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洞府后,又稍坐了一会儿,庄玉便取出了三块佛门卍印,和那张兽皮图卷。
将三块佛门卍印,一一放在兽皮图卷的标记处,只见那图卷上,黑泽界苍龙山、楚月界博望山、元幽界悲弥山的地图又开始演化了起来,三座密窟入口处的金光投影,也被投射到了洞府上空。
很快地,三座密窟内部的地图,也开始在那图卷上演化了起来。
庄玉凝神看着,在研究这佛门三窟九昧的同时,心中也在度量着自己离宗后的路线。
直到了夜色极深,他才将三块佛门卍印和兽皮图卷收了起来,从石椅上起身,走向了起卧室。
躺在起卧室的石床上,不时地辗转反侧,直到外面天色将亮起,他才稍稍睡了过去。
等第二日辰时一到,他便又从石床上坐了起来。
先盘坐于石床上,闭眼调息了一会儿,翻身从石床上下来后,便在洞府中收拾了起来。
走到炼丹室中,将火灵旗从火脉洞眼中取出,又将石台上摆着的不少药材、丹瓶收起。接着又走到从未种植过灵花灵草的灵药室中,将制作傀儡的青桑木和拓形石也收了起来。随后又依次到了厨膳室和洞府前室,将自己常用的物品都收了起来。
这些器物,都被庄玉收进了自己的青、紫两个储物袋中。
将两个储物袋又整理了一遍后,庄玉再次走进了炼丹室,翻身悬浮到了火脉洞眼上。
他也想在离宗之前,将自己体内的火灵力尽量补充丰盈,这也将是他最后一次,在这火脉洞眼上修炼了。
只见,盘坐悬浮于洞眼一丈之上,庄玉取出两粒极品黄廷丹服下,而后便非常认真细腻地修炼了起来。
足足两个时辰后,到了正午时分,他才从火脉洞眼上翻身下来。
随后,他出了洞府,驾起青玉飞舟,跃过丹霞谷东山,快速向东而去。
在离宗之前,他还有一个人要见,那便是他的师尊游焱。
较之昨日去九连峰,这一次庄玉御舟很快,只半个时辰后,飞舟便到了天乙群峰的上空。
朝着那最为高耸的天乙峰,庄玉直接御舟过去,到了近处后,便催舟落向了峰底东南部的那座两层赤玉楼。
落地之后,庄玉刚收起飞舟,尚未朝那楼门口迈步,楼中有一人,便匆匆走了出来。
来人是罗化师弟,快速走到了庄玉面前。
也不待庄玉开口,罗化便对他拱手道:
“师兄,您快上去吧,师尊这几日,一直在等您。”
听到这话,庄玉点了下头,随即便袖袍一挥,也没有再放出青玉飞舟,身形直接快速升起。
上到天乙峰顶的浮灵山,抬头向浮山上看去,只见那小山上的小桥流水、华庭别苑,都依然还在,但庄玉却隐隐感受到了一些孤落。
抬起脚,他便走向了浮山脚下的石梯。
沿着那石梯,一阶一阶地往上走,不时地往左右看一看灵山景色,远眺一番天乙群峰之景。
往日来时,总是来去匆匆,从没有认真看过。
等到了半山腰的丹红院门口,朝着那两扇丹红玉门,庄玉认真整了整道袍,而后躬身拜道:
“师尊,弟子庄玉求见。”
约一息后,庄玉的耳边,听到了游焱的传声:
“进来吧,来灵花园。”
随即,那两扇丹红玉门打开了。
庄玉直起身,走了进去,走在一座座庭院之间,他走向了西苑的灵花园。
那灵花园中,依然满开着灵花,还是以紫、红两色为主,庄玉朝着正中的那处凉亭走去。
等到了那凉亭处,看到自己的师尊游焱,还是一身红衣,正俯身在一张玉桌上绣花。
师尊的神色,较之以往相差不多,但眼角之间,却多了一些疲惫之态。
庄玉走了上去,直到了凉亭五步处才停下,而后再次躬身拜道:
“师尊,弟子来了。”
很快地,一股柔和的灵力,便从凉亭中传出,将庄玉托了起来。
起身后,庄玉看到了游焱的目光,她正看着自己,而那目光,就像当年自己看万淼时一样。
只见,游焱放下了手中的绣针,对庄玉道:
“我听说,你选择离开宗门?”
微微一楞,庄玉点了点头,拱手回道:
“回师尊,弟子准备离开。”
“一来是担心留下,会被西宗太玄湖、宫朔原宫氏等人报复。”
“二来弟子本身,也想出去游历一番,弟子入道六十余载,还从未离开过东林修仙界。”
“弟子想出去看一看,也找一找机缘。”
听庄玉说着,游焱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云华、齐康、天增他们,都选择了留下,我也选择了留下。”
“我选择留下,也并非为了修为精进,而是想护一护天乙一脉的弟子。”
“我已年近六百岁,再过十年,就准备返回云界山游家了。”
“也许西宗之人,现在就已在盘算着,怎么把我快点撵回云界山了。”
说着,游焱的语气中,有了一些自嘲之色。
随后,她又看向庄玉,很是认真地说道:
“你本就是俗世散修,偶然踏上了修仙之道,在这宗门中无所依靠,加之这一年来因宗门与西宗结怨,此时选择离开,是可以理解的。”
“为师还是要告诫你,外出云游,虽然是寻求机缘的常走之路,但孤身一人,也必然会有诸多危险。”
“且不说那些难以预料的致命凶险,即便是没有灵脉立足这点,就足以让人陷入困顿了。”
看着庄玉抵着头,沉默不语,游焱又继续道:
“你到了外面,切记不要轻易与人争端,也万不可轻信于他人,尤其是貌美的女修。”
“如果以后,在外甚感艰辛,那你就再回来,到时去云界山,我云界山游家,一定待你如亲族。”
听此,庄玉躬身一拜,很是感激地道:
“多谢师尊厚爱,弟子必永生铭记。”
游焱再次抬手,将庄玉托了起来,而后问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神色微动,庄玉回道:
“今天就走,一会儿回去后,夜幕之前离开。”
只见,游焱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双眼出神地看向了远处。
过了一会儿后,她收回眼神,神色坚定了许多:
“上一次,你找我要天月楼中的那杆圣戟,我没有给你。”
“现在你要离开,我就把此物赠与你吧。”
话音一落,就见游焱挥起袖袍,一个长条金色玉盒,从她袖口中飞了出来,笔直地竖起,悬浮到了庄玉身前。
见那玉盒飞来,庄玉不禁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而庄玉刚再次站定,游焱便抬手提力凝神,一股浓郁精纯的火灵力,从她手中冲到了那玉盒上,玉盒旋即被打开了。
紧接着,便有一杆两尺余长的金黄小戟飞了出来,一飞出后,就陡然涨成了一杆两丈长的金光大戟。
只见那大戟,通体金黄,戟杆粗壮雄浑,戟头三分,正中两尺直刃直前,右侧为弯月横刃,左侧为短锋钶勾。
只一看起来,便感觉那戟有万斤之力,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股霸气威压。
庄玉很是认真地看着那戟,内心之喜已跃到脸上,游焱则笑说道:
“这杆圣戟,名曰孤神,乃是烛庸老祖当年,从中土修仙大界,万兵殿遗迹中取回来的。”
“那万兵殿遗迹,是上古大宗万兵殿破灭之后,形成的异度残境,其中封禁着不少仙兵神器。”
“烛庸老祖道解后,这杆圣戟就传给了皇甫老祖,皇甫老祖曾用了八百年之久。”
“此圣戟,需要修炼过炼体之术,且灵力浑厚者,才能发挥其威能。”
听到这些话,庄玉内心激动,伸出手,一股灵力冲出,他便想抓一抓那戟。
而就当他的灵力,快要碰到戟身之时,那戟身上却猛地弹出了一缕金光,将庄玉震了一下。
庄玉顿感如遭雷击一般,手臂发麻,马上转头,他就一脸疑惑地看向了游焱。
游焱则又笑道:
“你现在的修为太弱,还用不了这杆圣戟。”
“若要用它,你最少要修炼到金丹期才可。”
说着,就见游焱抬起手,也略显吃力地,将圣戟收进了金色玉盒之中。
紧接着,那玉盒便快速缩小,朝着庄玉的腰间飞了过去。
见此,庄玉赶紧以灵力接住玉盒,以灵力掂量了掂量,随后就收进了自己的紫色储物袋中。
收好之后,庄玉再朝游焱躬拜,游焱又笑说道:
“若我们师徒有缘,希望再见之时,你已经是我金丹同辈。”
“到时也让我再领略一番,这圣戟孤神的神威。”
听到这话,庄玉也不知该不该点头了,就算他修炼到了金丹期,若能再见到师尊,他也绝不敢以同辈自居的。
稍迟后,就见庄玉恭敬地道:
“若有朝一日,弟子有幸能用得了这杆圣戟,弟子也当以弟子之身,来拜见师尊。”
游焱脸上一笑,随后,他便又向庄玉交待起了,孤身云游的一些禁忌之事。
只见,交待完之后,游焱便说道:
“该说的我也都说了,聚散总应有时,你回去吧。”
“为师祝你,从此仙道坦途。”
听此,庄玉不禁心中一酸。
几息后,他整了整身上道袍,移步到游焱身前,深深朝她拜了下去。
随后,他便一边拜着,一边向后倒退而去。
退了近百步后,将要在园中拐角之时,又起身再拜道:
“师尊,您老人家保重!”
游焱抬起头,又看了看庄玉,而后就朝他摆了摆手。
庄玉起身,再看一眼这灵花园,便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灵花园,又出了丹红院,顺着那石梯,就走到了浮山的脚下。
放出了青玉飞舟,他便御舟向西而去。
等到了丹霞谷之后,进入了洞府,他挨个看了看自己洞府中的每一间石室。
在每一间石室中,都驻立了一会儿,回想当年与这石室的初见,以及在其中的得意苦闷之时。
看完石室后,最后到了洞府前室中,一动不动地坐在了石椅上。
约有三刻功夫,便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洞府廊道时,又回头看了一眼,此时的洞府中,已经显得无声孤静了。
出了洞府,庄玉也没有再用灵力,而是用双手关上了洞府石门。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夕阳透过丹谷上层的丹霞,照到了庄玉的脸上。
庄玉迈步向前,走到了洞府外石台的西侧,静身而立,向西看了起来。
而过了不大一会儿,便听到在山脚下,有一声兽吼传来,是赤火灵尊的声音。
几个大步上跃,赤火灵尊便也到了石台上,朝着庄玉轻叫了一声,和庄玉打个了招呼。
接着,赤火灵尊就跳到了南边的那颗大石上,蹲坐下来,也看起了丹霞夕阳。
只见,在丹谷的东山上,夕阳之下,一人一兽,向西而立,两相无言,都是安静地看着。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夕阳彻底落下了西山,赤火灵尊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先行离开。
他还是蹲坐在那颗石头上,不知他是否已明白,他的老道友庄玉将要离开。
只见,又过了一刻后,庄玉向南侧身。
拱起手,朝着赤火灵尊恭敬一拜,而后道:
“灵尊,就此别过吧。”
赤火灵尊转头过来,认真盯着庄玉,足有十息后,张口“嗷”了一声。
随后,庄玉催动丹田灵力,瞬间御空扶摇直上,快速穿过了丹谷丹霞,冲入了高空之中。
于高空之中,袖袍一挥,青玉飞舟呼啸而出,托在了双脚之下。
紧接着,那飞舟便载着庄玉,如流光一般,快速向北而去。
看着眼下的青阳群山,在飞舟下方掠过,庄玉神伤地一闭眼。
“从此为散修,再不入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