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冬梅给铁民出了一个难题。
综合厂的效益刚见抬头,董振生就给铁民下令,让他着手准备,接纳应届毕业的职工子弟。
前文我们说过,刘冬青高中毕业,被称作大学漏子。在铁路基层各站段,除了稀疏几个大学毕业生以外,这种大学漏子堪称是稀缺人才。
因为当时的铁路子弟,多半都是初中毕业。
生子是个例外,他初中还没读完,就被勒令退学了。
一周的工读学校生涯,生子被打青了屁股,也锻造出了一张铁青色的脸。
他再返回学校,别说是年龄相当的同学,就是老师看见他,也跟遇见病菌一样,远远躲开。
生子正儿八经成了学校的棍棒,一切都是他装的结果。
记得当时发生过一个真实的故事。
严打期间,一个精不精,傻不傻的小伙子,就是俗称的二绰寇。
他在饭店吃饭,几瓶啤酒下肚,要在同伴面前显摆一下。便主动提起不久前发生的一起命案,一拍胸脯说:“那就是我干的。”
同伴知道他没事好吹牛逼,只是哈哈一笑罢了。
没想到邻桌吃饭的人大有来头,他们在二绰寇等人吃喝完,准备结账走人时,拦住二绰寇,亮明身份:区刑警队专案组的。
人家正在追查这起命案的真凶,二绰寇就主动送上门去了。
要说当时的刑侦手段,从刘守成当公安那会儿的做法,就能窥一斑而知全豹。所以几十年后,有了国家赔偿这一说。
咱们长话短说,二绰寇被抓进去没多久,经不住折腾,人家说啥,他都认账,他最后被判了极刑。
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姐姐给他买了一套新衣裳,送他最后一程,他则欲哭无泪。
有人说他被噤声了,也有人说他被吓傻了。
人们因此验证了一句话:装逼犯,迟早要完蛋。
生子就属于这一种。
两个学生打架斗殴,其中一个自诩有生子罩着,貌似天下无敌了。
两人动起手来,这位挥舞一把水果刀,一不留神插进对方的胸膛里。也不知道他扎的怎么那么准,怎么那么寸,正扎在人家小心脏上。
两个人只为几句口角,一个一命呜呼,另一个成了少年犯。
按理说,这事跟生子没有一毛钱关系。就因为在审讯中,这位少年犯交代案发情景时,提到一句他有生子罩着,生子就被抓了进去,挨了一顿胖揍,又把屁股给打青了。
好在生子除了会装逼,没犯过具体案件。
他也没像二绰寇那样,一挨打就胡说八道。生子得感谢爹对他的日常管教,动辄拳头撇子一顿打,已经把他打皮了骂滑了。
他不管公安怎么吓唬,怎么让他皮肉受苦,他一口咬定没做过违法事。
就这样,他被抓进去两天后,放了出来。
别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办了冤假错案是要负责任的。
在学校的勒令退学书上是这么写的:
查周铁生同学,自入学以来,一贯为非作歹,欺负同学,屡屡受到法律制裁。为维护校风校纪,现决定给予其勒令退学处分。
周志强拿到这份通知书,跳着脚骂学校领导的八辈祖宗,他破例没打生子,甚至连责骂声都没有。
“爹,让我接班吧。”生子哭丧着脸,向爹发出请求。
“你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有,拿啥接班。”周志强一句话,让生子冥思苦想了好久的一场美梦,瞬间变成了泡影。
铁民为这事,急出了一嘴的水泡,他再一次连累到生子。
学校领导在处分生子前,特意来综合厂找铁民,提出要与综合厂搞共建。
学校操场坑洼不平,他们希望铁民能帮忙,搞一车矿渣来填补一下。
按理说,这不是一件难办的事。
只要铁民找到董振生,由董振生出面,跟钢厂打一声招呼,就能满足学校的要求。
矿渣本身就是钢厂外排的废物,这东西用来垫道,遇水就会凝固。对于小镇这样的乡镇结合地区,确实很有益处。
问题来了,铁民凭啥要为这事,去麻烦董振生。
就为生子先被送工读学校,又无缘无故被抓进去,挨了一顿打。铁民把这一切,都记在了学校领导头上,他为啥要去帮助这帮势利眼。
学校完全有能力,保住生子不进工读学校,不被误抓。
只要校长一句话,就能办成的事,校长却把这事,当成了他严格整顿校风校纪的成果。
去你m个逼的吧。
铁民心里骂上一句,固执的摇头说:“这事我办不了,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就这样,生子被勒令退学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生子刚被劝退,综合厂这边就传扬开了。
铁民就是所谓的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
“正好你弟不爱学习,那就让他来厂子上班吧。”赵淼轻松一个建议,提醒了铁民。
董振生让铁民安置的,是应届毕业的职工子弟,生子就占最后一个字的便宜了。
铁民向董振生汇报此事,结果即使用后脚跟来想,也能得到正确答案:“那就来吧。”
铁民为了生子,刚刚开了一个,他认为是以权谋私的先例,刘冬梅就张罗着也要去综合厂上班。
“你这不是跟我没事找事吗。”铁民嘴里吃着,刘冬梅特意为这事,给全家包的饺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刘冬梅的提议。
“为啥呀。”刘冬梅猜准了铁民要回绝她,但是她没想到,铁民回绝的这么爽快直白。她说:“是因为我的农村户口,还是为了别的事。”
刘冬梅所谓别的事,指的就是赵淼,也是她要去综合厂上班的主要目的。
你俩一副架,整天在一起勾搭连环,我不知道还则罢了,知道了就必须严防死守,而且还要说到做到。
铁民拒绝刘冬梅,主要考虑到他现在的厂长职务。
刚把生子弄进厂里上班,紧接着再把媳妇也弄进来,综合厂又不是他自家开的,人家肯定要说闲话的。
当然,刘冬梅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铁民也会想到,有赵淼的因素在里面。
她上午去综合厂,晚上就提出这个要求,说跟赵淼没有关系,傻子都不会信。
铁民憨憨一笑,没接刘冬梅的话。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你答不答应无所谓。”刘冬梅一脸的轻松,倒让铁民紧张起来。
“你到底要干啥。”铁民问。
“我要上班。”刘冬梅回答,还不忘补充一句说:“我要去你们综合厂上班。”
“我可没答应你。”铁民再次表明态度。
“我没指望你能答应。”刘冬梅说的一身轻松,让铁民不得不想到刘守成的遗风,在刘冬梅身上活灵活现了。
“你想咋办。”铁民怕了。
“凉拌。”刘冬梅胜券在握。
“咱不闹行吗。”铁民从认识刘冬梅那天起,就没对她说过一个求字,这会儿他发自内心的害怕了。
刘冬梅微微一笑,把孩子抱起来。她掏出那个硕大的,也是铁民恋恋不舍的,哺育生命的源泉,塞进孩子的嘴里。
有句老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铁民一听说刘冬梅要去综合厂上班,立刻就回绝了,为啥还用说吗。
你说你跟赵淼是清白的,咱结婚时,赵淼凭啥给你花一百块钱,你俩有啥深交,就因为在一个办公室,总共待了不到一个月,拿啥交出的感情。
此时,铁民坐着吃饺子的位置,就是当初他和赵淼肩并肩坐过的地方,铁民还要轮拐杖打刘冬梅。
“我警告你,不许去找董大爷。”铁民憋闷了好一会儿,一碗饺子都吃完了,才想到刘冬梅的凉拌方案。
凉拌,不如夫妻间的热炒。
你跟我连哭带闹的,哪怕还像上次那样,我要轮拐杖打你,你把眼睛一瞪,跟我爱t妈谁谁都行,千万别为这事去找董大爷。
“我凭啥去找董大爷呀。”刘冬梅一脸的莫名其妙说:“我找董大爷,人家也未必能理我。”
刘冬梅阐述了一个事实。
虽然董振生对铁民的婚姻,从来没多说过一句话。他跟铁民在一起时,甚至刻意回避谈论家庭这个话题。
但是,刘冬梅能清晰地意识到,董振生从来没正眼瞧过她。
刘冬梅曾经为这件事,回娘家询问过父亲,是否与董振生有个人恩怨。刘守成提到他错抓铁民后,引起董振生的不满,仅此而已。
肯定不是为了这个,刘冬梅当即作出判断。
不管刘守成以前跟铁民有啥过节,她现在跟铁民成了一家人,而且还有了孩子。董振生看在铁民的份上,也不该对她如此冷漠。
两人平常见面,刘冬梅不打招呼,董振生肯定低头走过去,即使刘冬梅跟他打招呼了,他也是嗯、啊一个字,十足的应付。
铁民听了刘冬梅的话,他紧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他嘴里不说,心里得意。
小样儿,还跟我玩深沉,看你还有啥本事。综合厂我是厂长,没有董大爷的命令,我又不吐口,我看谁能把你安排进来。
她不会去找赵淼吧。
铁民一个闪念,随即便给否掉了。
刘冬梅不管找谁去办这事,都不可能去找赵淼,不是她烦赵淼,而是赵淼根本就不待见她。
这也怪不得赵淼。
谁家还没结婚的大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就敢拿一个裤衩子,去找另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宣示主权。
虽然很实用,但也太恶心了。
只有刘冬梅这种人能做的出来。
也只有赵淼这种人,能公开对铁民表明立场,希望铁民别跟刘冬梅这种人结婚。
铁民和刘冬梅结婚,赵淼随了一百块钱大礼,当时真把铁民给造懵了。按他们的交情,赵淼不可能花这么多钱。
事后铁民琢磨出滋味了。
刘冬梅敢拿裤衩子来恶心我,我就能拿一百块钱,让刘冬梅提心吊胆。
这就是所谓的打蛇要打三寸处,赵淼知道刘冬梅怕失去铁民,她便拉开架势,让刘冬梅不寒而栗。
稳妥起见,铁民提出一个建议。
他说:“当初咱失算了,如果坚持做熟食生意,现在已经发财了。”
“你说得对,当初我……”刘冬梅想把责任推给父亲。
这是事实,反正父亲跟铁民始终不冷不热的,铁民知道了,也不能把刘守成怎样了。
刘冬梅话到嘴边,明白了铁民的意图。
她不屑地一笑说:“你别跟我打岔,我啥都不干,就要去你们综合厂上班。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我去定了。”
“别给脸不要脸!”铁民瞪起眼睛,开始发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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