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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 漩涡

    “攸宁,坐下来,我和你说件事儿。”刘姨让谭攸宁坐到对面,“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真相吗?我这就告诉你。”

    她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谭德,见他没有反对,继续说道,“李季安全家死于荆江大水,荆江大水是当时的荆王借助梅雨水汛认为造成的。你的父亲谭德,亲自带队打开了荆江上游的十二道闸门,并封锁了荆城北面的交通要道。荆王扒开了荆城外围二十余里大堤,引水灌城,并堵死了东西南三面通道。”

    刘姨看着惊呆了的谭攸宁,“荆王和你父亲联手做局,所以荆王夷三族之后,你父亲和李季安就是灭门之仇,至死方休。”

    谭攸宁哆哆嗦嗦地问,“父、父亲,你为什么……”

    “近几年你大有长进,我就告诉你。因为当时荆王已有反意,宋建业为彻底拔除这个隐患,让我暗中促成荆王和草原十八部结盟,下定谋反的决心。我这么做,只是向荆王和图漫单于纳投名状而已。”

    “也就是说,父亲是先皇的黑手套。”谭攸宁立刻反应过来。

    “不错。”谭德满意于儿子的表现,“若不是我暗中助力,荆王不会那么快谋反,草原十八部也不会那么快南下。”

    “可是父亲,三十余万百姓死于荆江大水,京都城破之后近百万人被草原屠戮,南北两战爆发之后还有数百万士卒百姓死于战乱,近千万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这样的罪名、这样的罪孽,你怎么背得起?你就不怕宋建业为洗白自己,将你推出来顶罪?”

    “那我就告诉你,我帮助宋建业铲除了南北边患,平定荆王南境叛军四十余万,击杀草原二十骑兵,重创草原诸部,万成就千秋功业,你说是罪孽吗?至于死了多少人,即使我万般不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这一切都是宋建业的意思,我不做,他换个人不就行了?换做其他人,死的会更多。一串数字而已。至于你说的,宋建业会不会杀人灭口、兔死狗烹,我当然怕,所以,我留了后手。”

    “后手?”

    “第一,荆城百姓真正死于洪水的不多,大多精壮死于察布的摄魂术;后来又秘密送往漠北一万童男童女,大概是为了献祭或某种邪术。第二,荆王被夷三族,我留了活口。”

    每一个字都震得谭攸宁头皮发麻,颤声问,“是谁?”

    谭德看了一眼刘姨。

    刘姨接话道,“我,当时在荆王那里还没有名分,但我腹中有他的骨肉。”

    五雷轰顶,谭攸宁指着刘姨,半天说不出话。

    “荆王府流散的心腹得力之人,渐渐归于我门下,散布于边军之中。若是日后宋泽浩要对我动手,这二十万边军和草原十八部的数十万骑兵,就是捅进他心脏的两把刀子。”

    谭德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子,有些心疼,不过他的语气反而更重,“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句话什么时候都说得通。想要不成为皇室砧板上的鱼肉,自身强大才是唯一的答案。你去淬剑阁要努力学习,成为世间最强大的剑修;我潜心经营北境,成为夏唐权势最大的将军,成为事实上的北境之主!唯有如此,才能在这人吃人的时代立稳脚跟!”

    书房死一般的寂静。烛火灿然,引得窗外飞蛾一头又一头撞在纱窗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过了许久,谭攸宁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望着刘姨,坐正了身体,“荆王的遗腹子是谁?”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是不是谭攸兴?”

    “不是。”

    听到答案,谭攸宁松了一口气。“师尊邀请您过去小酌几杯。”

    谭德点点头,对刘姨道,“我保你母子平安富贵,你帮我招揽荆王旧部干将,是你情我愿的公平交易。只要这座将军府在,你就尽可放心住在这里。”

    刘姨点点头。

    父子俩并肩行走,谭德扭头看了看儿子单薄的肩膀。

    谭攸兴笑了,“父亲是担心我担不起这副担子吗?”

    谭德笑了笑,“知子莫若父,我知道你可以的。”

    星光点点,照耀着晦暗的将军府;微风拂过树枝,发出呜呜的呜咽声。谭攸宁回头看了一眼,依稀可见他眼里的血丝。

    他拔出剑,随风而动,刺向树下的草丛。

    一团黑云腾起,避开了这一剑,跃上树梢。谭攸兴看清了对方身影,紧追不舍,也跟着跳上了树枝,再度出剑刺向对方胸膛。

    来人没有还手,双腿一蹬,树枝弯曲,弹射而出。待谭攸兴追上屋脊,黑衣人四下已无踪影。

    谭德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儿子。他练剑的时间不长,进步之快超出了他的想象。可能对于下一代人来说,想要他们快速成长,那就不能对他们设限。自己为其铺陈的大道,到最后不一定是平坦的,也未必是走得最远的。

    “父亲,”谭攸兴收剑,来到跟前,“我这就召集院中护卫。”

    “不用了,他们本就是我的护卫。”

    “什么?”

    “护卫有明有暗。刚刚和你交手的,是暗卫。”谭德道,“我重金聘请了一帮闲散修士,不入名册,没有任务,只暗中保护我,不到不得已,不会出手。你居然可以发现他们,真的很好。”

    “我境界低微,为什么能发现他?”

    “他受伤了,应该是刺探消息时受伤的。”

    “父亲让他刺探什么消息?”

    “沈梅庄。”谭德悠悠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我的。”

    俩人来到白眉尊者的小院,寒暄几句后快速达成协议。白眉尊者的意思,三日之后,谭攸兴上淬剑阁,剑术未成,不得出阁,亦不许探访。

    谭德起身,亲自给谭攸兴倒了一杯酒。这是他第一次给儿子倒酒,谭攸兴连忙双手捧起。谭德主动和他碰了一下杯,满脸期望地看了看这个他最器重的儿子,一饮而尽。

    待谭攸兴也喝完,谭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动身,不要回头。待你剑术大成,父亲再和你举杯痛饮。”

    谭攸兴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低声道,“父亲保重。”

    谭德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尊泥塑。

    半炷香之后,两匹快马飞奔出府,直奔淬剑阁。

    谭德狂奔到大门口,望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刘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听着嗒嗒的马蹄声逐渐消失,归于寂静。

    “回去吧,”刘姨婉声说,“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