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婶儿听了铁民的话,抡圆了巴掌,照准铁民的后背就是一顿拍。
铁民疼的一咧嘴,急忙躲闪开。埋怨道:“您打我干啥!”
“我打死你,也不解恨。”周婶儿冲过来又要打铁民,铁民抓住妈的手说:“您有话说话,别动手好吗。”
“你个大瘪犊子。人家姑娘家的,把啥都给你了,就换来你这句话呀。”周婶儿要挣脱开铁民的手,还要打铁民。
铁民流下了眼泪,他有话说不出。
王丽也是黄花大闺女,也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给了他,结果,却为了刘冬梅,把命搭上了。
谁来为王丽的死负责?
“我告诉你,这个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周婶儿下了命令,她说:“我和你爹一辈子活得踏踏实实,就因为咱做人懂得讲良心,不干缺德事。你敢对不起冬梅,我这辈子都不认你。”
周婶儿说完,转身便走。
铁民揉着被打疼的肩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刘冬梅正在厨房炒菜,见周婶儿一个人回来了,知道大事不好了。
她把菜出勺,对周婶儿说:“妈,您先帮我看着火,我去跟哥说几句。”
“不许去!”周婶儿拦住刘冬梅的去路说:“就不能惯他这个毛病。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还有啥花样。”
刘冬梅面对周婶儿的愤怒,她真的害怕了。
铁民在下屋哭了好一会儿,最后打定主意。
他拿过毛巾,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整理一下衣服,跛着脚去了上屋。
刘冬梅在周婶儿的监视下,把所有的菜都炒完,摆在炕桌上。她又拿出新买的两瓶西凤酒,对正在里间屋聊天的周志强和刘守成说:“吃饭了。”
刘守成迟迟不见铁民过来,心里十分不痛快。
他有心跟周志强掰扯几句,又怕再激怒了周老倔,让他下不了台,便强挤出笑脸说:“闻见炒菜味,我还真饿了。”
“那你最好先吃个烧饼垫垫底,省得一会儿喝醉了。”周志强一扫在刘守成面前的阴阳怪气,从柜子上拿过一个烧饼,递给刘守成说:“你不用着急上火的,一会儿等铁民来了,听他怎么说。”
刘守成知道了周志强的好意,却不住地摇头,觉得铁民办不了这种事。
“你也别瞧不起铁民。”周志强话音未落,刘守成不高兴了,他说:“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瞧不起铁民,能把女儿许配给他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志强也改口说:“我的意思是说,你别看铁民平常不爱说话,办事那是相当准成了。只要他答应帮你办这事,估计就八九不离十。”
“这个我信。”刘守成三口并做两口,吃下一个烧饼,和周志强对坐在炕桌上,周志强主动给刘守成倒酒。
铁民走进家门,看见正在厨房忙活的刘冬梅,不觉中皱起眉头。
刘冬梅看见铁民,没等说话,先流下眼泪。
她跑过去伏在铁民的怀里,轻声说:“哥,我错了,你原谅我吧。你实在不解恨,等晚上没人时,你打我几巴掌也行。”
刘冬梅伏在铁民的怀里,不住地抽泣着。
铁民纵然有满腔的怒火,怎经得住刘冬梅的这般温柔。
她一对肉乎乎的那什么,紧贴在铁民的胸前,随着抽泣声一起一伏的,弹性十足,让铁民一阵阵心痒。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铁民轻声一句安慰,引来刘冬梅搂住他的脖子,“啪”地一个吻,铁民笑了。
别看周婶儿没文化,她很会摆正自己的位置。
刘守成和周志强对坐在炕桌前,她则坐在两个人的中间,跟象棋裁判一样,破例端起酒杯说:“老刘大哥,咱亲戚做成了,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敬你一杯。”
三个人举杯在手,轻轻一碰。
没等周志强和刘守成喝酒,周婶儿先把一杯酒喝下去说:“今天请你过来,商量一下俩孩子的婚事。你有啥要求尽管说,我们家能满足的,肯定尽量满足你。”
这是周婶儿的事先设计。
她知道当家的脾气秉性,也知道刘守成的矫情,怕两人喝上酒,没说几句话就谤上,所以,她先给这顿饭做一个定性。
刘守成心里确实不痛快,他憋着一股劲,要找机会跟冯国璋较劲。
听了周婶儿一番话,他不得不暂时把重心,转向铁民和刘冬梅的婚事上。
他喝下一杯酒说:“你说得对,咱们亲戚做成了,就是一家人了。结婚的事,还是让俩孩子自己看着办,只要他俩能把日子过好,别的都无所谓。”
这说的是人话。
周志强暗暗给刘守成的话做出评定。
他露出笑脸说:“你放心,只要铁民认准了冬梅是他老婆,接下来的事,都不用咱操心了。”
“铁民忙啥呢,咋还没过来。”刘守成一句发问,让原本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周志强看了一眼周婶儿,有心问上一句。
周婶儿二话不说,就要下地去找铁民,见了面,二话不说,还是一顿巴掌。
房门开了,刘冬梅搀扶着铁民走进来。
“叔来了。”铁民跟刘守成打过招呼,被刘冬梅搀扶着坐在周志强身边,刘冬梅则坐在刘守成身边,她对铁民说:“哥,你也喝点酒吧。”
不知道刘守成怎么想的,周志强看见铁民,心里一阵发怵。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心态。听说王丽死了,铁民不再来家吃饭,周志强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总想找个机会,向铁民说明自己的无辜。
他不是怕铁民,说愧疚又不十分准确。
他只想告诉铁民,不管爹以前怎样,最后真的不想再干涉你的婚姻了。谁让王丽是个短命鬼,还没等我跟你把话说清楚,她就跳河自杀了。
这句话,成了周志强的一个心结。即使有这个机会,让他和铁民坐到一起,他也不能把这番话,如实讲给铁民听。
矛盾心里,来自他独断专行的家庭地位。
刘冬梅给铁民倒了一杯酒。铁民端起酒杯,对刘守成说:“叔,都在酒里了,我敬您一杯。”
刘守成喜笑颜开,他举杯在手,一饮而尽。
“结婚的日子选好了吗。”刘守成借着酒劲,提到一个最敏感的话题。
铁民刚刚跟妈说过,暂时不能结婚,挨了妈一顿巴掌,这会儿刘守成又提到这个话题。
“大哥,你看啥时候结婚好。”周婶儿怕铁民胡说八道,她抢话在先说:“咱听你的。”
“我刚说完,这事听他们俩的。”刘守成难得的开心,他主动拿过酒瓶子,给自己满上一杯,又把瓶口对准铁民的酒杯。
铁民一把抢下酒瓶子说:“我自己来。”
铁民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见爹的酒杯也空着,他有心给爹倒酒,又觉得心里不痛快,便把酒瓶子递给刘冬梅说:“你给爹妈倒酒。”
刘冬梅给周志强夫妇斟满酒,掏出结婚介绍信,递给铁民说:“这是爸上午给我开的。”
铁民看过介绍信,脸上涌现一层阴霾。他把介绍信放在柜子上说:“叔,我再敬您一杯。”
刘守成注意到铁民表情的变化,他没端酒杯说:“介绍信是有期限的,三天后就失效了。”
“我知道。”铁民举起酒瓶子,给刘守成倒满酒说:“我上次开了介绍信,已经过期了。”
在场的人,除了刘冬梅以外,都愣住了。
“你啥时候开介绍信了。”周婶儿问。
“就是跟您要户口本那天。”刘冬梅替铁民打掩护。
“你不是……”周婶儿清晰记得,她曾经问过铁民,开介绍信的事。铁民说,开介绍信的人去开会了。
铁民低头不语,刘冬梅踢了他一下,正踢在他左脚上,铁民疼的一咧嘴。
周志强似乎看出了破绽,他端起酒杯,示意刘守成举杯喝酒。刘守成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还在端详铁民。
“铁民,你说话呀。”周婶儿有些不耐烦了。“说到正经事,你咋还一扁担压不出个屁来。”
“我把介绍信弄丢了。”铁民一计长叹说:“我上午去找赵虹开结婚介绍信,她让我把上一张介绍信还回去,才能再给我开介绍信。”
“那你就还吧。”周婶儿根本不信铁民的话,以为他在编瞎话。
“我不是说了吗,那张介绍信丢了。”铁民说。
“那咋办呀。”周婶儿也没了主意。
“这好办。”刘守成举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小口说:“以前赵虹没少求我办事,明天我去找她,让她帮忙想想办法。”
“别。”铁民阻止说:“还是让我自己想办法吧。”
周志强看了一眼周婶儿,这一眼周婶儿心领神会。
他们验证了当初的猜测,铁民拿上户口本,真的要去跟王丽登记结婚了。
周婶儿和周志强不约而同一声叹息。
咱们别忘了刘守成是公安出身,他平日里抓小毛贼,都要费尽心机,这会儿看见铁民不同寻常的反应,心里画了一个大问号。
订婚饭就这样冷落下来。
周志强见刘守成重现往日的阴沉,便主动改变话题说:“铁民,你跟二国打声招呼,让他爸关照一下你叔。”
“不用。”刘守成打断周志强的话说:“铁民,二国和大牛一般在什么情况下,才上车去偷铁。”
铁民着意看了一眼刘守成。
这句话不由得使他想起当初,被刘守成抓进派出所里的情景。他脱口问道:“你又要干啥。”
没等刘守成说话,周志强主动说明,刘守成转业到货运车间,遭到冯国璋的冷遇。
“你已经转业了,还问这些有啥用呀。”铁民对刘守成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当初我关照了二国,没想到等我用到冯国璋时,他竟然这样对我。”刘守成也是实话实说:“我必须让他知道疼。”
“我听说以老换少快要结束了。”铁民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接着说:“不如您办理病退,把位置让出来。”
“铁民,你什么意思呀。”刘守成急了,他手指敲打桌面说:“原来你不想跟刘冬梅登记结婚,是为了这个呀。”
刘冬梅听了铁民的话,也感觉很意外,见父亲又要发火了,她接茬说:“不愿意让我接班,您就直说,难为铁民干啥。”
“这是你们事先商量好的吧。”刘守成彻底怒了。
“叔,不管以前咱爷俩怎样,现在冬梅是我媳妇,我说的话,都是为您好。”铁民发现势头不对,他放下筷子,站起身说:“我要娶冬梅,也没打算靠您怎样。”
“我凭啥退休呀。”刘守成认定铁民口是心非,他几乎在吼了。
“亲家,有话好说,别发火呀。”周志强万万没有想到,铁民还藏了这么个心眼。
他稍加琢磨,表面看大儿子憨厚老实,却把花花肠子用在这上了。
假如刘守成真能把位置让给冬梅,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冬梅不仅解决了城镇户口,还有了一份正式工作,那可是铁路国营工作。
周志强想到这,他给刘守成倒上一杯酒说:“大哥,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好个屁。”刘守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我嫁个闺女,倒赔上一份工作,凭啥好事都让你们老周家得了。”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咱有事好商量。”周婶儿在一旁打帮腔说。
刘冬梅坐在那,看着铁民的冷漠,她忍不住笑了。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老早就有一个梦想,父亲能让她以老换少,当上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可惜她跟父亲念叨过几回,都被父亲给回绝了。
铁民闷声不响的替她想起这件事,且看父亲怎么回答。
“冬梅,收拾你的东西,咱回家。”刘守成穿鞋下炕。
他算计别人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倒被周家给算计了。他宁愿断了这门亲事,也不能被铁民牵着鼻子走。
“大哥,你这是干啥呀。”周婶儿下地拦住刘守成。
周志强则笑在脸上说:“冬梅,你爸喝多了,咱不听他的。”
刘冬梅从铁民站起身那一刻起,眼睛就没离开过铁民。她以为铁民既然能提起这个话题,肯定已经深思熟虑了。
“哥,你倒是说话呀。”刘冬梅深情的看着铁民,希望他能拿出杀手锏,彻底挫败父亲的威风。
铁民笑了。
“周铁民,你笑啥。”刘守成撸胳膊挽袖子,拉开架势要打铁民。
他脑袋一阵阵发涨,暗中骂道:你个混账王八蛋,我玩了一辈子的鹰,没想到差不点被你给耍了。
周志强见势不好,也跳到地下,拦在铁民和刘守成中间说:“大哥,亲戚都做成了,你这是干啥呀。”
“成个屁!”刘守成拨开周志强说:“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家,都算计到骨子里去了。”
“听你这话,铁民和冬梅这婚是结还是不结呀。”周婶儿也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她对刘守成的冲动,表现出十分的不满。她说:“咱不是说好了吗,有事好商量。买卖不成还仁义在呐,何况是儿女亲家,大哥你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呀。”
“这是商量吗,这就是……”刘守成眼睛翻楞着,不知道说啥好了。
“哥,你倒是说话呀。”刘冬梅也急了。
铁民再不把话说清楚,这样闹下去,说不定真没法收场了。
“你让我说啥呀。”铁民语气平缓,却句句扎心。他说:“我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还敢再说啥。”
“周铁民,你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刘守成冲过来,揪住铁民的衣领,说话间就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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