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菁琼站在院门口,沉默了许久,才轻轻一脚走入进去。
自从青山屯通电后,老江家那边安上了电灯,也没忘了帮谢家这个青砖大院扯上一根电线,灯泡全是一起买的。
江老太曾说:“等回头谢老大夫从外面回来,一进这屋看见亮堂堂的,肯定心情也能变好。”
所有人都在盼着老爷子回来,怎么就天人永隔呢?
谢菁琼想,或许人生就是这样,生死无常,而人这一生永远都逃不过生离死别,可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她一直在想,不论如何,总要帮原主尽孝。
最开始她对江家好,也是因为投桃报李,因为江家对原主太好,至于如今这份感情,则是后期慢慢相处出来的。
谢菁琼叹了口气,然后疲倦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江战霆沉默跟在一旁,见此揽住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没事。”他说。
“——我打算明天就去报道,虽然还没到日子,但也不差这几天。提前上岗,也能提前出去走走。”
谢菁琼听得出他是什么意思,他想去江边看看情况,崔军蘅以前是什么职位谢菁琼不清楚,但她知晓军人必须服从安排,也必须拥有保密意识,哪怕同是战友,也有许多不能说的,必须闭紧嘴巴不能透露的,更何况自己只算个外人。
所以谢爷爷这件事具体如何,尚且有许多疑点。
“我想和你一起去。”她握住了江战霆的手。
江战霆点头,“好,你等我。三天,大概三天左右,我办好入职手续就回来接你。”
“嗯。”谢菁琼轻轻点头。
同样的夜色下,公社招待所,这边也并不平静。
崔军蘅回来后就把他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叶依倩闹着想见他,但被人挡住了。
“叶依倩同志,崔哥工作上遇见点问题,他心情不好,你还是先休息吧,别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他。”
叶依倩心说我来找崔军蘅那怎么能叫打扰呢,我可是救过他!当初他车子翻了,虽说他人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昏迷了一阵子而已,但好歹是我把他送去医院的。
不过看眼对方的脸色,她隐晦地撇了撇嘴,“那好吧。”
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往回走。
后半夜时,崔军蘅拿出那张黑白照片,看了看照片上老人的身影,再一次深沉压抑地长吁口气。
他这一整个晚上不知叹了多少次气,心情很难调整过来,有些事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比如一想到谢林海这位谢老爷子,他就不禁想起那次的任务,想起他那些牺牲的战友。
总共二十多人,到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四个,其中两个残了,还有一个昏迷不醒变成了植物人,也就崔军蘅的运气比较好,到现在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似的。
他起身来到床边,望着那深深夜色,又是一阵走神。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但天空阴郁,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冷雨从窗外洒下,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薄雾升起,这雨天也越发湿冷。
……
早上崔军蘅出门时,叶依倩特意打扮了一番,脸摸得雪白,重重地揉红了双眸,旋即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望着他。
“崔哥……”她一开口,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这是她惯用的小伎俩,不论是从前对付贺远征,还是如今对待崔军蘅,总是下意识地将她自己包装成一朵纯洁无辜的小白花,好像她自己多么无害似的。
但崔军蘅只是很冷地瞥她一眼。“叶同志。”
一听这句“叶同志”,叶依倩心里一咯噔。要知道在这之前,崔军蘅可不是这么叫她的,对她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小妹妹,一直叫她倩倩的。
她脸色一僵,越发哀怨了,“崔哥……你这是怎么了?”
“叶同志,当初有劳你将我从车里拖出来,不过我想,我这段日子的回馈也已经足够偿还你那份举手之劳了,从现在开始,请你离开这里。”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住,但后续住在招待所的费用我不会再帮你支付。”
说完他作势走人,叶依倩却一脸心惊地追上来:“崔哥,你到底怎么了?我没要你报答啊,当初是我自愿救你的,我……”
“救?”崔军蘅好似听见个笑话,冷瞥一眼叶依倩:“如果我没记错,我当时只是短暂昏迷,谁需要你救?”
叶依倩又是一阵傻眼,而崔军蘅已经抖开一件军大衣披在了身上。
“另外容我提醒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是个大方的人,也是一个大度的人,但他可不是二愣子,更不是个任人利用自己的傻子。
最开始接触叶依倩,觉得这姑娘心地不错,而且家里条件不好,他送出去的那些东西是因为看在她“心善”的面子上,可原来这份“心善”全是个幌子。
原来扒开那一层伪装,她骨子里竟然是那么恶臭。
崔军蘅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叶依倩的动机。
大抵是因为他当日开着一辆军车,因为他那日手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只要识货的都能看出他家产丰沃。
这人就像个吸血蝗虫一样,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善良”、“体贴”、“温柔”……全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
而被人像那么算计,平心而论,崔军蘅不但厌恶更觉得恶心。
……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崔军蘅他什么意思?
崔军蘅走了,叶依倩却留在招待所中,她脸色已经彻底铁青了下去。
半晌,她想明白了,但第一个念头是——“他怎么会知道!!”
她一副抓狂语气,痛苦地薅了薅自己的头发。
突然想起昨日谢菁琼当众揭她老底的那些事儿,她咬牙切齿了起来:“谢菁琼!又是谢菁琼!怎么又是她?”
“她就存心和我过不去?她故意找我麻烦?!”她真是恨毒了谢菁琼,却完全忘了,人家谢菁琼根本懒得搭理她,是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前招惹,稍微看见点翻盘希望就想去碾压人家。
可也不看看她那靠山稳不稳。
一个在悬崖边上玩蹦极的人,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只有她自己天真的以为她肯定能飞上天堂,完全没有考虑过跌入地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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