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碧云宗弟子将吴飒行遇袭之事报知万里云。李季安不得不匆匆辞别怀中的云宗玥,急急赶来。
他先用华阳针封了吴飒行经脉,往口中灌了张宝灵所赐之药,以减轻她的痛苦。随后用腰带紧紧勒住断臂,伤口撒上金疮药。
“前辈,我要借个清净的地方。”李季安背起她。
万里云点点头,亲自带路,领着他一路奔回碧云宗,封闭了碧云宗。
李季安将她放平,开始把脉,发现不对劲。她的丹田受到重创,却并未破碎,经脉也未断裂,为何全身没有一丝元气,就像个普通人?观察血的颜色,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当务之急是救人,他指尖轻点吴飒行眉间,输入一股元气,竟如泥牛入海,消散于天地间。
“她的身体不受元气,只有两种情况。”身后的万里云突然说话,“一是以华阳针法刺穴散气,只有你和张宝灵才会这种针法,显然可以排除。那只剩一种可能,她中了君子散,无色无味亦无毒!”
李季安点点头,“可有解药?”
万里云摇头道,“此药非毒,自然不会有解药。唯一的办法,就是静养三年五载,或十年八年,等它慢慢排出体外。这是此药的平和之处,不会伤人,故名君子散。但修行者在中了此药之后,元气散尽,往往会受到非人的折磨,又无药可解,也正是它的歹毒之处。”
说话间,一阵微风拂过,凭空出现一个人。
“师父!”
李季安跪倒在地,忍不住红了眼眶。
张灿看着床上血迹斑斑的吴飒行,脸上顿显懊悔之色。“来迟了,来迟了。”
他抱起吴飒行,“我带她去找张宝灵,你自己去找姚迎峰师徒。”说完,再次消失不见。
万里云瞪大了双眼,他初入神符,还不曾见过这样的神通。
李季安望向他。
“去吧。”万里云看着他,有些后悔之前的举动。“年龄分大小,事情有缓急。先把眼下该做的做了。云宗玥在这里闭关,你安心即可。”
李季安拜了一拜,飞奔而出。
追踪寻人是李季安的拿手好戏,姚陈二人也未刻意隐藏行踪。一夜之后,李季安便在官道追上了他们。
李季安停住了脚步。直觉告诉他,师徒二人是在等他,必定有妖。
他隐藏了身形,消失在树林中。
姚陈二人在原地休息了很久,依旧没有出现李季安的身影。陈曦阳忍不住问道,“师父,他不会是找不到这吧?”
“不会,他斥侯出身,怎会找不到。吴飒行是为了他才出山的,遭此横祸,他没理由不来。”
“不会是怕了吧?”陈曦阳道,“此人出身低微,又曾被掌门一剑重伤,怕是没有这等刚勇之气。”
姚迎峰点头道,“有理,不过来都来了,再等等。”
“还要等多久?”
“再等半天吧。今晚还不来,我们就回淬剑阁。到了淬剑阁我们就是安全的,云宗玥的事,日后再想办法。”
陈曦阳点点头。
夕阳西下,夜晚漆黑如墨。
陈曦阳燃起小小篝火露营,火光随风飘摇,远远望去,就像风中的萤火虫,忽明忽暗。
俩人绷紧了神经,轮流休息。天光已大白,无事发生。
陈曦阳下半宿值守,抓紧时间眯了一炷香的时间。
李季安掩盖了自身气息,如同一片落叶在树林里飘荡。他已经将周围方圆十里全部探查完毕,并没有发现其他帮手埋伏。他在暗中仔细观察俩人的一举一动,眼睛就像夜间的狸猫,散发出淡淡的绿光。这是吞服饕餮内丹之后造成的异瞳,随着境界的提高,夜间视物的能力也随之逐渐拔高,白天恢复正常。云宗玥在冥流绝域见识过,当时把她吓得不轻。
师徒俩的境界明显远远低于吴飒行,和自己二打一虽然稳胜,也不至于如此有恃无恐,等着他上门。自己在陈曦阳面前出过手,他断然不会如此托大。
于是他决定再看看。
万里云曾准确评价过,李季安是极有耐心的人。
已到巳时,太阳逐渐升高,刺眼的阳光带来阵阵暖意。
“走吧,”姚迎峰看了一眼太阳,“时间不早了。看来他是真的不敢来,或者正忙着给吴飒行疗伤。”
陈曦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有些失望。“要不,我们折返徽山?如果吴飒行就地疗伤的话,李季安一定在那里。”
“不行,万里云是个很大的变数。他的修为极高,又是符师,搞不好要出事。况且,你不是很喜欢云宗玥吗?尽量别惹。”
“是,师父。”
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马上赶路。
李季安没有看到任何异常,但不失望。一直往淬剑阁的方向,他悄悄地跟了上去。
张宝灵亲自动手为吴飒行疗伤。他的眼神已经不太好了,动作很慢很慢,不过手依然稳定有力,没有出现一丝偏差。
“这孩子命苦啊。”张灿叹了口气,说,“小时候不受赵家待见,出落了以后为讨好淬剑阁,被赵家家主逼着给姚迎峰做妾,又断了右臂。现在,你看看,左臂也断了,好好的剑坯子,马上就突破至剑圣了,怎么办才好?”
张宝灵没理他,继续手上的活。
“她的断手我也捡回来了,你能不能帮她接上?”
张宝灵叹了口气,“不行,接了也是废的,还很容易发脓,若伤口溃烂,命都捡不回来。”
张灿看他做完,递了块棉布给他擦手。“这君子散怎么办?”
“先保命,把身体养好。伤愈之后我给她开几服药,加速排空的速度,两年之内排干净就可以了。”
“嗯。”张灿不死心地问,“这断手真没办法?”
“有办法我早就做了,还用你说。”张宝灵一边擦手一边说,“拿去处理了,不要让她看见,以免伤心加剧。李季安独自追杀姚迎峰师徒,只怕他们早有准备,弄不好要吃大亏,你不去看着点?”
“他杀人,我还是放心的。”
“我不放心。我就纳闷了,好不容易收几个称心的徒弟,你就不会护着点?之前已经折了一个,现在废了一个。剩下的这三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撞墙去吧。”
“捂着的孩子长不大呀!”张灿叹了口气。
这句话很难驳,张宝灵摇摇头,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休息。他很不想入宫,但圣令如山,搬就搬吧,反正这儿有的是书看。此地除了服侍他的几个宫女太监,基本见不到外人,倒也乐得清净。
吴飒行醒了,睁眼看到张灿熟悉的脸。
她扭头看了看自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忍不住落泪。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张灿心如刀绞,轻轻抚摸她的秀发。
她的眼泪不止,脸拼命往枕头里贴。
张灿重新拿个枕头,轻轻盖在她脸上。枕头里终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吓坏了屋外的宫女太监。
张宝灵闭着眼,椅子也不再摇晃,一行老泪从眼角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