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已经是超女时代了。
周大林对流行歌曲的记忆,其实还停留在姜育恒、张雨生的八九十年代。
那个时候,他二十几岁,不到三十,还对社会上的好多新生事物感兴趣。
以后的岁月里,他就没有了这份闲情逸致,走在心无旁鹫,为了生活而不懈奋斗的路上了。开始是机械行业的图纸、尺寸、公差、数据,后来是管理手段,心理预判……
和黄晓徽在歌房里唱歌的时候,他会的黄晓徽不熟,黄晓徽会的他不会。
但他会的,他可以演绎的十分精彩。
歌房的卡拉ok设备,可以对唱歌进行打分。姜育恒的《再回首》,他得了一百分,张雨生的《水手》,98分。就是董文华的《长城长》、《今天是你的生日》、《春天的故事》,他都可以得95以上的高分。杨洪基的《滚滚长江东逝水》这种男高音,他得了满分,看的黄晓徽一愣一愣的。
“哇塞,大老啊!”黄晓徽都有些崇拜他了,因为她能得满分的,就只有那首儿歌《找朋友》,太丢人了。
这就又招来了他的一通教训。
“做什么事,要么不做,要么就把它做好。做什么都不肯下功夫,似是而非,浅尝辄止,不肯用功,怎么能比别人优秀?你想成功,就得努力,下比别人更大的功夫,吃比别人更多的苦,才能脱颖而出,知道吗?就你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我帮你,给你个女一号演,你想想,你可以成功吗?门儿都没有!”
黄晓徽就觉得,她的耳朵要出茧子了。她爸当年都没这么烦人!
“哎,咱们别单唱了,合唱吧?”她赶紧想辙转移他的注意力。
结果却依旧是她说的他不会,他会的她不会。
最终,找到了一首《湖涂的爱》,算是两个都能驴唇不对马嘴地唱下来,歌词又触动了他的心事。
爱有几分能说清楚?说不清楚。
于晓萱的背叛,其实对他来说,是相当致命的。他表面镇定,波澜不惊,其实内心里已经万马奔腾,小心脏早让马蹄给踏的粉碎粉碎了。
从得知这一消息的那一刻开始,就彻底击垮了他理念里关于爱的全部认知。
他本来就对爱这个词持怀疑态度,就是上一世和程晓在一起,他都时刻在怀疑,当时的程晓是不是真的爱他?还是因为她太缺爱了,他对她的关心,触动了她心里的某根神经,这才愿意跟他在一起?
这一世,他找回了程晓,一是因为年轻的程晓,果然如她中年时说的那样,真的非常漂亮。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中年程晓给了他太多太多,他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情,想给这一世的程晓一个幸福的人生。
但如果年轻的程晓不漂亮呢,他还会找她回来吗?
他曾经反复在心里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桉。
他就是怀着这样一种矛盾心理,把程晓找了回来,却又认为自己爱上了于晓萱,于晓萱也深深爱着他。
最终,于晓萱用实际行动,结结实实打了他一耳光,让他清醒过来。
这世上没有恒久不变的爱情。
所谓爱情,不过是男欢女爱,两情相悦。
今天,这男人喜欢这女人,这女人也中意这男人,于是便有了爱情,在一起了。
明天,大家彼此厌了倦了,没有当初那么彼此喜欢了,爱情也就走到了尽头。
所以,世界上所有的婚姻,都是厌了倦了,又因为各种羁绊,无法分开的产物,正如程晓和赵世豪的婚姻,演绎下去,只能是悲剧。
所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他和于晓萱,还有爱情吗?恐怕早就没有了。
他和程晓,还有爱情吗?恐怕一开始就没有,而是在某些条件的制约下,不得不走到一起,走进坟墓。
这条件,就是所谓的缘分。这坟墓,是很难走出来的。身份、孩子、双方父母,等等的这些因素,必将制约他老实待在坟墓里。
他必须讨好程晓,让程晓回心转意,这样他们彼此都过的舒服一些,不至于天天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而眼前这个叫黄晓徽的女孩,正在逐渐走入他心里,激发他体内的荷尔蒙。
这也不是爱情,只不过是一个男人对漂亮女孩的新鲜感,同时伴生了占有欲,仅此而已。
他有理智,不能再自找麻烦,节外生枝。那样的话,他和程晓的婚姻,很可能会走到尽头。
一个男人,在这世界上活着,责任是第一位的。他得给父母一个交代,给女儿一个完整幸福的家。
所以,他不能对黄晓徽做什么,也不能再让她住自己家里。
眼下,他需要解决这个问题。
周大林坐在一边不声不响了,黄晓徽一个人拿着话筒,唱了一会儿,也觉得没了意思,干脆就把音响给关了。
屋里突然静下来,倒吓了周大林一跳。
他抬起头来,看着坐在一边的黄晓徽,问她说:“怎么不唱了?”
黄晓徽无精打采说:“我一个人唱有啥意思呀,干脆陪你坐着吧。”
他沉默一会儿,对她说:“网剧主角的机会,我可以给你。因为凭我的能力,做到这一点,一点也不难。”
她的眼睛里,就流露出光亮来,看着他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在快腿做什么啊?”
“你听我说完。”他还是问东答西说,“〈真心英雄〉里有句歌词叫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成功,这大概是词作者对这个世界的领悟。就像我先前跟你说过的,想要成功,出人头地,运气只占一小部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去努力。不管做哪个行业,你都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和刻苦,你才能比别人强大,才可以最终站在金字塔最上面,才可以成功。”
说到这里,他问:“你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吗?”
她脸上就露出失望来说:“你就是说我不够努力呗。你又没给我机会,你怎么知道我不肯努力啊?”
“我给你机会。”他立刻回答她说,“但是你要记住,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努力。这样可以吗?”
“好啊,好啊。”她高兴起来,接着问他,“那么,我用什么来换这个机会呢,自己的身体吗?”
“什么都不需要。”他告诉她说,“我们的生活本来没有任何交集,却在那个酒吧的后门偶尔相遇,这就叫是缘分吧。因为这个缘分,我又挺喜欢你,就当我给自己女儿帮个忙吧。”
“我不想给你做闺女,你太年轻了。”她低下头来,不敢看他,“我想给你做女朋友。”
这世上还真有不要回报的好人。
可是,她也明白他说的,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成功。
他给了她机会,她不成功呢?那所有的一切,就得从头开始。甚至她让他失望了,以后他很可能把她当陌生人,再不会给她机会接近他。
与其有浪费这个机会的风险,不如把这个机会把握好。
他看着她笑。小丫头爱上大叔,对已经不相信爱情的他来说,要多荒诞有多荒诞。
“我有老婆。”他说。
“我又没说给你做那种女朋友。”她解释说,“我是说,我给你做陪你玩儿,陪你开心的女朋友。就像今天这样,你不开心了,我陪你来唱歌,陪着你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直觉呗。”
“那你想要从当中得到什么?”他问。
她摇了摇头,这一次回答的很真诚。
“什么都不要。”
“为什么?”
“不知道。”她说,“也许,这就是你说的缘分吧?和你在一块儿,我感觉很开心,真的。”
这是这小女孩第一次眼睛里没有躲闪,他有点相信她这句话是真的了。
“其实吧,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他说,“我们就做个不需要身份的朋友,也不错。只要在一起开心就好。”
她不说话。
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可是,生活里,她有太多太多的压力,只为了开心,远远不够。
“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非要住在我家里?真的是因为没有地方住?”他问。
她摇摇头,然后说:“租地方住要花钱啊,钱要靠努力和辛苦去挣。我有些不想努力了,可也不甘心出卖自己,让别人养着。我就想偷几天懒,真没有别的想法。”
“好吧。”他说,“这个要求我可以满足你。告诉我,想偷几天懒,需要多少钱?”
她直视着他问:“真的?”
“真的。”他郑重回答她。
她就慢慢地笑了,然后说:“一个月吧?房租是我们四个平摊的,一人四百一月,加上水电,吃穿,一月两千块够了。”
两千块,在这时代,相当于效益不错的企业里,一个高级技术工人一月的收入,不算低了。
“没问题。”他答应她说,“我也不给你设时限,什么时候你偷懒偷够了,就告诉我。”
“条件呢?随叫随到?”
“你很聪明。”
“没问题。”
“那么就这样,今晚我送你回你租住的地方去。”
他终于把她给从家里推了出来。
接下来,一直到他开车送她到租住的房子楼下,她都在给他讲如何来的临水,如何结识的她现在这些朋友,如何在一起接商演,把自己的生活都如实对他讲了,只是没有讲她父亲和叔叔是谁。
眼前这个男人不简单,撒谎只能让他越来越不信任她。
她忽然就倍加珍惜这份纯洁的友谊了,唯恐一不小心失去了,似乎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周大林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家里重新变的安静下来,静的让他觉得有些可怕,他甚至有些后悔让黄晓徽离开了。
他澡也没洗,直接躺到床上,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这世界,到处都是阴谋和尔虞我诈,真的好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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