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和周同年纪都在三十左右,只是周同显得更老些。
两人各持一根哨棍,往前一扑,面对面站立了一会,然后挥动着哨棍混战在了一起。
两人左右晃动,不断地换动着脚步。手里的哨棍一会重如千钧,好久没有挥动一下;一会疾如电鞭,点到为止。
在赵佶和蔡绦看来,这两人打斗一点都没意思,晃来晃去,晃得自己眼睛都花了。但是根本没有真正地打起来,往往是某一方哨棍刚刚击出,马上就收了回来,像是生怕打到了自家刚买的鸡蛋。
再打下去,我都要打哈欠了,都什么人啊,泼皮打架都比这好看。
亏得府上管事和教头把两人吹嘘的,什么打遍关东无敌手?什么河北第一枪?就这货色?就跟两只大马猴似的,晃来晃去,难道他们想把对方晃晕?
但是在护卫们的眼里,却是另外一回事。包括粗通武艺的高求,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腾挪如猿猴,扑跃如虎豹。
他们看得出,周同和陈广两人的本事,势均力敌,所以打斗起来,十分凶险。两人晃来晃去,就是在不停地变化位置,调整姿态,不给对手有隙可乘。
哨棍一击而出,迅速又收回来。那是好不容易找到空隙,闪电出手。偏偏对手反应也快,几乎同时封住了去路,说不定还设下了埋伏。
察觉到不对,马上收手,绝不犯险。
因为两人都知道对方是高人,自己稍一疏忽,就可能被击败。而且高手交手,不是泼皮所能比的,一旦出手,非死即残——对方也是高人,必须出狠招才能制服。
两人打了一盏茶,脸不红、气不粗,偏偏旁边的高求等两府护卫,衣衫背心都湿透了。
“陈广,你就是这么拿我府上供奉的?玩呢!耍猴呢!”蔡绦不满地叫嚷道。
陈广脸色一变,目露凶光,脚步一滞,手里暗暗攒劲。
周同见了后,脸色也微微一变,知道对方要拼命了,心中暗暗沉气,准备好生死搏杀。
高求和两府护卫们感到了杀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不少护卫心情复杂,两人都是当世武艺高手,只是出身低微,又不愿投军,所以难有出头之日。
现在好不容易投到端王府和蔡府门下,有点盼头,却不想因为主人家的争风吃醋,要生死相博。
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周同、陈广两人各自聚劲,观察着对手的细微动作,心里盘算着如何一击之下,把对手打败。
空气凝固,就连地上的虫子,都在拼命往外爬,生怕待会惊天一击迸发出的余波误伤到自己。
吱呀一声,李师师的宅门打开了,走出两人。
头戴交脚幞头,身穿绯红色、类似简王服的上衣下裳改装服——现在大宋有上百种以简王服为基础演化的改装服。脚蹬鹿皮靴,腰配一口钢刀。
可是再一仔细看,这两位身着男子打扮的人,却是年近三十的健妇。
朝霞卫!
不止高求,就连赵佶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朝霞卫,是贵妃娘子明氏组建的女子卫队,成员多是各军各旗军官妻女,另成一营,单独操练。有编制、也有粮饷。
战斗力如何,大家都不知道,因为没人敢跟她们打过。
有朝霞卫的地方,必定会有贵妃娘子明氏。这位是官家在潜邸时就两情相悦的心爱之人,后宫地位仅在皇后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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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官家意欲新设皇贵妃,仪仗规格仅低皇后半级,以封赏明氏。
你说说,谁敢去得罪这一位,谁又敢去跟朝霞卫打?
只是官家而今不在京城里,身为贵妃娘子,敢随意出皇宫吗?不怕礼数规矩吗?
两位朝霞卫健妇往宅门两边一战,现出一人来。
看到那张惨白的脸,高求的双腿发抖打颤,一股盎然的屎尿感直扑下体,激得他浑身一个哆嗦。
赵佶更是恨不得拔腿转身就跑,只是两条腿突然不听使唤,傻了吧唧地钉在地上。
“原来于大监也在啊,是公干吗?”赵佶挤出几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打着招呼。
“小的于化田,见过端王殿下。”身穿飞鱼服的于化田笑眯眯地向赵佶施了一礼。
“回大王的话,小的是奉皇后娘子之命,护送贵妃娘子出来见见朋友。”于化田的笑容还是那种风格,皮笑肉不笑。
说完,他往宅门旁一让,现出身穿水绿色简王服的明朝霞——官家对飞鱼、斗牛服控制得极严,就算再宠爱贵妃娘子,也没有赐下一身来。
她对着赵佶远远地拱手行礼:“无礼,无礼了。妾身见过十一哥。妾身听闻坊间有奇女子李师师,居然视妾身为楷模,一时好奇。禀过皇后娘子后,过来见见。不想扰了十一哥的雅兴,还请恕罪。”
赵佶连连摆手,悻悻地说道:“贵妃娘子言重了。本王只是四下随意到处乱逛,无意间听说李师师大家住在这里,顺路过来看看。真的是顺路。高求,我们真的是顺路,对不对?”
高求和护卫们早就躲在远远处,听到赵佶的话,连忙点着头跟鸡啄米似地答道:“是的,是的。”
明朝霞澹澹一笑,“妾身出宫太久,该回去了。十一哥,告辞了!”
“恭送贵妃娘子。”赵佶远远地回了一礼。
明朝霞在朝霞卫的护卫下离去,于化田没有走。
他对赵佶说道:“刚才大王过来时,侍从处的人认识,不明就里,先行避开了。结果不小心放跑进来蔡府的人。这也就罢了,你们居然在宅门口打过一场,实在有些不体面!”
赵佶连忙答道:“于大监放心,本王回去一定严惩!”
周同和陈广脸色难看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于化田看了两人一眼:“两位的技击不错啊,怎么不去从军啊?”
“小的一身武艺,学自恩师,只想多授良徒,让师门扬于天下,故而不敢轻身投军。”周同强打着精神答道。
于化田澹澹一笑:“人各有志,洒家也勉强不来。”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洒家还替官家管着怀德营,那里正好缺两位教头。两位可愿意屈就?”
周同和陈广又惊又喜,随即又面露难色。
“吾等现在受雇于端王府/蔡府,还未请辞,故而不敢冒然答应。”
“只要两位愿意屈就,请辞的事,洒家帮着办了。想必两家府上一定会给这点面子吧。”
赵佶当即说道:“高求,你代表王府写份结具书,再送一百元银圆给周壮士做仪程。”
于化田对着赵佶拱手道:“小的谢过殿下。大王真是通情达理,这份人情,于某一定铭记在心。”
赵佶欣喜不已,能得于化田的一份人情,对于他而言,比得了太宰许将的一份人情还要贵重。
于化田看了一眼蔡绦和蔡鞗。
蔡绦知道对方来头不小,只是少年性子,心中还十分不忿,背着手、斜着眼睛、昂着头。于化田的眼睛在他脸上一闪,笑了笑,目光落到蔡鞗。
蔡鞗老实地拱手道:“我兄弟年幼,做不得住,还需禀告府上大人。”
于化田澹澹一笑:“年幼还知道出来惹事?天子脚下,不比闽海仙游。洒家自会去找蔡右相说此事,不过人,洒家先带走了。”
说完于化田对着赵佶,长施一礼:“大王,小的先行告退,无礼,无礼,请恕罪!”
然后带着周同、陈广两人离去。
此时,从巷子各处,走出来十几人,其中有几位,就是刚才赵佶高求等人过来时,在巷子口站着的几位。
他们对着赵佶拱手行了一礼,一一离去。
赵佶心里有喜有忧,带着高求等人也走了。
剩下蔡绦、蔡鞗,面面相觑,最后也悻悻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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