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运后心剧痛,此刻又惊魂未定,从万丈高崖坠下的速度奇快无比,时机拿捏稍有偏差就容易粉身碎骨。自己虽然已入轻鸿境,但也无法做到万丈高空跌落还能御空而行,只是区区轻鸿境罢了,又不是成了仙人。
背心已被鲜血染透,这一剑再进一两分,旺运当即就得被洞穿心脏,命丧当场。现在虽是重伤,却还不足以致命。
清心就在怀中,他却舍不得用掉,这粒不知何人所赠的丹药绝非凡品,而且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那赠丹之人必然和自己关联极深,只是一时还没有头绪。
在天道空间之中天地难分,无法躺平,他只有静坐养神,驱天道神识一遍遍的游走在背心,神识所过之处,无数细微绿芒交织在伤口左右。慢慢地,血止住了,旺运却因失血过多感到口干舌燥,眼前发黑,一低头便晕了过去。
中先生自始至终未露面,看来此劫意在让旺运自己度过。天道空间内悄无声息,只有树种发出莹莹绿光,旺运周围有无数绿芒丝丝涌入,仿佛作茧般把他包裹了起来。
三个时辰后旺运才转醒过来,后背一阵阵发紧,伤口愈合了十之六七,这么凶险的伤在天道空间之中居然能自行愈合,旺运知道必是树种散发的能量起了很大作用。
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口渴难耐,从空间戒中取出一个水囊,一口气喝光了大半。回想起刚才,罗骄阳那一剑刺得好狠,自己若无天道空间,就算没被刺死,从高崖跌落也必定粉身碎骨,不由得有些后怕。自己埋怨自己疏忽大意,苦修武道,却差点冤死在一个纨绔手中。
旺运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运转神识,感受到外面已是漆黑深夜。外界四处只闻些许虫蛙鸣叫,并无人迹,寻一大树之下做为落足点,闪念间便传了出去。
好大一片密林!
这就是幽渭国地界了。不过因为在赤弓岭之下,这一大片密林也是人烟罕至之处,深夜中在这林中难辨方向,旺运刚才出来之前就已观察到北边似有灯火。虽天道神识已将旺运伤口恢复大半,不过重伤之下还是觉得真气运转不灵,只能一步步向北走去。
密林中爬虫颇多,毒蛇也有出没,但旺运在三眼沟修行一年余,又吸收了王蛇和巨蟒毒丹,蛇类似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气息,旺运过处,竟纷纷四散逃走。
无惊无险,走过密林,前方村落已隐约可见。深夜里只有一处有灯火之光,旺运好久都没感觉过如此疲惫了,一步步朝着灯光走去。
行到近处,却发现原来是一铁匠铺,炉火烧得通红,一老者指挥着几个赤膊上身的精壮汉子正在收拾地上的武器,这么晚了还有个七八岁的孩子坐在台阶上,睡眼朦胧,看样子也是困得厉害,只等大人收工然后就要休息。
旺运神识扫过,这些村民中还真就有一武者,不过才入金石暗境。轻轻咳嗽一声,走上前来。抱拳道:
“各位大叔,我进山迷了路,刚从西边的林中走出来,深夜之中难以辨清道路,可否借宿一晚,明日早起便走。”
众人见一孩子突然出现,年纪虽话倒也老成,互相看了看,都没答话。只有那老者走上前来,将旺运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未因为旺运是个孩子就放松警惕,说道:
“前方赤弓关兵荒马乱,你一个孩子跑来这里做什么?你从何处随何人而来?”
旺运不善说谎,正局促之际,旁边的小孩子喊道:
“爷爷,让小哥哥留宿一晚吧,反正也有他休息的地方。”
老者转过身去,一脸宠溺的说道:
“好好好,粮儿留他那就让他住。”
又转身道:
“走吧,都去休息,明日这些兵器交上去,我们应该就能不被责罚了。”
旺运看着那孩子,孩子笑嘻嘻的看着他,跑过来牵着他的手,说道:
“走吧小哥哥,我还有好吃的呢!”
旺运看看老者,老者微微点头,示意旺运可以留下。于是便任由那孩子牵着他的手,向院南的房子走去。
进了屋子,也没有油灯,旺运目力超群,看得清楚。只见屋内简陋得很,角落里屋顶还漏了一大块,一抹月光洒了进来。
那个叫粮儿的孩子从地上的草筐里掏出一样东西,转过身塞到旺运手中。
“小哥哥,你饿了吧?”
旺运低头一看,是一个煮熟的鸡蛋。
“你叫粮儿是吧?鸡蛋哪里来的啊?”
“小哥哥,这是我帮王大娘割草,她送给我的,一共四个,给了爷爷两个,还有两个,我们一人一个。”
屋子又破又旧,孩子的善心却没受到贫穷的一点影响,这让旺运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年少的自己和那些淳朴村民。
“粮儿,刚才听爷爷说,好像会因为兵器的事受责罚?怎么回事啊?你说给哥哥听听。”
粮儿听旺运问这件事,脸上再也没了笑容。
“边关打仗了,京阳国的兵大批的往我们幽渭国涌来,我们又是小国,现在为了抵挡他们,到处都在征兵,我爷爷和这些村里的叔伯们会打铁,官兵就命令他们限时打造兵刃,不然就要纳粮,交银子。”
旺运听得直皱眉,这贫苦的人家哪来的银子和粮上交?自己没有饿死已经是万幸了。
粮儿接着说道:
“全村的铁器都被官兵收了上来,爷爷他们被迫把这些铁器都重新熔炼,打造成了兵器,明日官老爷来收,这些兵器交了,大家应该就不必再去纳粮交钱了,爷爷他们这些几日都没休息,白天黑夜的赶工,现在可算做完了。”
旺运摸了摸粮儿的头,轻声安慰几句,让他吃完鸡蛋赶紧去睡觉。粮儿也乖巧听话得很,不过自己的那个鸡蛋始终握在手里,没舍得吃,就这样躺在炕上睡着了。
旺运转身出了屋,见院中那些人还在收尾,炉火也渐渐灭了。老者见旺运又走了出来,便问他怎么还没休息。旺运把老者引到一旁,对他说道:
“老伯,你刚才问我的事,我不想瞒着。我是京阳朝人,失足落崖,侥幸保存性命,这才循灯火来到此处。”
老者听罢,并没有太意外,说道:
“此地荒岭老林,方圆几十里并无人家,从见到你我就大概猜出你不是我国人士。不过这赤弓岭崖高万丈,你说坠崖还得以保命?那你可真是命大福大啊!”
旺运苦笑,掉下崖来还谈什么福气,自己若不是有天道空间,这会儿估计已经被野兽分食一光了。
老者问道:
“看你年纪轻轻,莫非也是学武之人?”
旺运道:
“正是。我此番来边关是为江湖历练,更是为了找我爹爹,现在我所有亲人都已失去联络,我就是在崖上太过思念亲人,才被他人暗中偷袭,跌落崖底。”
老者叹了口气:
“这世道,随处可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能保全性命,就休息一晚,明日早早离去吧。官兵明日来收兵器,他们知道我们村子里有多少人,你这样的生面孔,哪怕是个孩子,他们也定不会轻饶的。”
旺运躬身告退,回到屋子,这一夜难以安眠。静坐修炼也是无法心静,两国交战,百姓手无寸铁沦为待宰羔羊,若只是敌国兵士来犯也就罢了,这幽渭本国百姓还要受本国官兵的欺负,让这些百姓还去哪里找活路?皇帝君王会考虑到他们吗?
几个时辰过后,天色发白,那些村民早早起来,在院中铺好木板,打造好的刀剑平铺在上,只等官兵来查验拿取。
果然,太阳刚出山头,只见村外扬尘滚滚,不多时便来到老者家门前,是一队气势汹汹的官兵。在院外高喊:
“相老头儿!兵刃都造好了吗?少一根枪尖今天把你们全都拉去充军!”
姓相老者腿脚不太便利,拄着一根粗木当拐杖,急忙忙走出院来。
“禀官爷,兵器都按要求打造好了,您到院中过目。”
喊话的官兵满脸横肉,一字眉连成一线,满面络腮胡须,目中凶光四射,一看就是心狠手辣之辈。见相老丈出迎,马也不下,一带缰绳,骑马就往院中走去。相老丈脚下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躲开,差点被马撞个正着,院中村民皆敢怒不敢言。
那军官进院,见木板铺于地面,上面摆满了刀剑,向后面的官兵一扬手,院外的官兵下了马。有两个走进院来。两人一在左一在右,一边挨个查看兵器,一边计数,期间不断把一些刀剑拿起扔到一旁地上。
直到两人碰面,对了一下数目,其中一人道:
“禀余官长,村民打造兵刃四十二把,残次品一十五把,剩余二十七把。其中单刀十一把,短剑三把,长剑十三把。”
骑马军官重重哼了一声,说道:
“相老头儿,一共做出这么几把鸟兵器,还有这么多残次品,兵士若拿你做的武器上阵杀敌,自己还有命在吗?”
相老丈惶恐不安,弯着腰不敢抬头,回道:
“禀官爷,这是在下等夜以继日赶工制成,每一把都打造得认真无比,若是官爷不满意,我们立即点火重新锻造,还请官爷容一些时日。”
“放屁!边关告急,打仗是等得的吗?我看你是故意拖延,莫非你们是京阳一脉?”
相老丈脸都白了,急忙道:
“官爷,这话可不敢乱说,小老儿与同村村民都是生于幽渭长于幽渭,炼制兵刃未敢有丝毫拖延,还请官爷高抬贵手,我等马上开工重新打造,定让官爷满意!”
那军官眼珠一翻,道:
“不必了,兵刃就这些,你们院里所有人都要去充军,连同你一起,相老头儿!”
话音刚落,院外兵士全都下马进院,手拿绳索就要把院中各人捆起带走。
“放开我爷爷!”
粮儿被吵醒,看见官兵拿了绳索要绑爷爷,忍不住冲出屋外大喊了一声。
马上官兵见粮儿冲出屋外,一道令下,抓!
相老丈和众村民要去阻挡,奈何都被兵士们挡住。一个兵士提着刀几步就走到屋门口,伸出手来就要抓粮儿衣领。
“砰”的一声,只见那兵士,居然被一股冲力弹出,直弹到院外土墙之上,挂在墙上哼哼着起不了身!
军官眼中杀机大盛,看向屋门处。
一推门,一少年武者一步迈出屋外,傲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