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木疗养院外,雪仍旧在下着,越发的大了。
独自离开的红衣女子的唇角现出一丝冷讽的笑意,在赶过来的人包围过来时,她选择守株待兔。
她并未急着动手,只是任由他们踏入她设下的陷阱,在幻境中自相残杀。
在他们快要脱阵而出、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像死神降临一样,用武器轻易的收割了他们的性命。
天地间一片银白,掩盖了一切罪恶,看着纯洁极了。
手持折扇的红衣女子慢慢回了压抑冰冷潮湿的疗养院,精致的绣花鞋已沾染了不少的血渍。
屋内寂寂,穿堂而过的风声唳唳犹如鬼泣。
解决完在场的人,她问一旁的黑瞎子“他们来了吗?”
“来了,我们可以带他们出去了。”
是啊,他们在解九无老狗的多年努力之下终于可以出去了。
只是,无家可回罢了。
他们已经人不人,鬼不鬼,已经回归不了正常人的生活。
她们从此只能似张麒麟天上地下各种墓里追寻活下去的各种可能。
只不过,陈文锦她们求生。
张麒麟寻他遗失的过往,寻他的来处。
回到房间的江南念小心避开伤口重新给张麒麟上了药,又为他眼眸上系了一条挡光的丝巾。
他纯洁如初的眼眸湿漉漉的看着她:“夫人…”
她手指顿了顿,没有纠正他的称呼,抱着皮包骨头的人往外走:“别怕,我带你出去。”
没想到她会这麽做,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女子熟悉又陌生的脸,反应过来,手指无力抓住她的衣襟。
“你是谁?”
是我的夫人吗?
阿妈在哪里?
他红着眼,努力的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女子,艰难的说道:“对不起,我又忘记了你们。”
他许多年没有和人说过话了,舌头好似退化了一般。
声音又低哑又粗糙,可他看到回忆里的她总是逗他说话。
“小官,你要多我说说话。”
“我不喜欢太过安静的你,似飘忽的风总要远去。”
他不是哑巴,他是没有想要分享的人。
他只是想要抓住眼前唯一能记住的人,回忆里属于他的夫人。
她低眸望着眼睛上被她系着丝巾的人,犹豫了片刻没有忍心打断他的期盼。
就让他带着这点不属于他的回忆往前走吧,他还是会忘记她们的。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些。
他的白玛没有醒来,他得到的只有让人无望的三日寂静。
没有一个小月亮去温暖他,教会他什么是喜欢和爱。
他孤身而来,孤身而去。
她看着他,神色莫名,眼眸如一汪深潭,涌动着张麒麟看不懂的情感。
他抽血的地方早就被她抹了上好的伤药,可效果并不算好。
陈年累月各种研究重复性的抽血,伤口处得不到恢复已然发黑,再好的伤药,十几天过去既丝毫没有癒合的迹象。
她用绷带在他腹部手腕处裹了几道,权做处理。
她捧着他的手腕,低低问道:“痛吗?”
眼前的小傻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沙哑的嗓音轻轻的回应着她:“痛。”
她吹了吹他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突兀的笑了下,发觉自己动作挺傻的。
这不是她的小官啊!
不要给他一种错觉,你在心痛他。
因为别的人来心痛他,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可悲。
以后,他想起来不亚于一种凌迟。
所以,她用轻柔但不容拒绝的力道,掰开了他僵硬的抓着她衣衫的手指,嗓音微哑:“你刚醒,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这段时间便待着,好好修养。囚禁你的人我已经全部清理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把他交给了一边等待的张海客:“我还有事,便不多留了。你有什麽需要的,可以和张海客说。”
“他是你的哥哥,你的族人,你可以相信他们。”
可刚被她救出来的人想不到这些,他第一次被江南念拒绝,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来得受伤。
他怔愣的看着女子的背影,半晌没回过神。
不远处的黑瞎子看着曾经的同伴,勾起了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哑巴张那样冷冰冰的人,竟然会对她有那般温柔缱绻的眼神,光是想想就令他觉得头痛得发笑。
哑巴啊哑巴,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
可是,她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心动呢?
清冷虚弱的男子抿了抿唇,眨去眼中的热意,微红着眼问扶着他的张海客:“夫人,是不是嫌弃我忘了她?”
刚刚还抱着自己的女子,前些天为他哭泣眼眸微红的女子,不要他了。
明明是那麽重要的人,为什麽他都不记得了呢?
张海客面不改色,直迎上他的视线,苦笑一声。
她也是他的梦中人,梦中人和少年张海客的情意他也没有得到片刻的温馨。
她是不可得不可及的月亮啊!
族长,那不是你的夫人。
可他,没有办法告诉他事实。
张海客有些不忍,却也只能说:“夫人近来事务繁忙,并未与我谈及此事。”
他犹豫了下,终究未将他没有夫人的事告诉此时有些茫然的族长。
“你听她的吧,先随我回去修养身体。”
张海客结结巴巴的说着,换得自家族长一个迷茫的眼神,他苍白而又不失英俊的脸上尽是困惑:“我听话!”
我等她回来!
铁锈味拂面而来,满目黄沙与尘土飞扬,剐蹭得她面颊生疼。
她站在沙丘上眺望而去,四下苍茫无垠,随处可见枯槁的沙草,极远之处浩渺的云烟之下隐隐可见车子疾驰的影子。
“夫人!”
她循着声回过头去,解九抱着披风,颇为紧张地看着她。
他唤她,江南念也不想多客套,只是颇为冷淡地颔首示意。
已经优雅老去的解九略微清瘦,一身大衣令他看起来还似从前那般仪气宇轩昂。
他用手替她理了下散开的发,手帕擦拭去她面上的血渍。
“夫人,怎么穿这般少,冷不冷?”
“要随我回家看看吗?”
“解连环那臭小子长大了,跟着无家小三到处瞎跑。”
“我老了,也不知能再见夫人几次?”
“齐恒,也老了。他收养了一个孩子,也折在了里边。”
“可惜了齐羽那孩子,你已经见过了他吧。”
“我收养的那个孩子已经有了一岁大的儿子,长得很好。”
“我为他取名解语臣,二爷说等再大一点没有长残,就收他为徒。”
“我为告诉他,你的存在,他会随时等你归家。”
“我们,一直在等你。”
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太阳升起等到月亮落下。
我们的小月亮,未曾出现过。
他们只怨,初见没有好好珍惜她。
我们已经老了,能为你做的已经不多了。
小月亮,要记得回家的路。
他目光柔软的看着冷漠的女子,红裙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的精致,絮絮叨叨说着。
为她披上的那件毛绒绒的兔毛斗篷又为女子平添了几分可爱,冲淡了一些清冷之色。
“不必等,我也不会随你回家。”
头发花白的解九难掩病容,低沉柔和的声音愈发悦耳:“我不勉强你。”
他恳求着:“只是,我命不久矣。在那些东西对未来的小九爷下手的时候拉他一把,可以吗?”
江南念什麽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张麒麟还没有恢复,听不到那二人说了什么,只看到解九对她这般亲密举止,神色微动,晦暗不明,骨节透着白。
此时时间未到,她还不着急离开。
于是,再一次的,她用了愿力,对着地上昏迷的人和重新打开的监控那边的人都统一下了暗示。
“醒来之後,你会忘掉关于我和这里发生的一切。”
她离开之前,把那汪家头领改头换面变成了张麒麟的身形模样。
人为抹去了他所有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催眠他。
“你就是张麒麟。”
等他到了可以出去的那一日,就会似云烟一般尸骨无存,再难寻踪迹。
这是他应得的,不是喜欢研究别人吗?
那就也来体验一番这般残酷的研究咯!
张麒麟自是不愿意同她分离的。
从清醒被救出来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再没从她身上离开。
“能讲讲我的阿妈吗?”
他的过往全部都忘记了,他一次又一次被天授,清洗了所有的过往。
这里的小官真的很可怜,她看着同样一张脸很难拒绝他。
江南念面上带着一点点笑意,言语间却有几分疏离。
“那个远道而来的男人摘下了圣山最美的莲花,而后诞生了神明一样的孩子。”
她将手指放在他的心口处,缓缓道:“你的母亲白玛很爱很爱你,你为她流过泪,你的心为她疯狂的跳动过。”
他已经习惯了外边的光线,拿下丝巾系在手腕上认真的看着她。
可是,回忆中的你不是很爱我吗?
他想着,可他没问。
“小官,我走了,再见。”
没有给周围的人半个眼神,张麒麟急切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最後,却只触碰到空气。
她消失了。
碎碎念:时间线打乱了,不必纠结。
这里的时空1980年,小族长还没有参与历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
这个马上会安排,不会太刀。
梦中的时空时间线也是1980年,解九一直在努力安排人手过去营救小哥他们。
小月亮过去了,替换他们成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里边的人有真有假。
因为已经服下了药,都开始异变了,出去也没什么用。
陈文锦出去了,去追寻自己的路了。
小哥出去了,会追寻自己的记忆。
最后,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