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林终于明白,他还是输了。
梦希尔设了一个更大的圈套。
她用美色忽悠着他,假意答应和他合伙对付赵世豪,其实却还是暗中和赵世豪联手,把原先那个计谋进行下去,并且最终取得了成功。
玩一辈子鹰,到了却让鹰给啄瞎了眼。
周大忽悠,玩到最后,让梦希尔这个小娘们儿给忽悠了。
这时候,他不能着急,得想办法把这一局扳回来。
这兴许,就是他骨子里那个不认输的倔强,和年龄的积淀在起作用了,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认输。
他澹澹一笑,问梦希尔:“假如,我不答应你的要求呢?”
梦希尔就笑的有些得意。
“很简单,”她说,“我和你夫人谈谈你和我在一起的表现,她一定会相信你对我干了什么的。老实说,你真的很棒。”
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完全知道怎么对付他。
“好吧,你赢了。”他只好说。
然后,他完全无视她脸上的得意,也不看她,一本正经地说:“你如果认为,得到了我独特的泵腔加工技术,就可以生产出合格产品来,那么,你就过于幼稚了。一个企业想要做大,做到国内龙头的椅子上,没有一个适合的,科学的,完整的管理体系,是不可能做到的。赵世豪没有大型企业管理经验,管现在这么个千把人的小厂,尚且漏洞百出,你还要指望他做大你的工厂吗?”
梦希尔就微微一笑说:“这个,你不用操心。我的企业做大了,有了实力,自然就会有更多的管理人才被吸引进来。我在你们国家待了已经八年了,太了解你们的知识分子了。嘴上喊着爱国的口号,心里比任何人都唯利是图。只要他们看到加入我的工厂,有前途,有利润可图,他们会主动来帮我的。”
梦希尔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啊。此刻,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她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借助他争取来的合同,发展壮大她的工厂。
西北化工的订单过来,他必须拿出一半来让给她去做,做完了送到他这边来,然后以临水真空的名义,送往西北化工。而这一半订单的价格,自然是西北化工给他多少,他就得给她多少。
这个主意肯定是赵世豪出的,但在赵世豪运作之下,失败了。然后,梦希尔就成了主角。
怪不得她开始的时候就亲自出马,她已经预感到赵世豪这个计划不保险了。万一失败,她就假意投降,来个计中计。
其实,周大林应该想到,梦希尔这个计中计的。她和赵世豪相处那么久,自然是相信赵世豪多一些,怎么会轻而易举就相信他这个外人的忽悠呢?
他过于自信自己的忽悠水平了,也过于低估了梦希尔的智商。
“问题是,以你现在这个思路搞下去,你根本没有机会做大。”
他不能总是处在后悔自责当中,他还得想办法挽救,只能继续忽悠她。
“我跟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在我们这个国家,做生意要讲究诚信。一味去耍阴谋诡计,最终会遭报应的。”
梦希尔就看着他笑。
“行啦,别用你这些幼稚的言论哄孩子,我不是孩子。看看你们国内这些成功人士,有几个有诚信?哪一个不是靠搞阴谋诡计,钻空子发财的?你这些哄孩子的理论,已经要把我给说吐了!”
他还真是无言以对。
“好吧,”他只得再退一步,“订单可以给你一半,合金镶嵌技术也可以给你。但是,你工厂那边生产的设备,必须要经得住我们这边的质量检验。你送过来的设备,我会每一台都拆检,每一个零部件都要重新检验。如果不符合我的出场标准,就不能发往客户那里去。”
梦希尔就笑着问:“这么大的设备,你每一台都拆了再装一遍,现实吗?”
周大林说:“不用这么麻烦,我派人去你们的厂里去,你把总装车间的检验工作,交给我派过去的人。进入总装车间的每一个零件,每一个装配步骤,都得经过我的人检验,合格以后,才能进行下一步工作。”
“这个还是不现实。”梦希尔说,“零件你可以重新检验一遍,总装你怎么检?难道我的工人每上一个螺丝,都得让你的人看一下吗?那么我一天恐怕连一台设备也安装不起来。”
周大林冷冷地说:“我的总装车间,就是这么干的。你如果不会干,可以把总装车间直接交给我来管理。”
“你这是故意刁难我。”梦希尔就下结论说,“就是不想答应我的条件。”
“不是不想答应你,是你真的做不到。”周大林拿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来说,“搞工厂,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临水真空是要做到全国龙头企业的,名声尤其重要!你们的工厂跟我的工厂比起来,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我可以认命你来做总经理,你来替我管理工厂,这样总可以吧?”
梦希尔好像也退了一步。
周大林心里暗暗松一口气。这女人恐怕也接受了他的一部分观念,对赵世豪并非百分之百地信任。
“你得给我一年的时间,等我把你的工厂整顿完成以后,才可以以临水真空的名义,正式生产。”他说。
“开什么玩笑?”梦希尔就不高兴了说,“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再支持一年的财力。别说一年,三个月以后,我如果不能处理掉手里积压的库存,和那些外围配套工厂的债务,我只有死路一条!”
周大林就笑。
“还是的呀,我早就告诉你,赵世豪这个办法,就是死路一条。你还是老老实实听我的,按照我的计划,先走破产程序,再求凤凰涅槃吧?”
梦希尔也笑了。
“周大林,你想得到我们西蒙公司的减速机技术,又不想花钱买,以为我看不明白你的心思吗?实话告诉你,这个技术,即便你花钱去买,我爷爷也不敢卖给你,不然我们西蒙公司可能要面临联邦调查,惹上大麻烦!你以为我是小女孩,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
原来这傻瓜妞心里什么都明白。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他继续忽悠她说,“你的工厂破产之前,我投入一部分资金重新给你盘活,技术和专利掌握在你手里,所有涉及这方面的生产活动,完全由你掌握。这样操作,就不违反你们的联邦法律。”
“嘿嘿。”梦希尔一笑说,“你们中国人鬼的很,只要这个技术在你们的土地上出现,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变成你们的,甚至会有所发挥和改进。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爷爷不会同意你这个计划的。”
周大林就摊摊手说:“事在人为嘛。你非常非常聪明,只要你肯做,我相信,没有你做不到的。你一定会想到办法,哄的你爷爷同意你拿这个技术过来的。”
“少拍马屁!”梦希尔冷着脸说。
虽然她冷着脸,但周大林看出来,她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啊,这傻瓜妞喜欢别人夸她聪明。这就好办了!
“我干吗要拍你马屁呢?你的确聪明绝顶啊。”他继续忽悠她,“我还自以为破了你的诡计,成功说服了你呢,结果不还是掉到你挖的坑里去了?不客气说,我这辈子,和别人斗过无数次,从没有输的这么惨过。能斗赢我的,你是第一个。”
梦希尔就嘿嘿地笑,然后就板起脸来问:“少说废话!我的条件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答应了啊。”周大林说,“不过,我刚才说的条件,你也得答应。不然,临水真空也会被你闹垮的。”
“你这等于是绕着圈子没答应!”梦希尔就变了脸。“周大林,你太狡猾了!怪不得赵世豪一再警告我,不要被你忽悠了。你给我听好了,只有我的条件,没有你的条件!答应还是不答应?”
周大林黑着脸,许久摇了摇头说:“答应了你,等于是害了我自己,也害了你。你最好仔细想想我说的话,不要贪图一时的利润,那个不会长久。我就算答应了你,你也只不过是把你面临的危机,往后拖延个一年半载而已。”
“好吧,那你就等着你夫人和你离婚吧!”
周大林就笑了。
“我夫人深明大义,你就那么肯定她会为了她老公的一次错误,和我闹离婚?况且,这是关系到我们家的工厂生死存亡的大事,她还不至于那么湖涂吧?”
其实,在他心里,程晓就是那么湖涂。如果知道了他和梦希尔今天发生的事情,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先离开他再说。
这一点,赵世豪看的丝毫没有错。
不过,他这个话说出来,梦希尔显然还是犹豫了一下。
但她接着就板起脸来说:“我吃饱了,送我回去。我们的谈判,宣告破裂了,我会让你身败名裂的!”
梦希尔这犹豫的表情,让周大林决心赌一把。
他从从容容地站起来说:“好吧。你这么不听劝告,我也没有办法。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顺便告诉你一声,你也很棒。中国女人,没有你这样放的开的。你给我的快乐,我会怀念许久。”
梦希尔涨红了脸,扑过去抓他,他却早有准备,立刻抽身,跑到餐厅外面去了。
梦希尔没有回临水,而是要周大林送她到省城机场,坐飞机回京城。
一路之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仿佛在各自想着心事。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诡异起来。情人,对手,还是合作伙伴?就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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