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百开始崛起
无论从日军第45步兵联队的大佐联队长,还是到负责抵近一线指挥的少佐大队长,又或是最前线的中尉大尉中队长。
他们都犯了一个极为致命的错误。
太高估自己。
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勇猛,懦弱的中国人就一定会害怕和恐惧。
在华北战场上,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证明过自己的武勇,用中国军队的失败。
松江城下师团受阻显然只是一个例外,那是因为中国军队有坚墙有护城河为盾,没有那些,中国人早就被他们击杀了。
可他们显然忘了无比重要的一点,他们端起步枪凶神恶煞的冲锋固然令人恐惧,但在尽情展示这种武勇之前,他们必然先用火炮进行洗地,不管是92步兵炮还是75山炮亦或是更大口径重炮,那些能轻易将工事将战壕炸成一片白地的重火器,才是摧毁抵抗之心最可怕的东西。
而现在,他们在冲锋之前虽也使用了几十具掷弹筒,连续几波榴弹投掷,在漫长的防线上炸得弹片横飞泥土四溅,也造成了一定的伤亡,但能真正投入战壕内爆炸的榴弹绝不会多于20颗,那些伤亡对于饱受火炮摧残的中国军队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失去了火炮,日军却还要展示自己的武勇,自然只能是一败涂地。
四个步兵中队,近800名日军,以近乎自杀式的姿态,分成三个波次,一浪高过一浪的向中国军队的防线冲锋。
最后一轮甚至山呼海啸的喊起了“板载!”
那是不破敌阵绝不后退的‘万岁冲锋’,日军步兵最后的杀手锏。
包括大尉中队长在内的所有军官,全部在队列里进行冲锋。
于是,他们就再未退过。
因为,他们全部倒伏在冲锋的路上。
迎着疯狂的子弹冲锋,别说800人,就是8000人,也只能是血流成河的结局。
中国军人手持的各种长短火器,让日军彻底清醒,他们也是肉体凡胎,没有了火炮,他们的武勇在疯狂的子弹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足足800人,只有寥寥二十几名‘幸运儿’能跨过那条小河,可这些幸运儿也只有一半人能有机会远远抛出携带的甜瓜手雷。
然后,他们就死在对手以驳壳枪和冲锋枪组成的密集火网里。
而更多的人,是被击杀在那条宽不过五米的小河里。
或许是因为小河里承载了太多尸体的缘故,照明弹雪白光芒的照耀下远远望去,原本缓缓流淌着的小河河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黄和红的颜色充斥其中,就像是一副凝固了的油彩画。
那副画面,绝对是后方重新找到阵地的掷弹筒兵和重机枪兵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掷弹筒兵失去了自己的中队和小队,因为他们所有的同僚,从大尉中队长到最低等的二等兵,只要是端起步枪的,全部死伤在冲锋的战场上。
重机枪射手也惊呆了,他们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掩护谁发起进攻,他们熟悉的步兵,都躺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
是的,从发起冲锋到现在,和他们大佐联队长阁下预计的一样,十分钟,战斗就结束了。
只不过,不是他们踏破对手的阵地,而是,整整四个步兵中队,全部消耗在对手疯狂的子弹中。
这绝对是最勇敢的一批帝国陆军。
死亡,没有磨灭帝国步兵的斗志,在后方没有下达撤退命令之前,他们前赴后继,奔向死亡......
冲锋结束了,但战场还未结束。
已经基本归为宁静的战场依旧有时不时响起的枪声,那是中国军人的枪手在寻找那些还能在血泊中爬动的伤兵。
枪响过后,原本只是受伤或许还有可能存活的日军伤兵只能惨嚎,而后归于寂然。
那种不放过的凶残,令人不忍直视。
藏在战壕里的中国射手,就这样当着日军的面,肆无忌惮猎杀着他们对面一切还活着的生物。
直到天空上所有的照明弹全部落下,整个战场重新陷入阴暗。
日军虽然愤怒的差点儿咬碎了后槽牙,却是拿不出拯救伤兵的任何对策。
“八嘎!中国人这是疯了吗?他们为何敢如此对待帝国陆军,就不怕我们会用更残酷的方式回击他们吗?”一个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日军重机枪射手无比愤怒的发问。
“他们,恐怕从未想过生离此地,自然是不害怕的。”重机枪射手身边的一个少尉小队长冷冰冰的帮他解答疑问。
黑暗中,日军少尉眼里闪着浓浓的恐惧。
让这个日本陆军少尉恐惧的不是阵亡于‘板载冲锋’中的数百同僚,松江城下第13步兵旅团战死者的遗体是此地的好几倍;甚至,让他恐惧的也不是还未结束的战场,再投入作战,做为重机枪小队的指挥官,他或许会死于中国人的迫击炮下,但绝不会像那些同僚一样,孤独而冰冷的躺在泥地里。
让他恐惧的,是中国人展现出的狠辣,就这样当着对手的面连伤兵都不放过,意味着他们选择承担相同的后果。
想冲破这片阵地,除非,杀光他们,再无他途。
而这,又谈何容易?通过刚刚这十分钟的自杀式冲锋作战,中国人已经拿出了迫击炮、机关炮、重机枪以及各种长短枪,火力凶猛、弹药充沛。
已经全部轻装行军的联队,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攻克这片阵地呢?还是用冲锋吗?用剩余的步兵大队?日本陆军少尉几乎已经可以想见己方尸横片野的状况。
令人不寒而栗。
但,日本陆军少尉的解释还不足以说明眼前的战况。
或许,只有中国军人自己最清楚这样做的理由。
中方的战壕里很安静,同样面对死亡,击退日军进攻的他们,显然要比日军要淡定一些。
不是他们不悲伤,而是再如何撕心裂肺的心伤,战场,也不允许人一直沉浸其中。
干掉对手的欣悦和随时都可能面临死亡的恐惧会占主导士兵绝大部分注意力。
战死士兵的遗体全部放在战壕的一角,只有受重伤的士兵才有资格被摸入战壕里的医护队背在背上或是匍匐着用担架拖走。
不是不缅怀或是尊重死亡,而是,这就是战场。
就拿这个正面战场的警卫班来说,一个警卫班12人,在日军的这一轮冲锋中,加上先前被榴弹炸掉腿部失血牺牲的阿牛,还有两人因为射击时身子抬的过高,一人头部中弹一人胸部中弹,战死三人。
三具遗体都被放在隶属于该警卫班战壕区域的角上,没有白布,他们年轻的脸上蒙着战友脱下的军装,那已经是同袍力所能及给予的温暖。
为此,他们得身着单衣缩在深秋阴冷的泥地里。
但,心甘情愿。
“班长,为啥要杀日军的伤兵?根据经验,日本人会不惜代价抢救他们的伤兵,我们可以留下那些伤兵,消耗鬼子物资。”仅着单衣战前帮好友找炸飞小腿的士兵就很不解,从战壕的一侧爬过来问一枪干掉四十多米外一名日军伤兵重新缩回战壕的老兵。
“为啥?”老兵斜了一眼自己的兵,脸上一片平静。“因为这一仗打完,老子们恐怕也剩不下几个了,没机会再和这帮鬼子再较量了。都没以后了,还想那么多干啥?多干掉一个是一个,还让他有机会祸祸咱们的人呢?”
说完,看看周边,眼神在那一刹间变得有些凶狠:“都给老子记住了,杀日本人不能手软,对自家兄弟也是一样,不行了的,就给他补一枪,别特良的让他受折磨。如果老子伤重的连枪都拿不住了,也特么给老子补一枪,别让老子被鬼子用刺刀捅死,那真的是疼的很!”
士兵有些呆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自己那名已经从军六年之久的班长。
他的班长,可是一直以“人死卵朝天”的形象示人,那曾想还会怕疼。
“老子又不是神,当然怕疼了。”老兵微叹一声,拍拍士兵肩膀。“隔壁的赵老二咋死的,不就是在华北战场上被日本人一刀捅穿了小肚子,肠子流了一地活活给疼死的吗?老子可不想像他那样,死也要死的爽利一点儿。”
“你们要是那个救不活了,老子就帮你们走的痛快一点儿,但老子要是求你们那个帮忙,可别狗日的下不去手。”老兵看看周围的士兵们,继续沉声交待。
战壕里有些沉默。
好半响,一个士兵才弱弱回答:“班长,我可不用你帮忙。”
“咋的,怕死就给老子......”老兵眼睛一瞪。
话还没说完,就硬生生顿住。
士兵解开衣服前襟,一枚手榴弹用麻绳牢牢绑在他的小腹上,一圈又一圈,绑的无比的紧。
显然,这并不是今天的战场上才绑好的,应该是有些时间了。
这枚手榴弹的作用,不言而喻。
“班长,我这可是那次从师部出兵的时候从隔壁班手榴弹箱里顺手拿的,没占我们班的。”士兵有些‘羞涩’的解释。
“哈哈,搞得不错。”老兵笑。
“土豆子,你还真是个机灵鬼!”
班里的另外几名士兵也都跟着笑起来。
硝烟和血腥味儿充斥着的战场,多了一丝欢畅,更多的,是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