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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爷子看着苏柳冷漠的表情,心头发寒,一咬牙,噗通地跪下来,道:“算是我老头子求你还不成么?”
他这一跪,让所有人都是一怔,苏柳更是气急败坏地跳开,恼道:“我道苏老爷子如何前来,敢情是恨我如斯,要折我阳寿不成。”
每个人都有福禄寿阳,若是让一个比你年长的老者跪你,那么你本来的福寿自然会折损,但凡晓理的人,都不会让一个长辈来跪自己,那可真的是很损福的事儿。
所以,苏老爷子来这一出,苏柳是真的恼怒,再不承认,对方还是她的爷爷呢。
不但苏柳恼,就是陈氏也很恼火。
苏庆祥也知道这不地道,忙的去拉苏老爷子,道:“老三,你这是何苦,有话好好说,弄这一招算啥,快起了。”
苏老爷子却是不依,只抿着唇看着苏柳,道:“柳丫头,算是我替那畜牲替你母女几个赔罪了,你就放过他吧。”
陈氏气得浑身发抖,道:“老爷子,这是要让我们无地自容么?”
苏柳拦在她面前,冷笑道:“我原也觉得老爷子是个知理明事的,倒是我看错了,竟也跟那妇人一般,闹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来了。”
苏老爷子的老脸一红,可想到苏长生的境况,他也咬牙忍下了。
苏柳见他还不起,声音越发冷了,道:“老爷子若是再跪着,我少不得要让宋公子看看,也好让人教教那货什么是廉耻,竟要老父来为他跪着求情。想来知县大人也很乐意让人教导他一番。”
她这话便是威胁了,苏庆祥和苏老爷子听得俱是脸色一变,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笑,苏庆祥忙道:“还不快起来。”硬是拽着苏老爷子起身了。
“你咋就这么心狠,他,到底是你爹啊。”苏老爷子老泪纵横。
“我心狠,还不是你们给逼的。”苏柳见他,心中也觉得可怜,却也不肯退一步,一旦她露出心软的样子,这麻烦就给粘上来了,道:“既然都分开过了,大家相安无事便也罢了,可你们呢,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们不好过,到底是谁心狠?”
“是要逼死我们才罢休么?”她冷冷地道。
“柳丫头,大嫂子,我也知道大侄子他这事做的不地道,这回你们大发慈悲,就饶了他这一回吧?”苏庆祥也软着声求情。
陈氏最是心软不过,见苏老爷子抹眼泪的样子早就心软了,便轻轻扯了扯苏柳的衣袖。
苏柳心中也不耐烦,道:“你们回去吧,他受到了该有的刑罚,便会回来了。”
“柳丫头,那大狱要呆下去,哪还有命啊?你就饶过他吧。”苏老爷子硬是要苏柳答应不可。
苏柳面露讥讽,道:“老爷子你放心,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苏长生,他可是长命得很呢。”
这是不愿意退步了。
苏老爷子还想再说,苏庆祥却是拉着他,道:“柳丫头,差不多就让他回来吧,啊?”
苏柳不语,只漠然地看着他们,良久道:“我还是那句话,谁让咱们不好过,咱就让他也不好过,我们也就是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罢了。”
话说到这里,苏庆祥倒不好说什么了,拽着苏老爷子走了。
出了苏柳家,苏老爷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屋子,喃喃道:“太心狠了啊,苏家的人,哪有这般心狠的?”
苏庆祥有些没好气,道:“老三,也不是我说,这也是你们做的不经究,从前也就罢了,也不提了,那家都有不得疼的闺女。可既然苏柳她们姐俩都跟了陈氏,你们又去插手那婚事,还想将她配给唐家那样的浑货,这到底是谁心狠?换了谁,谁心里都寒。”
苏老爷子一怔,有些尴尬,嗫嚅道:“嫁过去,到底是大少奶奶,吃喝不愁的。”
“可那也得有命享啊。”苏庆祥叹气,道:“谁不知道那唐家的浑的,这不是把好好的闺女往火炕里推么?这好吧,出了这事,人家也不认你这亲了,断了个干净,虽说日后你们靠的都是儿子,可如今,苏柳瞧着是要过起来的,若是关系好了,她能不关照娘家?”
苏老爷子不语,苏庆祥又道:“偏偏你们都得罪了个干净,大侄子还……”他也不好意思说那事了,便道:“依我说,这些日,你就约束你家里的那几个,别再来惹苏柳她们了,等她这口气下了,大侄子自然就放回来了。我瞧她也不是真要狠的要弄残了的,不然大侄子还那好中气么?”
苏老爷子也叹气,为今,也只好这样了。
屋内,陈氏也在劝着苏柳。
“差不多就成了,我看他也受到了教训的,况且,我也没被他怎样。”陈氏说着说着就红了脸。
“娘,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总之,弄不死他就是。”苏柳的声音里透着冷意,她要苏长生好好长长记性,谁惹得,谁惹不得。
陈氏见她不愿再说的样子,也知她性子里倔的很,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了。
苏老爷子回了家,黄氏等人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结果如何,等听到苏柳不肯放人的时候,脸都黑了。
“那小见人,我找她去。”苏春桃气匆匆地往外冲。
“给我站住。”苏老爷子眼皮一跳,喝道:“谁都不许去,谁要是再去招惹苏柳她们,就给我离开这个家。”
正在哭哭啼啼的周氏闻言眼皮一跳,抬眼看去,只见老爷子的眼神凌厉地看过来,不由低下头。
“可不是,好侄女,你可不要再去招惹那狼崽子了,咱们家可再没有多余的银子去大牢里赎人了。”苏金凤凉凉地道,语气无不是怨气。
苏春桃心有不服,想要反驳,却被周氏拉了过去,只好恨恨地跺跺脚。
黄氏被幺女提到了伤心事,看周氏母女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道:“还杵在这做大少奶奶么,还不去喂猪食,等着我伺候你们么。”
苏春桃咬牙,也不敢反抗,一扭腰就去了。
有了苏老爷子的约束,黄氏等人还真的不敢再去寻苏柳她们的麻烦,倒是过了几日的安生日子。
天气越发凉了,日子到了十月的时候,叶子已经掉光了一半,大坳村地里庄稼也是金黄一片,又到了秋收的时候了。
此时,距离苏长生被关进大牢已经有半个月之久了,眼看就要秋收,苏老爷子按耐不住,又和苏庆祥来了一趟,可惜苏柳依旧油盐不进,不肯松口。
而这时,陈烨的伤已经养好了,苏柳将他叫到屋里来,将陈氏想收他为义子的事儿给说了。
“你可是愿意?”她看着陈烨问。
此时的陈烨,来了苏家也有两个月多了,身高窜高了,皮肤也白净,大而黑的眼睛很是有神,许是经过大变故,小小年纪,透着些许同龄人没有的冷静沉稳。
义子?
陈烨惊讶莫名,似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柳,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真假来。
见他不语,陈氏以为他不愿,心里黯然,却是温和地笑道:“你柳姐姐也是提一提,你若是不愿也不打紧,听过就算了。”
“我愿意。”陈烨噗通地跪了下来,大大的眼睛看着陈氏:“我愿意的。”
他是真被吓到了,当初和娘亲从那个家出来,他也从没想过回去,看着娘亲那样郁郁寡欢至死,他心里更恨,恨那样的父亲,也恨那个吃人的地方。
从前母亲尚在时,就告诫他,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回到陈府,就当没了家,他虽有不甘,可母亲的话也不敢不听,便发了誓,再也不回那个家。
他年纪虽小,却也分得清好歹,经过这么些日子,陈氏她们是真心的待他好,即使有怜惜成分在,却也是真心的待他好,他在这个家,才有家的感觉。
而在心里,他早就当陈氏是娘亲般,当苏小她们是姐姐般看待,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福气,他以为,这一辈子,就是作个下人了。
“我也不问你从哪里来,将来会不会回去,只是作了我娘的义子,她就是你娘,将来你若好了,也不要你侍她十分,只莫忘了她便好。我娘百年以后,不管日后有没有子嗣,你都要给她一份供奉,使她老有所依。”苏柳定定地看着他:“你做的到吗?”
“姐姐放心,今日若认下娘亲,日后必视若亲母,至死不敢忤逆。”陈烨一脸的认真,像是在立誓一般。
“很好。”苏柳笑了,道:“你有这个心便很好。起来吧,等寻个日子,你再正式给娘亲敬茶磕头。”
陈烨露出一个笑容来,还是跪着磕了几个头,冲着陈氏叫了一声娘。
陈氏连忙扶起他,爱怜地道:“好孩子,快起来。”
苏柳自一旁看着,看他们是真心欢喜,便也放下心来,想着这既然要认义子,也摆上两桌,请上些相熟的人,热闹热闹才好,也好教知众人,陈氏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存在。
日子很快就寻好了,就在十月初八,苏柳请了平素和陈氏相熟的乡亲来坐席,也请了宋斐兄弟。
陈氏要认义子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也传到了老宅,黄氏当即就站在正屋门口叉着腰冲着北坳子的方向骂了起来。
“自己生不出儿子,不知从哪捡个小乞丐就要认儿子,呸,好不知羞。”
黄氏的话不知被谁学了去,去苏柳家坐席那天,就有人说给了陈氏听。
陈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玫红绣牡丹的袄裙,头上的发髻梳得整整齐齐的,插着两支银钗,和一支赤金掐丝步摇,耳朵还戴着红宝石耳坠子,整个人显得贵气又端庄,这气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看的人又艳又羡。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也是管不得的,如我们家柳儿所说,说两句又不会少了一块肉去,我问心无愧,她爱说便说呗。”陈氏淡淡地笑道:“我如今儿女双全,可是万事足了。”
“也是大嫂子你有福气,瞧这一身派头,就是县里的太太也差不多了。”有个婶子便讨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