挤开人群走了进去。
屋里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箱子柜子都被掀翻打开,各种衣服物品撒了一地。
二闺女坐在门口哭,衣服了上还印了几只脚印。
黄老财坐在一块石头上,双目无神,任由家里大大小小的女人嚎哭。
这也是普通百姓最怕官差的原因。
官差上门可不会抓一个人就走,大老远跑一趟,肯定得捞足油水。
往往会趁机将人犯家里值钱的物品席卷一空。
所以乡民平日里吓唬小孩,往往只要一说官差来了,小孩立即止啼,不敢再哭,连乱动一下都不敢。
“黄老爷!”
黄老财听到呼唤,过了一会,眼睛才渐渐回过神来。
“二狗啊……呜呜呜……”
黄老财这时竟然像个孩子,一把抱住二狗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黄老爷,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我还欠你800两钱子,今天就是来还债的。”
家里被官差来了一趟,家里肯定不会再剩下什么值钱物品的。
二狗子还过来的钱,也许能帮黄老财救个急。
听说二狗子是来还钱的,黄老财大概是受到了一些刺激,终于渐渐平静。
“要不要我想点办法,提前把800两银子都还给你?”
现在黄老财遇到困难,二狗子想着,自己再搓一些大力丸卖掉,应该很快就能攒够800两。
“不!”
“绝对不行!”
没想到黄老财落到这种地步了,却表现出少有的倔强。
“还是按照原来的约定,每年40两,20年还清。”
“我们明天就去县衙盖上大印。”
一般民间土地买卖契约,都要到到衙门盖上大印,完成交割,才能得到官方承认。
既然黄老财执意如此,二狗子也没有多说,当即掏出40两银子,交给黄老财。
“我明天还要去县衙打点关系,正好需要银两。”
两人约定明早出发,二狗子便告辞回了他的蛇口山。
回到山上,两只大鹅带着一群小鹅崽子已经围到身前,向他索要食料。
这两只大鹅被他买回来后,经常用富含灵气的草料喂食,长得极为健壮。
前段时间,就下蛋孵出几只小鹅崽子。
二狗子将葫芦放大,从里面倒出一些草料,洒在食槽上。
几只鹅立即围着食槽大口吞食。
喂完鹅之后,又给山上所有庄稼浇了些水,然后连夜制作大力丸。
这次差不多一石大力丸就卖出二百多两白银,尝到了甜头。
他计划把葫芦里那两百石粮食,全都制作成大力丸售卖。
搓了大半夜,只做出了一斗大力丸。
第二天一早,二狗子与黄老财一起赶往县衙。
县衙门口,黄老财躬着腰,脸上堆出灿烂且谄媚的笑容,双手奉上两包碎银子。
守门的两人冷着脸,接过碎银掂量了一下,收进袖中。
“进去吧!”
“多谢!多谢!”
黄老财躬着身连连向两人行礼道谢,仿佛这两个守门人帮了他天大的忙一样。
接下来黄老财每遇一处,便堆上灿烂的笑脸,躬身行礼,奉上银两。
哪怕被衙门里的人冷言冷语,嘲讽辱骂,黄老财一直以灿烂的笑容应对。
二狗子默默跟在黄老财身后,看到他一共送了16次银子,说了106次多谢,终于打通所有关节,见到地牢里的黄富贵。
才一天时间,黄富贵的一条腿已经断了,双颊高高肿起,嘴角还有血迹,显然受了不少罪。
“儿啊!”
“爹!”
“爹,我没有杀人,我只推了那个乞丐一下……”
事情的具体缘由,黄老财还不知情,现在听黄富贵说来,感觉确实有些蹊跷。
当日黄富贵在镇上馄饨摊吃一碗馄饨,一个乞丐向他的馄饨碗里吐了一口黄色的脓痰。
黄富贵气得大骂,推了那乞丐几下,将其推倒在地。
那乞丐也不说话,大笑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黄富贵那碗馄饨吃了个精光。
然后黄富贵就走了。
谁知道,现在乞丐的家人告到县衙,说他打死人。
本来死一两个乞丐,根本就没人当回事。
他们来的路上就看到好几个冻死的乞丐。
谁能刨个坑把他们埋了,就算是发善心。
别说乞丐,就是普通乡民平时斗殴打死一两个,只要不去县衙告状,县太爷也懒得管这些破事。
但这次却因为一个乞丐,王捕头带着手下,冒着风雪,大老远地跑到蛇溪村拿人。
“爹!我是冤枉的,救我出去,我受不了了,他们打我,不给饭吃,还逼我喝尿……”
黄老财又给牢里的狱卒和牢头说了几箩筐的好话,送出一些银子。
牢头收了好处,承诺每天会给王富贵吃两顿牢饭。
出了监牢,黄老财才和二狗子去办理蛇口山买卖手续。
这道手续比较简单,但也陪着笑脸,送了三次银子才办成。
到衙门里办事,不送银子打点,任何事都别想办成。
二狗子拿着蛇口山的地契,上面盖着县衙赤红大印,从今以后,他就正式成为蛇口山的主人。
不过,蛇口山每年需要向县衙上交赋税20石粮食。
这只是荒山的价格,如果他开垦出田土,赋税还会增加。
回去的路上,黄老财一直都沉默不语。
“黄老爷,你要是钱不够的话,我手里还有些银子,可以借给你。”
二狗子看到,黄老财仅仅探监就花费了二三十两银子。
以后想要花钱把黄富贵捞出来,更需要花费很大一笔钱。
黄老财苦笑了一下。
“以后就别叫我什么老爷了,我跟你爹同辈,如果看得起,喊我一声黄叔就可以了。”
“借钱就不必了,如果有余钱,我可以把蛇口山脚下那些田地也卖给你。”
“为什么?”
以往黄老财把土地看得比命还重。
有土地才能扎根生长,手里有土地,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们老黄家好几代人攒下来的基业,大概是守不住了。”
“早知如此,当年就该砸锅卖铁,也要供应富贵习武考个秀才功名。”
黄老财仰头叹了一口气,他虽富甲一方,但在官府面前,仍然卑微得像只蚂蚁,随便几个官差就能让他家破人亡。
“二狗,等你赚到钱,劝你一定要舍得钱财,去习武考一个功名,读书没用的,文秀才地位远远不如武秀才。”
黄老财说到这里,心中悔不当初。
众所周知,练武消耗巨大,不仅要吃饱饭,还要吃肉,吃鸡蛋,甚至还要买一些昂贵的药物辅助。
一粒培元固本丸,价格相当于六七石粮食。
哪怕他做为蛇溪村首富,也扛不住这样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