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哪里发现的?”郭默问道。
“晚饭前,我去书房找爹爹,没看到人,书案上只有这张留书。”
黄蓉如实地回答道,言语之间,不免流露着一丝担心。
郭默没有说话,拿着留书来到冯衡的面前。
“岳母,留书的内容很简单,字体也很工整,看得出岳父并不是仓促之下的留笔。至于为何不能当面告辞,而是采取留书的形式,恐怕与这个‘故人’有关。”
“也许有什么不方便明说的,咱们还是不要空担心的好,以岳父的身手,当今天下恐怕没人能轻易留下他。”
“是啊师母,你看郭老弟也这么说了,您也别这样连茶饭都不用了,说不定师尊正在什么地方,跟老友大快朵颐呢。”
陈玄风也趁机相劝道,黄蓉赶忙让听香出去安排晚饭。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总是透露着一丝诡异。
也不好多说什么,在座的没有一个笨人,有些话说多了,反而适得其反。
“默哥哥,你说爹爹不会遇到什么问题了吧?”
黄蓉看着旁边熟睡的一双儿女,轻轻地给他们盖好小被子。
刚进入四月,“桃花岛”上的桃花已经开了。
“伏龙居”里,这两年也移植了不少桃树,单纯只是为了种树而已,郭默也没费心思去再搞一个桃花阵出来。
“蓉儿,这件事情的确透着诡异,可惜我也毫无头绪。岳父这个级别的高手,我就是想让‘皇城司’去追查一下,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东邪”黄药师要想隐匿行藏,估计还真没人能查得出来。
“不过,应该没什么危险,当今天下,岳父已经是‘五绝’之一,就算还有些隐世门派,又能有多少绝顶高手出来?”
道理是这么個道理,可是黄蓉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好了蓉儿,你要是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让岳母怎么办?襄儿和逸儿才几个月大,你可不能出问题。”
“真要不放心,明日我就跟大师兄和二师姐,一起出去找找,不过能找到的机会估计不大。”
黄蓉本就是聪慧之人,只是突然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涉及到自己的爹爹,难免就乱了方寸。
见到郭默这样说,也觉得一时之间,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先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郭默等人刚刚用完早饭,听香就进来禀报。
“南山樵子”南希仁来了,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位异族人。
郭默有些诧异,“皇城司”三日一报的节奏,这半年一直持续着。
可是,昨日才刚刚收到最新的情报汇总,怎么才一天时间,四师傅一大早就过来了呢?
“默哥哥,咱们还是一起去见见四师傅吧,说不定有什么事儿呢。”
郭默只好把手上的小郭襄递给了冯衡,只要这小丫头醒着,就总是想着找爹爹抱,明明才九个月大的孩子,却有着各种搞怪。
当二人来到“凌青阁”的时候,南希仁已经在那里喝茶了,一旁就座的还有一位,居然是一位苗人。
“石长老?你怎么来了?”
郭默没想到,跟四师傅一起过来的,居然是两年多前,在“罗氏鬼国”认识的石鸣长老。
石鸣见到郭默、黄蓉进来,也赶忙过来见礼。
两年多前,彼此就认识了,而且郭默他们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整个“罗氏鬼国”的救命恩人。
这次,石鸣奉命出使大宋,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郭默才引发此行的。
原来,一年多前,大宋空前的“武举”,引领了举国的尚武之风。
而从“武举”中走出来的几位“天子门生”,更是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
尤其是去年的对金作战,郭默、孟珙、岳翱、余阶、王坚、秦钜......等名字更是响彻了大江南北。
无论是临安城南的敦武训练,还是江陵城外的骑军选拔,都持续了至少半年以上的时间,一时成为整个大宋军中儿郎,和热血青年向往的所在。
而作为这一切的发起人和缔造者郭默,更是成为朝野关注的焦点。
现在,谁还不知道“敦武军”、“忠顺军”和“靖难军”,已经都是排在大宋一线能打的军队,跟郭默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然郭默赋闲了半年多,在民间却始终流传着他的“传说”,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郭默的大名,自然也就传到了跟大宋相邻的“罗氏鬼国”。
一开始倒没有什么波澜,直到流传的信息多了,也引起了“罗氏鬼国”高层的注意。
此时“罗氏鬼国”的国主,正是当年被郭默从“万骨枯”中解救出来的安德。
安德虽然脱险了,却因为受了这么多年的牢狱之灾,身体的根基遭到了重创,再加上上了几岁年龄,已经无法再生育。
那么,安灵儿自然成为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一年多前,当郭默正在为“武举”做准备的时候,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罗氏鬼国”,未婚先孕的安灵儿竟诞下一子。
一时间引发了热议,甚至“罗氏鬼国”内部,几个有实力的部落,还以此为由,质疑安灵儿继承人的资格。
最后,还是德高望重的蓝泽大祭师出面,动用“罗氏鬼国”最神秘的占卜之术,测算出安灵儿诞下的孩子,乃天神所赐。
是来庇护“罗氏鬼国”的,当为“罗氏鬼国”将来之主。
虽然还是有些人将信将疑,但是蓝家在“罗氏鬼国”的地位,以及蓝泽大祭师几十年的影响力,还是平息了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甚至,最后直接改立了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为“罗氏鬼国”王位的继承人。
有些人,是相信了他的“来历不凡”,有些人或许想着,将来如果有这样一个幼主,更方便维护自己部落的利益吧。
“罗氏鬼国”一直有心成为大宋的附属国,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宋毫无对外扩张的“野心”,连“罗氏鬼国”这样主动的投诚,都“不敢”去坦然接受。
没想到过去这一年多,大宋却在两湖地区屡创金军,甚至还从金国手里夺回了邓、唐两州之地。
安德就动了上表归附的心思,因此这次特地派遣,以石鸣长老为首的使团,带足了珠宝、香料等贡品,来临安进献。
当然,石鸣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确定一下这个名满天下的郭默,是不是当年救“罗氏鬼国”于危难的郭默。
到了临安之后,石鸣等人自然由礼部相应官员接待。
私下里,石鸣拿出了安灵儿画的郭默的画像,向礼部官员问询。
你还真别说,这幅画像,至少有七成跟郭默本人相似。
“石长老,您认识我们大宋的郭都统啊?”
礼部的官员很是诧异,但看到对方拿出了郭默的画像,不自觉多了一分亲近之意。
只有作为一军的“都统制”,才会被大家称为“某都统”。
郭默虽然被免去了“敦武军”都统制的职位,但在更多人心中,他不仅是“敦武军”的都统制,也同样是“忠顺军”和“靖难军”的实际掌权者。
因此,即便私下里说到郭默,还是不自觉称一声“郭都统”。
石鸣见他礼部的官员,真的认识郭默,而且直接称呼其为“郭都统”,就知道这位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真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实不相瞒,早在两年多前,当时的郭都统还是白身,就对石某以及整个‘罗氏鬼国’有再造之恩。不知大人可否告知郭都统所在?”
石鸣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郭默,既然郭默有如今这样的地位,那么有些话还是需要当面挑明的。
其实,石鸣来大宋之前,安德和安灵儿父女,分别都找他密谈过。
也都殷殷嘱咐过他,只是两人所说的内容,几乎完全相反而已。
但是,石鸣同样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种想法告诉郭默。
“石长老,可能您还不知道。郭都统自从去年收复邓、唐二州之后,就一直赋闲在家养病,下官也不知道他的住所。”
石鸣无奈,只好按照礼部的安排,先拜见大宋的官家再说。
难得有外邦来臣服大宋,赵扩听说了很是高兴。
事实上,“罗氏鬼国”在南疆,也算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为彰显重视,赵扩特意在“大庆殿”的朝会上,接见了石鸣。
一番正常的觐见、献礼之后,心直口快的石鸣,还是当众说了郭默的事情。
“启禀大宋官家,两年多前,我‘罗氏鬼国’内部发生叛乱,恰好当时贵国的一位英雄,如今的‘敦武军’都统制郭默,路过我邦。”
“解救我主于危难之中,连在下这条命,都是当年郭都统所救,郭都统对我‘罗氏鬼国’,实有再造之恩。”
“临来之时,鄙邦国主再三交代,让在下务必当面拜谢郭都统,且另有重礼送上!”
石鸣这样一说,整个大殿里的文武不淡定了。
郭默的名字,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出现在大家耳朵里了,甚至有些人已经忘记了这个人。
没想到,今天从“罗氏鬼国”来的使者,却一口一个“郭都统”地叫着,还想当面拜谢,居然扬言有“重礼送上”?
你不知道收受贿赂,在大宋是会触犯刑律的吗?
居然还敢在这庄严的“大庆殿”上,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赵扩本来坐在龙椅上,听着石鸣一番不要钱的拜年话说着,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谁还不乐意听好话呢?
没想到,这个使者居然话锋一转,开始说起郭默来了。
那小子竟然还是“罗氏鬼国”的救命恩人?
这是多大的事儿啊?愣是没听那小子说过。
这要处理好了,可不就是简单的外邦依附了,说不定还能成为那小子一个有力的臂助呢。
到底是官家,短短一会儿功夫,就在琢磨着怎么操作对儿子更有利了。
“启禀官家,为臣要弹劾卸任的‘敦武军’都统制郭默。”
赵扩正在盘算的时候,居然有一位御史跳了出来,扬言要弹劾郭默,这是几个意思啊?
“张卿,好像郭默都大半年没露面了,你弹劾他什么?”
听到有人弹劾自己的儿子,当爹的自然不会高兴,但是赵扩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官家容禀,这个‘罗氏鬼国’来的使者刚才所言,郭默竟然早就里通外国,现在看来,在大宋参与‘武举’,定有所图谋?”
“这使者竟然声称,要送大礼于郭默,这不是要将国之礼物私相授受吗?臣请治郭默之罪。”
好嘛,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来人,殿中武士何在?将此狂悖之人给朕......叉了出去——”
听到这个张御史,明显就是在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赵扩一怒之下本想着治罪于他。
后来,想到他御史的身份,本身就是“风闻奏事”,临了才改成“叉了出去”。
随着这一两年,在军事上的屡创佳绩,外交上也强硬了起来,更是无需向金国再交“岁赋”。
而赵扩自己,修行内功也有一年半了,特别是郭默所传的“九阳神功”第一重“氤氲紫气”,最近也刚刚入门。
老赵扩仿佛焕发了第二春,气力大增,连箭术都长进不少,能命中百步之外的箭靶。
说话声音洪亮,步履矫健,一代帝王的派头越发有了威严。
放眼朝堂之中,完全忠于自己的重臣,不说过半吧,至少也有了三成。
而能够指挥动的军队,更是最强悍的,赵扩说话行事就更像一个真正的官家。
赵扩这一举动,镇住了另外几位想出班的御史,一个个灰溜溜地站在原地。
“哈哈,没想到贵我两国之间,早就有了如此深切的交往。不知贵使打算给予我们郭都统,什么样的馈赠啊?”
呵斥了强出头的张御史,赵扩看着石鸣,饶有兴趣地问道。
“启禀官家,临来之时,我邦国主说了,见到郭都统之后,如他需要,我主愿赠送八千匹战马,助力郭统领再立新功。”
什么?
八千匹战马?
还是“赠送”?
赵扩也不淡定了,这是多大一笔钱啊?
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一下搞到八千匹战马啊!
去年整整一年时间,又是用大米、又是用盔甲兵器的,各种勾心斗角,才从金国和西夏那里,换来了两万匹战马。
现在,这位使者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要赠送给郭默八千匹战马,这是给那小子多大的脸啊?
赵扩再看“罗氏鬼国”送来的那些珠宝、香料等贡品,瞬间觉得不香了。
“老货,安排‘罗氏鬼国’来使,去见咱们的郭大都统吧。”
后几个字,赵扩恨不得是咬着后槽牙在说的,然后起身离开了“大庆殿”。
老太监也不敢笑,这官家还吃味自己的儿子了吗?
赶忙让人通知“南山樵子”南希仁,让他带着这个石鸣长老,去“桃花岛”见郭默。
这就是石鸣来此的经过,当他简单叙述完之后,郭默也有些震惊。
“石长老,八千匹战马?咱们‘罗氏鬼国’战马很多吗?”
“滇马”郭默自然是知道的,耐力超强,适应山地行走和长途奔袭。
在北方几国对宋朝的封锁下,在以往那些年,滇马一直是宋朝战马的主要来源。
即便是现在,大宋军队中骑兵实际数量,已经接近十万,滇马的数量至少有六七万。
这还是因为,在郭默能掌控的三军六万人中,有一半以上的骑兵,这两三万北方战马是去年或换,或抢来的。
要放在原来,六七万的骑兵规模,北方战马只能零星见到。
只是滇马的个头普遍要矮一些,用于骑乘、奔袭都挺好,用在两军阵对战,就差点儿意思。
“恩公,‘罗氏鬼国’境内多山地,对外战争少,保留的战马数量还算是挺多的。”
“只是要挑出个头大的,还是不太容易。这次我主让选出的八千匹战马,个头真能赶上北方战马的也就一半左右。”
“不过,用于长途奔袭时,可以一人双马,矮的奔袭,高的战场厮杀。”
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关键是八千匹战马是人家白送的,又不用花钱。
“那郭某就太谢谢石长老了,回去也替我多多拜上令国主,‘恩公’一说,石长老就无需再提了。”
“只是你这次送这八千匹战马,实在手笔有点儿大,郭某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郭默其实有些纳闷,就算自己出手救过他们,也过去两年多了。
现在跑来还人情,稍稍晚了点儿不说,关键是这人情还得有点儿夸张。
“恩公......郭都统,其实还有件事情,石某没想好该怎么说。”
石鸣显得有些为难,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南希仁和黄蓉。
“石长老放心,这位你也认识,当年跟我一起去的‘罗氏鬼国’,现在是我的妻子。”
“而这位,是我的授业恩师,都是郭某最亲的人。石长老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郭默急忙解释道。
石鸣就是因为看到了黄蓉,他才犹豫着要不要说,要怎样说才好。
看到石鸣的眼睛,不断地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的,黄蓉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石长老,莫非你此次来大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来找默哥哥的?”
黄蓉略加思索,直接一针见血地问道。
石鸣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瞒黄姑娘,的确如此,就是因为听到了郭都统的消息,我主才让石某千里迢迢,前来大宋谋求依附。不过,来见郭都统......”
“石长老,伱来见默哥哥,到底是你家国主的安排,还是......还是灵儿妹妹的安排?”
“什么?你......你都知道?”
黄蓉的问话,让石鸣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吃惊的看着黄蓉。
他一直以为,两年多以前那件事情,只有自己那边少数几个人知晓,而郭默和黄蓉,应该是完全不知情才对。
当时都是为了解除安灵儿身上的“蛊毒”,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要不是安灵儿生下了一个孩子,要不是郭默在大宋声名鹤起,要不是为了稳固这个孩子将来的王位,石鸣是不会来到“桃花岛”找郭默的。
看着石鸣的样子,黄蓉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其实在两年多前,自己就有所怀疑。
看到当时郭默的情况,黄蓉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自己两人好歹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郭默更是不惜耗费功力,解除了安灵儿的“蛊毒”。
而在他们临走的时候,竟然无人相送?
又什么要紧的事情,让安德和安灵儿,都不送一送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只是当时黄蓉毫无证据,充其量算是女人天生的“敏感”而已,总不至于就此不依不饶的吧?
后来,离开了那里,想着大家估计永远没有见面的机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黄蓉也渐渐淡忘了。
没想到,两年之后的今天,又在“桃花岛”见到了石鸣长老,而对方一出手就是“八千匹”战马,这是什么样的交情啊?
郭默听的一头雾水,拿眼睛看看黄蓉,又看看石鸣。
“那么,你就是承认此行跟灵儿妹妹有关了?赠送八千匹战马也是因为她吧?”
黄蓉淡淡地问道,语气很是平和,郭默却听出了一丝莫名的心酸。
“黄姑娘,这点儿您猜错了。来找郭都统是我家国主,或者说是我的主意。灵儿恰恰吩咐了,不让我来打扰郭都统,而赠送八千匹战马也是我家国主的安排。”
见石鸣这样说,黄蓉又不明白了。
“我想知道,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灵儿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已经一岁零八个月了。”
“什么?——”
“腾”地一下,黄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眼瞬间噙满了泪水,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不可思议地看着石鸣,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愤怒,亦或惊恐。
“蓉儿,你怎么了?”
郭默感觉到黄蓉的异样,赶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黄蓉轻轻地、不着痕迹地推开了郭默。
“那个孩子,他...他叫什么名字?”
“安——思——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