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琼身形如电,骤然间调转乘风,身形略移。
手中乘风带着凌厉破风声划破空气,精准无误洞穿只正欲偷袭的雾兽,动作流畅决绝。
无聊了整个时辰的云琼勾起唇角,面上绽放灿烂,既有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也蕴含几分难掩张扬与不羁。
谢泛玉首次目睹雾兽真容,便多打量几眼。
这些以幽澜灵叶为生的灵兽,身体仿佛由无数细腻的雾气丝线编织而成。
在斑驳迷蒙的光线中,散发出与幽澜灵叶相呼应的柔和光芒,既美丽又蕴藏着致命的危险。
它们若潜伏林间,不动声色,凭借无法轻易穿透的雾气与幽澜灵叶的掩护,无疑将成为最难以察觉的猎手。
主场优势使得它们于林间穿梭自如,几无声无息,如真正幽灵一般。
方才谢泛玉见这只雾兽冒出来时,四周的雾气似乎都会为之响应,搅起道道迷离漩涡,增添几分神秘与诡异。
然,这一切在云琼面前都显得徒劳无功,乘风枪出,便是再无生机可言。
玉琼轻描淡写拔出乘风,对谢泛玉偏偏头,颇有些跃跃欲试即视感,“走吧。”
谢泛玉略略颔首,便继续前进。
云琼这回行进间离谢泛玉近了些,但恰到好处的稍错后半个身位,以免遮挡谢泛玉寻找灵草视线。
压制了修为外显这一举措,仿佛触动某个微妙开关,原本因云琼强大气息而躲避隐匿雾兽们,立时由鬼影不见变得活跃非常。
一些精明的雾兽成群结队,前来猎杀同他们争夺口粮修士,但悉数被云琼干脆利落解决。
精准灵气把控与凌厉攻势,将大小灵气爆鸣声演绎得像曲调高低,收割只只胆敢来犯雾兽生机。
方才云琼下手太快,他未来得及对活的多做观察,雾兽便挂了。
如今周遭雾兽来袭密集起来,谢泛玉便得以瞧见雾兽脑袋上挂着的分数显示。
谢泛玉不动声色同谢池问询:“这些雾兽怎么也有圣母值?”
“活物都有。”谢池正翻着话本子,对其尺度啧啧称奇,抽空应道。
话虽如此,但谢泛玉目所能及,这些雾兽半数都是“0”,只有小部分带正负数。
看来对吃素灵兽来说,此情况属常态。
谢泛玉手腕略动,便将那柄黑剑召至手中。
“你也有兴趣?”方琼又是一枪横扫,挥出道灵气芒,收割两只雾兽。
收敛过的攻击强度并未破坏过多草木,只离得最近,被雾兽当做掩体树木遭了殃,被削得只剩个小矮树桩。
“嗯。”谢泛玉略一颔首,半真半假道,“看你打得热闹,手痒。”
方琼也是头次入秘境,往常因为他这性格,云天利无论如何也不允他独自入秘境。
此次不过是方琼突然对那些危险去处没了兴致,提出来雾霭林,才得以放行。
左右都是为了“口粮”争斗,丰富实操经验同时还有零星圣母值收,谢泛玉便有兴致动手了。
占据主场优势,但食草的温驯让雾兽们就算精明,也超不过更诡计多端的修士,更遑论于力量上,本就是碾压的局势。
但这丝毫不妨碍被踏足地盘儿的雾兽们前仆后继。
谢泛玉穿梭于仙境般雾气和林木间,目光如炬,边寻着可采摘幽澜灵叶,边同云琼“抢怪”。
不多时,随着谢泛玉对抗雾兽的经验累积,动作愈发行云流水。
每次挥出灵气距离与强度把控,都会比上次更加精准,直到目前毫无遗漏的架势。
云琼渐渐察觉,谢泛玉的反应和出手速度短短时间内,竟升级成与自己不相上下地步。
甚至于他一个金丹后期,居然隐隐有抢不过谢泛玉的趋势了!
虽说雾兽在他眼中不过尔尔,但并不代表,它们在谢泛玉剑下也会显得不过如此。
实打实的修为差距在这里摆着!
更何况,只论修为的话,雾兽跟谢泛玉可算得上平起平坐。
“你该不会用东西一直在隐藏修为吧!?”云琼故作嫌弃地笑道,其中并无几分真切,只惊叹成分居多。
“你这反应和出手速度,怎么看也不是筑基期???”云琼补充话语中似有怀疑,语气却是换到玩笑意味。
谢泛玉闻言,从容挥出道灵气剑芒,又斩获头雾兽,迤迤然道:“因为我是天才啊。”
“自恋……”云琼觉得自己天赋天下第一,已经有自恋的成分在了,如今再看熟悉后偶会感到愈发生动起来的谢泛玉,只觉不遑多让。
怪不得他看谢泛玉顺眼!
谢泛玉心念微动,忽而话锋一转,诚实道:“其实我确实隐藏修为了,但并不多。”
“如今真实修为是筑基后期。”
云琼真的仅随口玩笑而已,如此却得来肯定,一时哑然。
谢泛玉步伐未见分毫迟疑,仍继续前行,“暂时并无旁人知晓,还得辛苦琅玕替我保密。”
“额……好……”云琼讷讷应道。
旋即,他觉得这般对待谢泛玉的信任不够郑重,又重整旗鼓:“我会保密。”
云琼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东西,但一时又摸不着头脑。
谢泛玉又在挥剑利落解决从犄角旮旯冒出雾兽,有事可忙,他便不再多思多虑。
能得此信任,云琼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只有推心置腹友人,才会如此无保留信任吧?
谢池自始至终除了些细枝末节没围观,各情各景悉以上帝视角看个周全。
它看着话本子,抽空叹道:“要是高傲小少爷知道自己交友不慎,头个‘真心’朋友竟是个内外不一的,恐怕得被打击得怀疑人生。”
谢泛玉放荡不羁笑道:“我哪儿内外不一了?”
“与云容结识还可谈个蓄谋利用,只叫他瞧好的一面,但云琅玕我可从始至终未曾骗过,且连装都懒得太装不是吗?”谢泛玉反问道。
“哈——”谢池对谢泛玉厚脸皮见怪不怪,怪笑一声,“你当时那是断定他不会信,当你是随意打发,有个性呢!”
“你不就是猜准了他性子,加上觉得他人太烦,送上来不用白不用才任他来搅?”
谢泛玉默了,谢池还以为这回是自己戳着谢泛玉肺管子,小胜一次。
可不多时,谢泛玉又闷声说:“如今不同了……”
谢池被他这欲言又止弄得冒出些不祥预感,但又觉无头无尾,抓不着谢泛玉心思。
“何处不同?”谢池试探道。
谢泛玉却并不再言语,像专注于外界忙碌。
谢池不知要不要继续追问,纠结半天,最终放弃了。
今日谢泛玉忽道心不稳,它还未明朗所为何事。
现下谢泛玉既不愿详谈,那便搁置搁置,延后再聊吧。
只如今心中七上八下,谢池莫名看不进去手中话本子,且甚忽忘却方才都看过什么桥段了。
雾霭林当真够大。
谢泛玉与云琼在这灰蒙蒙雾海中行了约莫两个时辰,不光谢泛玉衣衫微潮,云琼银铠也布上层水珠。
它们积聚丰盈后,丝丝缕缕顺着轻铠划出道道印子。
谢泛玉错觉鼻子都被雾气熏得有些发痒,这才见到同类。
但却非同门。
这片修真大陆上,大小宗门,有名号行列保守算算都数以百计,认不认识算不得大事。
独独需注意的,不过是别成了旁人手下待宰肥羊。
对方甫一照面,便如饿狼扑食。
招呼未打,仅凭衣衫陌生与人数劣势,为首之人便以眼神为令,蜂拥而上。
云琼虽对这类事端早有耳闻,但亲历其境,心中仍不免泛起一丝波澜。
他在栖霞宗内,虽行事张扬,却从不轻易取人性命,多数较量皆在修为压制的结界擂台上进行,意在切磋而非生死相搏。
他无伤人之心,因此,面对暴起来人,云琼第一手出去,是格挡。
乘风枪瞬间横亘于胸前,云琼手腕轻转,两道几乎难以捕捉的巧劲连续施出。
“铮铮”两声脆响,对方直逼心脏的精巧飞轮被巧妙化解,犹如被驯服的猛兽,乖乖返回主人手中。
操控金轮的是个筑基初期女修,她一袭艳红长裙如火绚烂,裙摆随动作摇曳,宛若花瓣层叠的大红牡丹与轻语之风缠绵。
她清丽面容上双翦水秋瞳随飞轮回到手心上空盘旋,露出不悦之色。
显然对云琼的轻松应对感到意外与不满,毕竟,自己自信满满的一击竟未伤其分毫。
谢泛玉却跟对方不谋而合。
眼见来敌欺身上前,灵剑裹挟磅礴灵气,他非但不避,反嘴角勾起抹冷冽笑意。
黑剑调转至身前,谢泛玉起手便杀招,胸腔里跳的,亦是杀心。
他身形一闪,如鬼魅飘忽躲开银龙似的剑芒。
与此同时,黑剑挥出。
与灵气交融后剑光如墨,两相碰撞,在空中交织出幅绮丽画卷。
两人剑法皆凌厉异常,且都抱着将对方斩于剑下心思,打得比竟是修为远胜他们的云琼热闹多了。
次次剑光、剑芒与灵气碰撞,都能激起阵阵层层气浪,如潮拍岸,涛涛不息。
瞬息间已是十招开外,那男修愕然之余,怒火中烧,怒喝道:“你隐藏修为!?”
若是在机缘甚多秘境,如此作为,倒还情有可原。
可来这儿说白了,任务很简单,只是采摘幽澜灵叶。
他就没见过有人下地干农活,还要隐藏修为的!
哪个不是恨不得自己修为越高越好,省去雾兽骚扰和劫路麻烦!
男修本以为自己筑基后期修为,拿下个筑基初期手到擒来。
能抢些战利品不说,还可以在心仪女修面前露个脸。
这下不光泡汤,对手还难缠得紧!
谢泛玉人瞧着一表人才,风姿绰约,却半分武德没有。
他不光不搭腔,反而趁着男修错愕那一秒,揪住破绽,送出两剑。
但在故意为之下,此手更像羞辱,比划着要害部位去取,但留着轻重,并未给结实。
另一边,手持金轮女修身形曼妙,长裙摆随风摇曳,如同花间飞蝶,那对精巧金轮在她手中,更是如有己思般灵动非常。
她双手齐齐挥动,飞轮便再次化作两道璀璨金色流光,带着灵气加持,直取云琼面门。
在悠然自得的云琼眼中,她的操控精确度和攻击强度显然都因不够看,从而失去预估威力。
乘风在云琼掌中悠然舞动,如游龙戏水,枪尖儿调转来回,画出圈银光闪闪。
乘风每次被挥动,都带着股不可言喻的灵气波动,却恰到好处只够招架所用。
两道金轮不甘的拖着金色尾巴回到女修手中,又锲而不舍的再度疾驰而来。
云琼并未迎上,而是身形微侧,乘风挑动,便让其在空中交错而过,失却原本轨迹。
女修见连云琼片衣角都碰不到,心中怒意更甚。
她秀眉微蹙,面色不悦,眉宇间寒霜渐重,显然被云琼的游刃有余气得不轻。
明明是她实力比较强,怎么会如此吃力!?
她轻跺莲足,将金轮合二为一。
只见金轮体积暴增数倍,携带着破空声,再次向云琼袭来。
云琼面上仍淡然,乘风猛刺,枪尖直指金轮,在女修扬起个得意笑容同时,不偏不倚以巧劲儿将巨轮轻描淡写挑飞。
金轮“铛”一声调转回去,重重嵌入女修身边大树树干,“哐”的激起木屑纷飞。
云琼只将其打回,像是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似的,放弃了乘胜追击。
云琼抽空一抱拳,端得是谦和有礼,无惹是生非癖好的好拿捏样子。
再瞧神色虽仍高傲,但哪儿还得见乘风在手,走哪儿挑哪儿的德行:“这位仙子,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何故偷袭?”
“此处亦只有幽澜灵叶,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遍地——”
“少废话!”女修气得涨红了脸,呵斥断云琼,“打的就是你!”
女修咬咬唇,面色严峻更甚,双手法诀一变,将金轮又从树干中扯了出来,重新发起攻势。
只可怜好端端生在那儿的树,无故遭殃,胸膛被开个大洞。
一来一回,知道的是遭劫,不知道的还以为云琼是在给人喂招调情。
围观许久男修看起来是主心骨,没有下场的意思。
但久不见大捷,他也生出几分焦急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