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此时位于长安正东一座山峰的高处,可以清楚看到西面的情景,大量士兵聚集在长安城外,将偌大的长安城围的水泄不通,目测估算,至少也有五万人以上。
与城外的火把遍地不同,城里漆黑一片,连繁华的东城也少有光亮。
见此情形,长生立刻知道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儿了,城外的士兵摆出的是进攻阵势,而且穿的并不是卫戍军的军装,这说明这些士兵来自长安之外的其他地方。
短暂的观察过后,长生施出追风鬼步借着夜色的掩护快速靠近了城池,随着距离的临近,他很快看清了阵中军旗上的文字,军旗不止一面,上面的文字不尽相同,分别为“李”和“陇西郡王”。
见到军旗,长生立刻明白来人是凤翔,陇右两地节度使李茂贞,李茂贞与王建,李克用,朱全忠等人一样,都是拥兵自重的藩镇,而且此人麾下兵力不少,当有十五到二十万。
眼见来人是李茂贞,长生心中猛然一凛,李茂贞虽然没有明着反叛朝廷,但此人早就跟朝廷离心离德,而且此人平日里驻兵凤翔,大军东进千里,围困长安,自然来者不善。
城外的士兵再多也不可能一点漏洞也没有,长生自士兵稀疏之处靠近城墙,避过墙上守军翻墙进城。
此时城中街道上一个路人也没有,连打更的都没了,只有负责外城防务的卫戍军在往复巡逻,这是宵禁才会出现的情况,此外城中并无战争痕迹,这说明李茂贞虽然围住了长安却并未强攻。
短暂的沉吟过后,长生避过巡逻的士兵赶往自己的府邸,片刻过后来到王府门前,发现王府的匾额并未摘下,灯笼上的标识也不曾更换。
长生的王府位于皇宫西侧不远处,自此处可以看到皇宫外的广场上停放着不少轿辇和马匹,此时不过五更时分,文武百官已经进宫,这说明今天早朝叫的是大起,所谓大起就是上朝时间比平常时候要早一些,通常只有在商议军国大事时朝廷才会叫大起。
长生没有走大门,直接翻墙进院,去到自己的房间,王府的马厩离他的房间并不远,里面除了王府自用马匹,并不见黑公子和汗血宝马的身影,由此可见大头等人并不在长安。
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切如旧,并没有丝毫改动,内室的木榻上放着一套被褥,正是长生先前带在身边的那一套,在床头显眼的位置还放着自己的腰囊。
当日他自忖必死,便拜托黄四郎将自己的腰囊转交给杨开等人,而今腰囊出现在这里,说明大头等人曾经回来过。
拿过腰囊,发现里面只有一枚法印和一支发簪,这支发簪是张墨先前送给自己的灵气信物,而法印则是自己授箓的道印。
除了发簪和法印,腰囊里原本还有逆鳞和其他事物,但此时只有发簪和法印留在这里,说明这两件东西是张墨故意留在这里的,张墨之所以将发簪留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如果回到王府,能第一时间通知她。至于留下法印,也是为了确定他是否活着,因为他是龙虎山的道士,只要使用法印,张善和张墨就有办法确定他还活着。
张墨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知道他还活着,而是心存侥幸,希望能够出现奇迹。
长生虽然不舍得破坏这支发簪,却还是将其就中折断,他不喜欢卖关子,也不喜欢故弄玄虚,张墨此时的心情定然差到极点,必须尽快告诉张墨自己回来了。
朝服不止一套,长生走时只带走了一套,折断发簪之后长生立刻换上了官服,随即翻出画符事物,画写隐身符一道,隐去身形,急赴皇宫。
皇宫长生去过好多次了,为了尽快赶往皇上临朝的大殿便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自西侧城墙翻墙而过,穿过外城,进入皇宫内城。
皇城内的守卫异常严密,出现了罕见的羽林军和神策军同时轮值的情况,见此情形,长生立刻猜到朝廷发生了变故,羽林军和神策军同时轮值并不是为了加强防卫,而是为了互相挟制。
片刻过后,长生来到大殿西侧院落,攀墙观察,发现大殿外的广场上站满了身穿甲胄的武将,这些武将分为两个阵营,东侧的二十几人为禁卫统领柳天林为首的羽林军将校,而西侧的那些人则多为神策军将领,其中还有藩镇武将。
神策军与羽林军同属禁军,但杨复恭把持朝政时神策军就听从他的号令,杨复恭伏法之后皇上将神策军五品以上将校与卫戍军的将领进行了对调,而今那些被调走的神策军将领又出现在了殿外的广场上,这说明神策军已经被奸人掌控。
此时大殿的大门是开着的,广场上的武将目不转睛的盯着大殿,而大殿里的文武群臣正在高声争吵,激烈辩论。
由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大殿,长生便没敢轻举妄动,因为广场上不乏紫气高手,隐身符只能隐去自己的身形,却无法隐藏破风声和脚步声。
长生耳目清明,能够清楚的听到殿内官员的争吵,令他没想到的是平日里对皇上毕恭毕敬的官员竟然在高声斥责皇上,此时七嘴八舌说的是皇上重武轻文,纵容国贼暗害清流忠臣钱钟林。
钱钟林就是被余一杀掉的那个门下省侍中,有人批评皇上,自然就有人回护皇上,吏部尚书史临云高声反驳,只道他精忠体国,并不是国贼,而且钱钟林遇刺一事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就是他干的。
长生虽然不爱上朝,但他曾经主政户部和御史台,朝廷重臣的声音他还是能听得出来的,大理寺卿杨叔昀,户部尚书吴雨生都是铁杆儿的保皇派,但不知为何,数落皇上过失的官员远比维护皇上的官员要多,而且言辞异常激烈,只道皇上重用奸佞,打压贤臣,倒行逆施,滥用刑法,德不配位,难主社稷。
听得众人言语,长生心里好生疑惑,这群大臣疯了不成,竟敢如此欺君犯上,诋毁君王,要知道欺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此外,这群清流文臣虽然空谈误国,迂腐内讧,却还是看重尊卑伦常的,李茂贞虽然大军压境,但他只是个郡王,而且不是皇族血统,即便其真有不臣之心,谋朝篡位也不合礼法规制,名不正则言不顺,势必玷污丹青,遗臭万年,这个粗浅的道理这些文臣应该懂得,便是忠义荡然无存,怎么连脸也不要了?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儿自西院匆匆走来,眼见托盘上放的是皇上御用的杯盏,长生便知道这小太监要往大殿去,知道机不可失,急忙闪身跟上小太监,亦步亦趋,尾随其后。
由于脚步声重叠,广场上的众人便不曾发现他潜入了大殿。
进入大殿之后,长生最先看到的是吵的面红耳赤的文武群臣,随后看到的是面色铁青的皇上,之后才注意到左右两侧的上首分别坐着一个男子,右侧一人很是年轻,穿的是亲王的五蟒朱红朝服,而左侧一人四十岁上下,穿的是郡王的大紫单蟒朝服。
见到这二人,长生终于明白违逆皇上的官员为何有恃无恐,因为这个年轻的亲王他认得,正是当日被他痛殴了一顿的吉王李保,而那中年男子无疑就是陇西郡王李茂贞,此人与吉王私交甚笃,朝野皆知。
到得这时,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李保在李茂贞的扶持之下发兵围困京师,策反群臣,逼宫篡位。
进入大殿,长生就没什么顾忌了,因为殿内众人都没有灵气修为,即便有,修为也不高,不过他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走到李保身后静观其变,眼下李保还没有明着反叛,这时候杀他有些师出无名。
小太监送的不是茶,而是药,这么多臣子当众忤逆诋毁,气的皇上五内俱焚,险些吐血。
文臣打仗不行,内讧一个顶俩,而且嘴上功夫了得,移花接木,颠倒黑白,说的唾沫乱飞,兴奋非常,对于皇上的攻击更是全方位的,皇上让他整顿吏治被文官们说成了任用酷吏,迫害忠臣。皇上有段时间宠爱丽妃,此事被文官说成了骄奢淫逸,沉溺酒色。
皇上被倭寇调包期间,假皇上做了不少荒唐事,为了维护皇上颜面,此事并未对外公开,实则这件事情捂不住的,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被人调包了,但皇上既然不对外公告明示,他们就装糊涂,将假皇上的所作所为全都扣到了皇上头上,说什么狂征暴敛,罔顾民生。
而皇上组建新军,征讨藩镇,也被他们说成了穷兵黩武,同室操戈。
有奸臣,自然就有忠臣,面对众人的无端诋毁,以六部堂官为首的众人纷纷出言驳斥,但他们人数较少,而且对方是昧着良心说话,他们比皇上本人还知道皇上有多冤枉,面对吴雨生等人的合理驳斥一律避重就轻,胡搅蛮缠。
在长生来到之前,逼宫就已经开始了,眼见闹的差不多了,李茂贞阴声开口,“皇上,你有何话说?”
皇上被气的面色铁青,急促喘气,听得李茂贞言语,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见此情形,李保自忖势在必得,得意开口,“老七,局面你也看到了,大势已去,多说无益,退位吧。”
长生等的就是李保的这句话,如此悖逆言语一出口,罪证已然确凿。
想到此处,便撤去法术,现出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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