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华和能力的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良材,才会秀于林,与众不同。有自己的做事风格,有自己的脾性,这些都无可厚非。只要尽忠职守,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做出了贡献,其它的又何妨。”
赵似这句话,等于是给曾保华和长孙墨离做鉴定,立保证了。
长孙墨离虽然知道赵似一直都支持自己和曾保华,但是能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的意义了,心中自然欣喜。
跟随越久,他越能感觉到赵似的帝王之术。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自己的老搭档,刘法
他身为大宋第一名将,灭夏、攻辽的主帅,又参与过漠北征战,功勋彪炳千秋,足以与前汉卫青、霍去病,前唐李靖、徐世绩等千古名将并肩。
当初他与自己在东北搭档,自己是山北宣抚使,主持北辽旧地和漠北的安抚。刘法是山北兵马使,负责兵马统领和指挥。
期间还牛刀小试,策划了大同江战役,硬生生把高丽国的有生力量消灭在寒冬凛雪中。
这样的名将,自己和曾保华被调回京,他也被调回京,擢升为枢密院使,同时加武英殿大学士,同平章军国事。权重位高,已经超出狄襄武公(狄青)。
有意思的是,当初西军宿将姚麟只是出任枢密院使,并没有加大学士和同平章军国事衔,就被文臣士子们群起攻之,搞得他最后郁郁不乐,自请辞职。
刘法就职却风平浪静,朝野上下毫无波澜。这说明什么?说明官家通过二十年的潜移默化,把大宋的国本规矩都给扭转了。
想到这里,长孙墨离忍不住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到赵似,正拿起一块茶点,往嘴巴里塞。
官家身形魁梧,今天参加了一天的会,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五脏六腑的油水怕是被刮干净了。
长孙墨离看到的是赵似的侧面,在夕阳的余晖下,散着一圈光晕。恍忽间,长孙墨离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与官家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官家也是如此雄壮,曾保华还是那么圆润...
只是那时的自己,肯定没有想到,当时看上去真诚坦率、还有点憨厚的官家,会带着大家做出这么一番丰功伟业,也万万没有想到,他雄壮的身躯里,藏着可容万仞山的城府。
刘法被调进京,位极人臣,成为武将们仰慕的楷模。但是长孙墨离知道,武将最具威胁的时候是身处边地,手握重兵。
当他高居朝堂,被一群重臣环绕,反倒没有什么威胁了。
后来官家御驾西征,大家都在猜测应该会任命刘法为前敌指挥。但是长孙墨离知道,这次西征官家绝不会带刘法。
果真,实情如长孙墨离猜测,赵似带走了近半的名将,偏偏留下了刘法,还美名其曰,东国和南海不靖,需要刘法坐镇。
说实话,当时刘法心中也有些郁闷,更多的是惶然。狄武襄公的例子,百年不到。
他悄悄找自己喝酒,当时自己也好好劝过他,叫他放心,并且说,下一次御驾西征,肯定会带他同行的。
刘法是聪明人,被自己一点拨,很快就想明白了。
这时,赵似开口了,声音把长孙墨离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玄明,茂明现在又着手推行预算制,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长孙墨离想了想,老实答道:“官家,臣觉得有六成把握。其实茂明先大行审计制度,其实就是在为预算制做准备。”
“嗯,听玄明你这么一说,朕倒觉得真有几分把握。预算制和审计制,朕在即位时就提出来了。只是那时的重中之重,是建立统一的中央赋税体系。所以就先放下了。要是这两样工作也落实了,大宋的财政制度,整个架构算是全部搭起来了。”
“臣等也是近两年才明白官家的苦心。统一的赋税制,是来源,核心是以物征税,高效、廉洁。预算和审计制,是支出,让每一文钱都花在实在,尽可能避免浪费和贪污。官家,有了这两样,再加上高薪养廉、都察院监察制度,相信大宋很快就能建成一个前所未有、明如镜清如水的官制。”
赵似摆了摆手,“朕没有玄明这样有信心。人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高薪从来不会养廉,也无法根除贪污。高薪啊,只是让大多数官吏珍惜当下,提高犯罪成本,也让朝廷的反贪反腐师出有名。”
“贪污腐败,就跟田地里的野草。你再卖力气铲除,永远都根除不了。但你必须得定期铲除,否则的话,那块田地就得荒废。”
赵似意味深长的话说完,随即话题一转。
“玄明,不要总说朕的大舅哥,说说你自己。”
“我?臣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赵似指着长孙墨离笑道:“你啊,就是喜欢把事情埋在心里,这样不好!毒士和谋士的最大差别是什么,你知道吗?”
“臣不知。”长孙墨离老实答道。
“毒士就是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悄悄下手,喜欢用阴谋;谋士就是喜欢跟人沟通协商,堂堂正正,大用阳谋!”
赵似继续说道。
“现在是天启十九年秋天,日子过得很快,马上就是天启二十年了。这是嵇仲公任期的最后一年。朕的初衷没有变,也不会变,下一任是你和茂明搭档。所以啊,我的长孙先生,你要尽快改正旧有的习惯。多学学萧何和房玄龄的度量,不要总想着陈平和贾诩的手段。”
长孙墨离露出苦笑,低着头拱手答道:“官家的教诲,臣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朕知道,其实在这任内阁里,你与茂明两人,与其他阁老其实并不和睦。比如嵇仲公对你两人就有不小的看法,但是他身为阁揆,大家的班长,必须居中调和,反倒放下对你两人的意见。”
“表面上看,是谢左政与你们处处针锋相对,但朕知道,实际上让你们最难受的是宗司寇。这个老夫子,又臭又硬,天生让人难受的脾气,你们多担任。”
长孙墨离连忙答道:“官家,宗司寇刚直不阿,一心为公,他是对事不对人,臣等心里有数。”
宗泽要不是脾气这么臭,怎么会被官家放在都察院和门下省近十年?就是要用他人憎鬼厌的脾性,来主持司法都察,监督百官。
“有数就好!”
赵似笑着答道,“听说你意欲推行农业协会,内阁争议很大?”
我的官家,何止争议很大,几乎三分之二的阁老都在反对,压力很大。
长孙墨离心里滴咕着,但嘴巴顺着赵似的意思往下说。
“是的官家,争议很大,推动难度非常大。”
“说说你的想法。”赵似干脆利落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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