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乞霜匆匆赶到大营,仔细查看雪狼的伤势。他的右手骨折,内伤也重,不过仗着身体健硕、底子浑厚,倒也没有性命之虞。乞霜轻轻叹了口气,又是一副千斤重担落在了自己肩上,不知道自己担不担得起。
雪狼带着的两千战士是部落中的最强战力,还夹杂不少祭司。此番完全折损,影响甚大。
乞霜环视周围,发现没有一个能帮他的人。
李季安临行前交代他,一定要多重用人才。等自己想用人的时候才发现,绝大多数人只能算是优秀的猎手,压根就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罗飞送来的五十人还可以,但语言不通,而且大部分首领不服他们的号令。
这就是认知和实践的差异性。有了正确的认知,不代表就会有成功的实践。认知与实践之间的差异性,恰如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深刻揭示了理论知识与实际操作之间的距离。
拥有正确的认知,就如同手握一张精准的地图,它为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提供了宝贵的指导原则。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自然而然地跨越到实践的彼岸,将理论完美地转化为行动。
个人的执行力、团队的协作能力、资源的有效配置以及对未知风险的预判与应对,都成为了决定实践成功与否的关键因素。
乞霜知道,李季安是对的,他的建议就像一张精确的航海图,但雪原部落就像一艘腐朽的破船,无力面对风浪、海流等力量的挑战,马上就要倾覆。
他开始怀念格黑师父了。有他在,万事无忧。他终于明白,师父为何拥有远超常人的智慧、依旧忧心忡忡的原因了。
“大祭司,怎么办?”有首领前来看望雪狼,并向他询问下一步指示。
“先把雪狼往后撤,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他是我们的勇士,也是我们的共主和希望。这件事你去做。”
来人点点头,出去了。
“看样子察布锐不可挡,前线的将士扛不住,怎么办?”另一个首领问道。
这是让乞霜最头疼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大祭司?”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帐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乞霜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又来什么坏消息吧?自己真有点儿扛不住了。
他走出帐篷,发现是李季安回来了,背着一大袋鼓鼓囊囊的包裹。闻着味就知道,肯定是夏唐边军治疗伤寒的药丸。
乞霜松了口气,脑袋一阵眩晕。他赶紧让手下去分发药丸,将李季安迎进帐篷。
李季安听他说完,也有些纠结和为难。
“怎么办?你帮我出个主意。”
“办法倒是有,”李季安沉吟道,“可是阻力会很大,你未必执行得下去。”
“火烧眉毛了,痛快点吧。”
察布进兵的速度很快,他将孪鞮浮屠的五万人分散为十五支、每支约三千人的部队,放任雪原战士南下,专注于寻找雪原的后方大营,一旦发现,立刻发起攻击,不顾后果、不要后援。
这就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以我的纵深去消耗你的纵深。
乞霜当然耗不住。
短短三天,整条战线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在打仗,败多胜少。
前线的战士要不要回援?大营顶不顶得住?眼前的草场还要不要?恍恍惚惚之间,乞霜接连丢失几处重要的据点,流动作战的战士也疲于奔命,经常被偷袭。
察布当然也有损失,可是他毫不在意,因为他耗得起。
“打不过就跑!”李季安说道,“硬扛未必扛得住,要吃大亏。”
“往哪里跑?”乞霜有些迷茫。
“往雪原深处跑。”
乞霜张了张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李季安打断了他的话。
他从罗飞那里讨来一张精确的地图,向乞霜详细地解释了自己的计划。
总纲就一个字,跑。趁现在还能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要是拖到秋天,古罗率兵来援,跑都跑不掉。计划具体分四个步骤。
第一波,将现在手上所有的牛羊等牲畜宰杀,烟熏、风干之后,先由老人、小孩、妇女大量携带,回归雪原。轻伤的战士随行,提供基本的防护,并一路狩猎、捕鱼,尽可能多的囤积食物。
第二波是重伤的战士,骑马进入雪原,一路宰杀俘获的战马作口粮,不能留给草原人。
第三波是普通战士,除了粮食和兵器,其余一概不带。沿途破坏交通要道,并作必要的掩护,交替后撤,防止对方大规模掩杀。
第四波是祭司,游走、埋伏,猎杀敌方将领和祭司、巫医。视具体情况随时撤入雪原。
想尽一切办法熬过这个冬天,明年就有希望。
乞霜的眼睛亮了。
他觉得可行,并拿出了难得的魄力,不与众首领相商,直接下了死命令。
李季安除了治病救人,并没有具体参与其中的事务。他深知,自己作为一个外来者,过多干涉可能会引发部落内部的矛盾与不信任。于是,他选择默默支持乞霜,为乞霜提供必要的建议和策略调整。
乞霜则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撤退计划的执行中,他亲自监督每一批人员的撤离,确保每个环节都能按照预定计划顺利进行。在他的坚决执行下,雪原部落的战士和民众开始有条不紊地向雪原深处撤退。
前线部队虽然也遭遇了察布的追击,但由于撤离及时,加之有所准备,损失程度不至于失控。
乞霜看着部落逐渐远离了战争的阴霾,深入雪原,那颗紧绷的心脏终于松弛了一些。他学会了如何在逆境中寻找希望,开始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领袖。
察布也没有心思和他们过于纠缠,因为他的重心还是在漠南的罗飞身上。从京都传来的消息看,宋泽浩正在筹划一场国战!所以他也需要尽可能保存实力,尽量少死人。发现雪原部落北撤之后,他不仅未做拦截,还暗中提供了一些帮助。
察布将雪原人尽数赶出,大单于古罗很高兴,赐万金,并将兰氏、郎氏两大部落交由察布节制。
呼衍氏已扩兵八万,加上兰氏、郎氏两部落的骑兵,察布手中握有十二万骑兵;再加上他是草原的大祭司,草原的修行者基本出自其门下。如此一来,他的实力已经隐隐约约和古罗齐平。
孪鞮浮屠对此深感不安,向古罗谏言,将呼衍氏交由察布和莫图俩人分管比较合适,以防察布尾大不掉。
古罗拒绝了他的提议,因为现在的草原经不起任何一场内斗。南边的罗飞、西边的张玉麟都虎视眈眈;而京都的宋泽浩,已经开始统筹六部了,并集结左右威卫、左右龙武卫、左右骁卫六路大军,共二十四万人,先锋部队已经开拔,分别奔赴西北、正北边境。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