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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7 慕容绍宗

    北朝帝业第一卷关西新客0607慕容绍宗三鸦道是河洛地区与南阳盆地之间的快捷通道,其路径是从南阳盆地翻越伏牛山北向洛南,虽然山道崎岖,但却是两地之间最为快捷的路径,每有奇兵进击,常常循就此途。

    东魏在兵围颍川之前,于河洛地区发起了一系列的反击攻势,将洛南伊川伏流城等原被西魏所掌握的据点尽皆夺回。经过长达一年多的围城之后终于又攻克了颍川,自此河南诸境复归东魏,而西魏仅仅只掌握了鲁阳关以南的三鸦道。

    但就连这一段道路,近日来也是多受骚扰。由东魏所任命的北荆州刺史、蛮王梅季昌等一众宛洛蛮酋们各自率领部曲,近日来频频叩扰关防,虽然守将郭贤几番统率人马击溃这些贼蛮,但不久后他们便又卷土重来、驱之不散。

    这样的情况并不寻常,这些蛮人虽然不服教化,但也并非痴愚,频战无功但却仍然流连不去,要么是有非同寻常的图谋,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指使。

    事实也确实如此,郭贤在就阵抓捕几名蛮酋之后细加审问,便得知他们背后的指使者便是东魏大将慕容绍宗。

    若是寻常的蛮人作乱,郭贤还有信心能够料定,但当得知竟是慕容绍宗背后作祟,他自然不敢等闲视之,忙不迭将这一情况奏告后方的荆州总管府。

    就算他有信心迎战慕容绍宗,也并不具备这个实力,如今所部军众统共只有两千出头,若非来自荆州地区的物资支援,只怕就连鲁阳关都要把守不住了。

    颍川城破后,东魏大军陆续回撤,其将领彭乐打算乘胜追击、率领其本部人马进攻鲁阳未克,无奈只能撤走。待到诸军尽归之后,留守河南、收拾残局的便是燕郡公慕容绍宗。

    慕容绍宗本部八千余众,除了自尔朱氏部下便一直追从他的忠义老卒之外,剩下的也是这些年辗转各方任事所募取接纳的部众,当然最多还是他出任东南道行台、执掌大军却敌平叛以来所接纳的投效人马。

    尤其是在涡阳之战刚刚结束之后,许多从乱于侯景的北镇老卒们都担心归后或会遭到朝廷和高大将军严惩,许多人便争相托庇慕容绍宗门下,慕容绍宗也因此接收了许多原侯景麾下的河南精卒。

    颍川之战结束后,其城早已经残破不堪,自然不再适合军旅驻扎。而为了防备西魏势力再次卷土重来,慕容绍宗便先就近移防于襄城,得与镇守河洛之间的可朱浑元所部互相呼应。

    慕容绍宗年近五十,但仍不露老态,体态魁伟、气象威严,尤其在经历几场大胜之后,如今威名更是如日中天。

    蛮王梅季昌等蛮酋们赶来襄城拜见并且禀告军事,眼见慕容绍宗端坐席中、不怒自威的姿态,一时间也都紧张不已,不敢放肆,小心翼翼的将军情如实奏告出来。

    当听到这些蛮部骚扰多时仍然没能撼动鲁阳关防务,慕容绍宗便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你等诸路人马数倍于敌,但能紧密配合、次第交攻,又怎么能容许贼将从容顿足关城之内!」

    诸蛮酋闻言后各自额头冷汗直沁,作为首领的蛮王梅季昌又叩告道:「禀告慕容行台,贼众虽然数寡,但那鲁阳关城却地处险要,贼将郭贤久从王思政镇戍征战,也多得计略传授,还有后路的荆州输助资粮,一时之间当真难以攻克……」

    虽然这蛮王所言不无道理,但慕容绍宗闻言后还是冷哼一声,指着几人训斥道:「尔等诸徒多有从乱旧劣,如今元恶虽然逐向岛夷,但从乱徒众却还未暇审问追惩!我今不问你等旧恶,便是赐给你等立功赎罪的机会,若仍不肯珍惜把握,来日俱赴邺下领受扒皮油烹之刑!」

    众人听到这话后顿时又是惊骇不已,连连叩首恳请慕容绍宗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一定奋勇作战夺下鲁阳关。

    「如此便再给你等半个月的时间,若仍不能攻

    城夺关,则必严惩不贷!」

    慕容绍宗又沉声喝道,旋即便摆手让这些蛮酋们各归所部、继续向鲁阳关发起进攻。

    待到群蛮退出之后,堂中其属官参军房豹便忍不住开口说道:「贼将郭贤守据三鸦,勇健如彭乐尚且撼之不动,此众蛮徒想必更加难以成功。燕公如此威令吓之,恐怕这些蛮徒会潜生异志啊!」

    「这些贼蛮本就是乌合之众,惯于依附强势、昧于忠义。今我新破颍川、军势正锐,其众即便悖我投敌,西人未必敢纳。况我所图又岂是鲁阳,强驱贼蛮往战也只是扰敌而已。」

    慕容绍宗闻言后便沉声说道:「我军留顿此间,近或无忧,久必生困。颍川久经战乱,民皆流离失所,短时之内难有补益。贼之沔北地近此边,听说甚为得治,就连前据颍川之众都因粮彼乡。我今引众击之,即便不能裂土分守,也可人马就食。」

    颍川之战结束后,在慕容绍宗的主动争取下,高大将军也答应了他的请求、将他留守此间以镇抚乱后的河南,潜台词也算是默许慕容绍宗接手侯景遗留于河南的人事资源。但能够接手多少,还是要看慕容绍宗自己的操作水平。

    慕容绍宗留在河南所面对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麾下人马的衣食温饱,河南此境在经过侯景叛乱和一系列的战事摧残下,生产环境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地方秩序也都几近崩溃。

    尽管大军回撤时也留下了一部分所剩余的物资,但慕容绍宗麾下足有近万人马,日常消耗也是非常巨大,若是不能未雨绸缪而一味的坐吃山空,山穷水尽也是转瞬即至。

    如果慕容绍宗不能在余粮耗尽之前在河南获取到新的军资补给途径,那也只能暂且离开此间、向青徐之间靠拢。

    可是他只要一退,就等于主动放弃了之前同高大将军之间所达成的默契,职权遭到削弱是必然的事情。

    他虽然在平定侯景叛乱的过程中称得上是功勋卓著,而高大将军也给了他机会,结果是他自己不中用,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作为尔朱氏旧部,慕容绍宗与晋阳勋贵之间即便谈不上格格不入,也是多少有点不甚合群。当年高王在世时倒也还能在彼此间略作调和,但今高大将军当国,自己尚且同勋贵老臣们多有摩擦,更顾不上慕容绍宗的人际关系,或许可能还要将之用作一个打压晋阳老臣的工具人。

    如果有的选,慕容绍宗当然愿意逍遥于外、独当一面。之前之所以不对侯景穷追到底,也是略存养寇自重的心思。如今侯景跑到江南去开创一番新局面,对慕容绍宗多多少少也是造成了一点刺激,坚定了他某方面的想法。

    早在颍川城还未被攻破的时候,慕容绍宗便已经开始思忖下一步该要怎么走,而西魏所控制的沔北地区也成为了他的目标备选之一。

    慕容绍宗性格沉默寡言,很少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宣之口中,哪怕是其身旁心腹侍者都难猜度其心意。

    如今也是自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他才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下属:「西人荆州刺史李泰,以其旧年晋阳、河阳之功而势位幸进,但是察其行迹,可知其人轻躁好动、贪功忘命,既见南梁大乱,岂能按捺自守?唯其国弱兵寡,不能兼顾诸边,却拥此四战之地,我若不发兵劫之,不知要留惠何人。」

    房豹听到这里才醒悟过来:「所以燕公强驱蛮徒进扰三鸦,是引诱沔北守军北去,而后再经方城转进沔北?」

    慕容绍宗闻言后便点点头,旋即便又说道:「虽然这李伯山弄兵多恃幸用险,但既然能够屡经阵仗、声名鹊起,也不可当真作幸徒目之。清河公等虽然不谓雄极智高之才,但也称得上久经战阵、略知兵事,巢于雄城尚且受其折辱。今欲图之,且使群蛮稍作试探,也不算是多此一举。」

    自河南进入沔北,除了三鸦道这条山路捷径之外,还可以经由襄城径直南下,穿过伏牛山与桐柏山之间的隘口,途经方城直入其境。

    这条道路平直开阔,鲜少能收奇兵之效,故而兵家用兵鲜少着重于此。不过在慕容绍宗看来,战争固然是有着天时地利等各种因素的影响,但到最后打的其实还是人性。

    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个西朝李伯山,但在将沔北作为攻略的目标后,便通过各种途径多方打探李伯山其人其事以加强对其人的了解,甚至在兵围颍川的时候还向清河公高岳事无巨细的打听一番彼此交战的细节,以至于被高岳误会他是在借此讥讽其人而险些翻脸。

    在慕容绍宗看来,李伯山在面对南梁乱象时是不可能按捺得住的,而西朝霸府能够给其增援也必定有限,所以眼下的沔北必然是存在着一定的空虚,正是兵掠其地的好时机。

    再又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推演一番后,慕容绍宗才又着令侍者们准备沐浴用的温汤,灌满了偌大的地池,然后便解衣投身其中,仔细沐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