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安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一处沟谷,窜了进去。这种地方相对避风,地形复杂,容易形成视觉盲区。在冬季由于枯草的覆盖,更加难以被发现。他仔细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来过。他找到一个浅浅的洞穴,可以容纳人。于是他放下天玑和尚,解下背上的云宗玥。
伸手探了探天玑的鼻端,气息微弱,奄奄一息。他解开天玑的僧衣,露出后背。天玑的后背淤紫,没有刀口,显然只有内伤。他取出华阳针,替他行针走穴,疏通气血。小半炷香之后,脉搏虽弱,已有平稳之象。
李季安松了一口气,转身替云宗玥医治。内伤一样靠行针,但云宗玥意识清楚,李季安轻扣脉门,输入一股元气,助其调息,行遍全身经脉。待运行一周天之后,云宗玥胸口虽然依旧有些闷,但已轻松许多,呼吸畅快。
李季安轻轻割破她肩头衣衫,露出一条三寸左右的伤口。他解下腰间手绢,用水打湿,清洗污血。
“还好,不深,就是破了皮。”他原本担心伤口过深,切断血管,极难止血且容易肿胀。现在看还好。他撒上一些止血粉末,盖上一小块干净的生绢,再用衣带绑好。
云宗玥看他动作娴熟,轻车熟路,“你学过医?医术这么好。”
“学过。”他确实和张宝灵学过医,但论包扎伤口,大概不是教的,而是自己包扎自己,正所谓久病成良医。
“天玑怎么样?”
“内伤太重,我治不了。但我可以行针封住他的心脉,保住他的性命,然后尽快送至普光寺,交给他的师父净岩禅师。”
“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陪你一起去。”
“嗯。”
俩人沉默良久,云宗玥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救陈曦阳?”
边军之中,历来只优先抢救伤势最重的人,并带他迅速离开战场;况且以一救二,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不需要。”
“他受伤了呀!”云宗玥不解地说。
“我的伤比他重。”李季安淡淡道。他在出发之前受伤极重,濒临死亡。后来虽然都在快速恢复,但不是说他没有伤。
“所以你一直忍着不出手,还是刚刚赶到?”
李季安觉得她责怪得还算客气,但他没有回答。
“你至少应该给他一颗药。”云宗玥认真地说,“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对于陈曦阳,你不应该不管不顾。”
李季安笑了笑,没有回应。
“你那么快就离开,是不是怕被人发现?”
李季安点点头,“你不怕?”
“那些只是普通的士卒,不是修行者,我不怕。”
“你怎么知道他们只是普通的士卒??”
“我是符师啊,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身上有没有元气波动。”
“我就混在他们当中,你看出来了?”
云宗玥脸微红。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要骂也可以,小点声,别被人发现就行。”
“谢谢你。但是陈曦阳肯定不喜欢你。”
“你看得出我是个男人吧?”
“看得出。”
“那我为什么会想着让一个男人喜欢我?”
云宗玥掩嘴而笑,牵动了伤口。
陈曦阳当然很不爽。
李季安从来到走都没看过他一眼,不知道自己是一块地上的石头,还是他冷漠得像一块石头。自己伤得那么重,他当没看见?更过分的是,他扛着云宗玥就跑了,连招呼都不打!
陈曦阳强撑着坐起来,掏出三颗药丸服下。这是淬剑阁重金打造的圣药,专治内伤,复元丹。吃下之后,火辣辣的小腹立刻变得清凉,疼痛减轻不少。看着在远处围观又不敢上前的骑兵,他提剑上马,飞奔而去。
虽然他身负重伤,但面对剑修,这几个骑兵还是拎得清的。尤其为首一人,眼神里有深深的忌惮。陈曦阳想起来了,之前他被天玑一袖子打下楼。
他们调转马头,往北去了。
孪鞮俊成率大军正往南,阻击谭德军团。
从各个方向的侦骑不断传回的情报来看,他这六万骑兵已经被完全围死了。
西北方向的张玉麟已经攻下龙城,回师与东北方向的罗飞合兵,彻底堵死了北归路线;
正南方向,谭德已经击溃他的先锋部队,正迎头赶来;宋泽浩自领十万南军做后援,并将战线推平,阵型基本厚实到无法突破;
两翼分别为:正西、西南方向的杜远山、杨雄;正东、东南方向的马洋、宋泽勇。他们正收拢阵型,两侧不断挤压孪鞮俊成的活动纵深,并直接威胁他的侧翼。
他当然知道侧翼安全的重要性,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而且他也不可能同时击溃这四支军队。
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直接凿穿谭德的阵型,冲击宋泽浩的中军,结果会如何?他还记得马玩以区区两万守军冲击古罗中军的画面,造成整条战线的巨大混乱,太过震撼,而且马玩手中的骑兵不多。如果是两万骑兵,马玩真的很有可能成功。自己可是有六万!至少能冲散谭德的阵型吧?
虽然结局都一样,但可以最大规模地杀伤夏唐军队。
他为自己的计划热血沸腾!六万骑兵一起冲锋,那是怎样的画面?这在之前的战争中从未出现过。
他兴奋起来,并立刻做出了部署。
左右两翼各分出五千骑,死扛两翼的攻击,为中军的突破争取时间和空间;放弃后方阵地,五万骑兵,以四千骑为一个攻击批次,钳形进攻,昼夜不停,连续突击,不得后退。
骑兵,是非常昂贵的兵种,是将领手中最锋利的宝剑,当然使用也要非常谨慎,因为骑兵同时也是对方最关注的兵种。
谭德很快就侦查到了孪鞮俊成的行军路线和队形变化,并将情报立刻传送给宋泽浩。
“大将军,左贤王这是要干什么?”副将不解地问道,“他还看不出来我们的口袋就要扎紧了吗,还往里钻呐?”
谭德痛苦地揉了揉眼睛。“孪鞮俊成就是猪脑子!他以为打仗和说书一样,还想来个万人中直取对方大将,部下皆惊走的情节!笨如猪、蠢如狗啊,怎么就当上了堂堂左贤王!”
“他是想直接冲击我中军吗?”
谭德摇摇头。
“难道他想直接冲击陛下中军?”副将大惊道,“是否立刻禀报陛下?”
“陛下岂会不知。”谭德摇头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果然不假。”
宋泽浩在谭德之前先得到的情报。
他看着地图上标注好的敌方路线图,简直要笑出声来。
“陛下好兴致,是打了大胜仗吗?”宋宜嘉温和地问道。
“不是,朕挑了个白痴做对手,既无趣、又有趣。”
“怎么说?”
“听你说起过,孪鞮俊成读了很多书,包括中原的书?”
“是,他也写了很多文章和诗赋,确实很有文采。”
“可惜了,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宋泽浩叹息道,“这么送,是怕自己的部下跑了吗?”
“听不懂。”
“听不懂好,不然会高兴得睡不着觉。这可是孪鞮俊成给朕的天大礼物!”他喊道,“叫鸿胪信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