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墨离正色问道:“德初兄为何这般问?”
“《东华朝报》有说,大理国主段正淳与国相高泰明暗中相争甚烈,只是段氏实力,落于下风,为了避免高氏锋芒,段正淳准备禅位与其子段和誉。然后支持段氏的杨氏、李氏,忿忿不平,暗伏刺客,刺杀了高泰明。大理国局势大乱,杨氏、李氏、董氏、姚氏等国中大族,分别拥戴段氏和高氏,互相攻杀...”
说到这里,刘正夫身子微微前倾,问道:“玄明先生,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吗?”
长孙墨离澹澹然地答道:“大理山高路远,林深瘴布,难以派大军前去。”
刘正夫看着他的脸,想分辨说得是真还是假。
“玄明先生,天启五年时,官家北巡后,对河东、河北诸军十分满意,觉得北方马步军编练已算成功。并说接下来要编练南方诸军。攻打大理国,不正是一次好机会吗?”
长孙墨离轻轻摇了摇头。
“打仗不是这么简单的。攻夏时,我们有跟西夏血战多年的西军做支撑,官家才能定下良计,河湟三战三捷,彻底扭转战局。进而能够从容编练北方禁军,分批派到宋夏边境,慢慢磨砺,最后才能在天启四年的灭夏之战里,一举成功。”
“南方禁军,本来就兵少羸弱,没有类似西军的支撑。就算是狄武襄公(狄青)败农智高、平邕州时带出来的那支禁军,也早就烟消云散了。从北方调新军南下,又很难适应南边的气候...难!”
刘正夫有点着急了,我真心不是跟你讨论这个的。
灭大理国,只是个话头,我才不在乎那个不知道在南边哪个地方的最尔小国,我想知道的是,你这次被召回京,是不是要被派去巴蜀,负责战事?
结果你在这里装聋作哑。
刘正夫想了想,知道斗心眼十有八九是斗不过这位,于是干脆直奔主题。
“德初这次被召进京,有些忐忑。尚书省诸部,没有哪位尚书离职啊。倒是中书省那边,听闻有几位老前辈,身体不佳,已经上书乞骸骨了。”
长孙墨离看着刘正夫笑了起来,笑得他有点心慌。
“德初兄,天启五年后,你有没有再去探望过天觉先生(张商英)?”
刘正夫脸色一正,这话题跳跃得有点让摸不到头脑啊。他心里不敢怠慢,暗暗斟酌了一下,小心地答道。
“天启五年,天觉先生致仕后,被洛阳大学文学院聘为山长,在洛阳安居下来。天启六年,我以礼部尚书去皇陵拜祭神庙、哲庙先帝时,顺道去了一趟洛阳,看一看佛门几家佛学院筹建事宜。那一回去拜访了天觉先生。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天觉先生。”
说完后,刘正夫问道:“玄明先生,你为何问起天觉先生?”
“天觉先生啊,原本有希望在小苏公之后,接任司徒之职,名列国相之位。可惜啊,他太急功近利的,想投机取巧,结果折进去了。”
刘正夫眼皮子跳了几下。
这是在敲打我啊,告戒我不要像张商英一样,急功近利,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德初受教了!”刘正夫老实地拱手谢道。
看到刘正夫挺上道的,长孙墨离决定提醒他一句。
“德初兄,在下特意相约你在江都会面,除了想路上多个伴,还想让你多与拜占庭国的使节们多聊聊。”
“那是理蕃司的事,玄明先生的意思是...”
“以前是理蕃司,将来可能是理蕃部。”长孙墨离点了一句,“现在与我朝交往密切的除了高丽、东倭、李越、大理等藩国外,还有诸多南海、南大洋大大小小的外藩各国。而且现在我朝海商兴盛,往来诸海各国的商贾行旅,以万数计。这些人的安全和利益,虽说有水师捍卫,但那只是武力,最后的保障。平时的照顾,需要一个衙门官署来保证...”
刘正夫明白长孙墨离的意思。
理蕃部,官家有意向让我去组建新的一部,专管外藩诸国进贡鸿胪,以及确保我朝商旅往来海外的安全和利益——如此一来,就需要主动与这些海外诸国打交道。
刘正夫是聪明人,立即意识到,负责组建一个新的部,虽然没有迁升右仆射来得惊喜,但也是一个好消息。
新官制几经改进,大宋的官越来越不好当了。尤其是最顶尖的仆射,是那么容易升上去的吗?如果能去负责组建一个新的部门,相当于委以重任。要是办好了,可以加分的!
“谢过玄明先生,在下这就去请那两位过船聊一聊。”
船只到了楚州,长孙墨离船上悄悄来了两个人。
“李十四郎,你风尘仆仆的,刚从哪里来?”
“在东北待了半年,又去高丽待了半年,上月才回得开封城。”李简的样貌没有变什么,官职倒是变了,现在是枢密院军咨府右副使兼军情调查局都事。
“你挺忙的啊!这位是?”长孙墨离看着李简身后的人问道。
“快来见过玄明先生!这小子叫杜达,我们军情调查局的人。原本被派到南海分局做事,正好遇到拜占庭的使节来了。这小子懂大食话,跟那两个使节搭上话了,一路陪着从广州到了上海。”
“到了上海,那两个使节去找你,杜达连忙向东海分局做了报告。那边觉得事挺大的,不敢怠慢,连忙叫他坐快船进京,向总部亲自汇报。报告递到我的手里,好嘛,我们军情局也正在奉命收集突厥塞尔柱汗国在呼罗珊地区的情报。上天送来一位盟友!”
长孙墨离点了点头,明白李简话里的意思。
军咨府正奉命研究西征事宜,而西征的主要目标就是突厥塞尔柱汗国在呼罗珊的势力。
“这事怎么惊动你李十四郎亲自跑一趟?”
“官家接到报告,召我进宫,问了两回,越问越虚。杜达这小子虽然套了不少情报,可是那两个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很多要紧的东西没有吐出来。后来听说两人跟着先生你一起进京,想必肯定会被先生掏个干净。”
李简嘿嘿一笑,“我以前回回迟到半步,后来再也不敢怠慢了,变得性子急。所以拉着杜达,来接一接先生,顺便听听先生的教诲。”
“哈哈,你个李十四,什么想听我的教诲!说得好听,还不是想拿到我从两位使节那里获取的情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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