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石家?”徐福看着眼前的繁忙景象,又问了一遍。
“那不是写着吗?”车夫指了指立在一旁的一块足有一丈高的巨石,上面赫然刻着“石家镇”三个大字。
徐福原本还想再质疑一下,突然想到长乐镇与纪家的关系,一下子明白过来。
反正也没其他去处,徐福便与荻花下了车,进到石家镇中。
这石家镇看上去与长乐镇相似,街上人流涌动,商铺林立,一眼望不到头,比长乐镇要繁盛许多,感觉要是再加几道城墙,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城了。
徐福正看着路边的商贩呆呆出神,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就见三架马车从不远处的一条街上驶过,那车上全是一个个大口袋。
徐福离得不远,仔细嗅了嗅,果然有一阵淡淡的药香。
徐福双眼一亮,立马招呼荻花跟了上去。
马车走在街市上,自然走不快,跟寻常人走路差不多,那车夫也没有很急,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即便是荻花也能轻松跟上。
二人跟着马车走了不多时,便到了一处高墙下,此处的行人就很少了。
二人小心翼翼地跟着马车沿着高墙又走了片刻,在一处大门口停了下来,车刚停稳,为首的车夫便去叩门。
徐福见状,忙把包袱解下交给荻花,让她先去刚才二人路过的那家春风客栈躲好,他自己则是身子一滑,一下子溜到马车底下,手指抠住木缝,微微用力,整个人便贴在了车底。
三架马车依次进入大门,大门随之关闭。
徐福贴在车底,小心地打量着四周,看上去只是一处寻常人家的宅院。
马车走到一处空地停下,立马有人过来搬运马车上的药材,不一时,马车又开始掉头往回走。
眼见马车路过一片花丛,徐福突然松手,右手在地上一拍,整个人一个翻滚,立刻没入其中。
徐福施展身法,快速在院中穿梭寻找,很快便找到一块空地,其中晾晒着许多衣裳。这些衣裳都是一个模样,徐福找了一件大小差不多的套上后,又原路回到刚才马车卸药的地方。
“你,叫你呢!过来!”
徐福还在想这么冒然走过去会不会被人怀疑,就听到一声招呼。
徐福见一人穿着跟自己一样的衣裳,微微一怔,赶忙快步上前。
“又有药要送进来,过来等着搬药。”那人指使完徐福,又去叫其他人,等到马车过来时,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家丁。
车一到,便有人上手帮忙卸药,其他人排着队,一人搬一袋,看着倒是井井有条,显然已经十分熟练。
徐福接过一袋后,像其他人一样扛在肩上,一股淡淡的臭味立刻往他鼻子里钻。
“天鼠屎?”
徐福在学习炼丹时,在辨药上下了不少工夫,这天鼠屎乃是蝙蝠的粪便,味道很是特别,平时炼丹极少用到,徐福所记的丹方中,也只有在炼制一品丹药“清目丹”时才会用到一点儿。
“要这么多天鼠屎干什么?”
徐福心中不解,不过依旧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前面那人,扛着口袋走过一片回廊,进到一间石屋当中。
一进石屋,徐福就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药香,抬眼就见到偌大的石屋内,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
虽然都不是贵重的灵药,但这数量看着实在有些吓人,有些口袋甚至堆得都碰到屋顶了。
整个石屋之内,都是一番忙碌的景象,每一堆药前都有人在那儿忙活,那些送药进来的,一进门就被拦下,人人趴到装药的口袋上闻几下,然后指一个地方让送过去。
很快轮到徐福了,那人趴在袋子上嗅了嗅,眉头皱了皱,突然朝着屋外大叫一声,把徐福吓了一跳,还当自己暴露了。
“哎!石秀总管,这还有一袋!”那人喊完后,又给徐福指了方向,徐福赶忙快步送过去。
“这个味道真是受不了!跟我来。”就见一个穿着十分考究的男子,拿着张手帕捂着鼻子,“娇声娇气”地说道。
徐福离这男子还有四五尺,就闻到一股脂粉的浓香,竟是把这天鼠屎的味道都盖住了,熏得徐福甚至特意把鼻子往肩上的袋子凑了凑。
好在这个阴柔之气十足的男子对这天鼠屎很是嫌弃,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脚步快捷,像是生怕被那天鼠屎的味道撵上。
徐福也是不敢落后太多,只好在几步外紧紧跟着。
一直走到一个矮小的石屋门口,那男子才停住脚,让徐福把天鼠屎放在门口即可。
“你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那男子突然盯着徐福轻声问了一句。
“我是新来的。”徐福心里一紧,慌忙答道。
徐福这一慌,落在那男子眼中却是只当是“涉世未深”,心里一阵欢喜。
“我平日都在前院伺候,要不是这天鼠屎催得急,我也懒得来!不过这一趟也算没白来,看你还算机灵,以后就跟着我吧,别干那些又脏又臭的活了。”那男子围着徐福打量了一圈,接着问道:“赐名了吗?”
“还没有。”
“看你还算结实,就叫石牛吧,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有人问起,你就说是石秀总管的人,等我忙完了,再教你石府的规矩!”那名为石秀的阴柔男子在徐福手臂上捏了两把,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徐福强忍着恶心,满脸赔笑,直到那人走远了这才大口喘起粗气来。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男人“调戏”!要不是为了查探那车夫所说的“仙丹”,徐福早就一脚把那个叫石秀的恶心人踢开了。
不过此时算是利用“美色”攀上了石秀总管这层关系,在石府总算是有了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石牛?”
徐福对这个名字很是不满,自己哪点儿像牛了?
“去哪儿洗澡呢?”徐福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人走过,徐福刚想抬脚前去,却听到一阵嘈杂的摩擦声。只见那石屋门被推开一半,一只白瘦的手伸出来,一把将天鼠屎给扯了进去。
石门迅速合拢,石屋又变成方才那般模样,但徐福却是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刚才开门的那几息,徐福虽然站得偏,没看清里面的人,但他清楚地听到石屋中传来的哀嚎声。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出来的,等传出石门时,已经很微弱了。徐福却是听得十分清楚,而且能感受到哀嚎之人应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徐福见四下无人,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先是趴上听了听,什么也听不着,又用手推了一下,立刻就断定,这石门一定是从里面被锁住的,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是不可能了。
徐福微微皱眉,这才溜进石家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就发现了好几处反常的地方。
堆积如山的药材,大量的天鼠屎,传出惨叫声的石屋……
“事出反常必有妖邪!”
徐福思量着,开始在石府四处转了起来。
“站住!哪儿来的野小子,这石府前院也是你能进的?”
徐福四下行走,再未发现异常,直到走到一处月门旁,被两个一身劲装的护卫给拦下了。
徐福稍一感知,就发现这二人竟然都是四品修士,这样的品级却只能在这里给石家看护一个小月门,看来这个石家的家底也是相当深厚,最起码比之商阳城的朱家也不遑多让。
这些小喽啰徐福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他在意的是这个府中有没有九品高手,在明确之前,还是低调些好。
“我是石秀总管新招来的,不懂规矩,还请两位大人见谅!”徐福赶忙赔罪。
“石秀总管的人?”
那两护卫闻言相视一笑,表情也一下子变得有些轻佻,上下打量了徐福一番,有些猥琐地说道:“那你可得把石秀总管伺候好了,以后说不准咱们兄弟都得跟着你混饭吃呢!”
“不敢,不敢!”徐福有些惶恐地说道,从这二人口中得知,像他这种下人只能在后院洗浴,便也没有什么借口进前院了,只能告辞走开。
沿着那两个护卫指的路走了一阵子,总算找到了另一道门。
洗浴的地方并不难找,犹豫了一下,徐福还是没敢洗澡换衣裳,被那石秀一“调戏”,这身上淡淡的臭味让徐福觉得很安心。
徐福找了处没人的地方,一直等到天黑,这才重新跑回离那个神秘石屋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躲藏好。
这个地方他白天就相中了,正好处在身后一面墙的阴影中,再加上身前那些假山和花草,就算是白天躲在这里也很难被察觉。
徐福躲进去后就开始了无聊的等待。虽已入夜,来来往往的人依旧不少,至于那个石屋,门总共打开过两次,一次是拿进一包药材,另一次是扔出一包东西,很快就有人来收走了。
“难道就得硬闯?”
徐福一直等了约莫两个时辰,心里难免有些急躁,若是那个石秀真去找他,发现他人根本就不是石府的人,那明日还如何在这石府中行走。
“这个石屋到底是干什么的?”
徐福原本以为这石屋是个丹房,却从未见到有烟从屋顶冒出来。若不是丹房,那药材成袋的拿进去,又用来干什么呢?
徐福正要起身,石门又是一次开合。
徐福惊喜地发现一个人影从石屋中走了出来,赶忙屏气凝神,死死地盯着这道人影。
那人从石屋中出来后,便径直往前走,徐福赶忙轻脚跟了上去。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儿收获,要是这人再不出来,徐福真要考虑硬闯了。
此时夜已深,路旁也没有灯火,此人却是脚步轻盈,丝毫不受影响。单从背影来看,这人还是个纤细的女子。
徐福既不敢跟得太近,又怕离得太远再跟丢了,眼见那人进到内院中,守门的两护卫却是一声不吭,只是举刀行了一礼。
徐福自然不敢从那门走,四下找了找,寻了一处看上去不易发现的墙边,足下一点,整个人便飘到一处屋檐下。再去看自己跟踪那人,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一下轻微的关门声。
徐福四下张望,却没有一间屋里是亮灯的,心中登时慌了,人还是跟丢了。
好在距离月门较近的地方只有几间房子,徐福翻身进到内院,回忆了一下关门声传来的方向,只两个起落,便已来到一处房屋的墙边,然后沿着墙边小步朝前挪动。
一声开门声突然响起,把徐福吓了一跳,一阵脚步声后,又是开门声。
徐福推测,是有人从一个房间出来,然后进到了另一个房间。
“你回来干什么?不是你值夜吗?”一个女子在房中质问道。
“跟那个老家伙待了一天了,我都快憋死了,他成天不洗澡也就算了,今天他还把一袋子天鼠屎撒得到处都是,我真是受不了了!你闻闻,现在我身上还有臭味!”另一名女子抱怨道。
“最近圣药消耗太大,已经没剩多少了,你不在那儿盯着他,这圣药更跟不上。”
“师姐放心,今天炼制的圣药比昨天还多出两成,要不然我也不敢偷跑回来。”
“这么算来,这个月总算是凑齐了,等明日我再去清点一下,给石青山送去。这几日辛苦了,你先歇着吧!”
那女子干净利落地说完,又是两声关门声响,应该是回到自己屋里了。
徐福稍等片刻,听着再无半点儿动静从屋内传来,这才又悄然返回到石屋那边。
看着那个不起眼的石屋,徐福觉得它越发神秘了,那些“圣丹”“圣药”到底是什么?徐福恨不得用蛮力破开这石门进去一探究竟。
就在此时,脚步声再次响起,在这幽静的夜里听着格外清晰。
“你说这过得什么日子,大半夜还得干活?”其中一人抱怨道。
“你就知足吧,要不然哪能给你这么多工钱!”另一人安慰道。
“就怕有命挣,没命花啊!”
“快闭嘴吧,小心让人听见,再罚你去伺候那些疯子!”
二人不再言语,将抬着的那个大口袋立在石门旁,快步离开了此地。
看着那口袋,徐福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