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那许先之呢?”张叔夜不甘心地问道。
“让他做刘仲堰的助手。今天这个许先之的表现确实很惊艳,但是要想独掌一郡一部,还差点火候。让他跟着再历练历练。”
张叔夜听到赵似说到一郡一部,心头一动,忍不住问到:“官家,你想调先之进尚书省?”
赵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悠悠地说道:“懿叔的身体也不大好。”
“懿叔先生的身体怎么了?”
“几位医生看过,不大好,叫家卷心里早有准备。”
张叔夜一听,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懿叔先生,就是程之邵,眉州眉山(四川眉山市)人,大小苏公(苏轼、苏辙)的表弟。
“懿叔先生,是满腹才华,为朕和朝廷立过大功的人啊!可惜,天妒英才啊!”
张叔夜听说程之邵的事迹,他任夔路(重庆奉节)转运判官时,夔州知州强狠不奉法令,程之邵上书弹劾,将其扳倒,论罪处置。
大宁(重庆市巫溪)生产的井盐利润颇大,盐官擅自将产量的一半上缴国库,剩余的交商贾卖给百姓。商贾与官勾结,胆大妄为,居然让百姓先缴钱币,食盐又不足量供给,百姓因此上告。
程之邵接到状纸来到大宁,查明情况后下令将储存的食盐全部供给商贾,盐业营销渠道畅通,盐税成倍增长。
后转迁主管秦、蜀(甘肃天水、四川崇庆)的茶马公事,用当地多余的茶叶同熙(甘肃临挑县)、秦二州蕃人交换战马,既革除过去黎州(四川汉源县北)买马之弊,又得到更多的良马。
赵似追忆道:“元符二年,朕奉皇兄诏书,巡视西北沿边五路,懿叔先生正好知凤翔府。朕以陕西六路宣慰大使,领兵伐夏。战火一开,钱粮耗费无计。国库困窘,颍叔先生(蒋之奇)举荐懿叔先生主管茶马,筹集粮饷。获良马上万匹,茶课四百万缗。元符三年,先生又用茶叶交换军粮,输钱六百万缗以供军用。”
“可以说,没有颍叔和懿叔两位先生在后方筹集粮草钱饷,什么河湟三战三捷、零波山之战、河南之战、凉州之战,统统打不成。真是可惜啊,颍叔先生已经病逝,现在连懿叔先生,也要弃朕而去...”
说到这里,赵似长叹一口气,“朕看中的两位计相啊,可惜了,朕的赋税改制,只进行了第一步,任重而道远,暂时没有人能帮朕!”
张叔夜在理财方面才干平平,只是他好奇,计相蔡京做的不是挺好的吗?
“陛下,元长先生,才干卓群...”张叔夜小心翼翼地问道。
“蔡京此人,才干有,魄力有,只是心思太多。他做任何一件事,都是为了博朕的欢心,以固圣卷,为他的太宰之路做铺垫。要是他能像元度先生那样,知道些进退,该多好啊!”
张叔夜听到这里,有点明白了。
陛下对蔡京是在用,但不敢大用。或者说是没有精通度支财政的臣子在旁钳制时,不敢放权给蔡京。
因为陛下觉得他对权力欲望太强烈了,任何事都不会从公忠大局出发。
“陛下,计部不是还有张康国张宾老吗?臣听说此人干得非常不错。”
赵似摇了摇头,“他守成尚可,要他推动赋税改制,没有那份魄力。而且,他斗不过蔡元长。”
“好了,不说了。赋税改制之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慎重点,缓慢点,说不定还是好事。朕等得起。嵇仲先生,朕把河东河北都走了一圈,有些想法跟希古先生(常安民)沟通过,现在也想跟你沟通下,听听你的意见,回去后再跟章公、许公等宰执商议。”
“请陛下明言。”
“经过几年政制试点改革,中枢政制基本上确定下来了。朕觉得地方政制也差不多了,也该把它定下来。朕的想法是一郡政务,悉数委付给郡布政司,郡守布政使不变,增设布政左副使一员,右副使三员。”
“左副使为布政使第一副手,右副使为副手,分掌赋税国库、警政治安、民生民计...”
张叔夜静静地听着,这等于把河东郡试行的同知、参知郡事以布政左右副使的身份确定下来。
“以后,除各郡布政使、左右副使、直隶州知州以外官职,由尚书省报请朕任命之外,其余任免迁降,考成磨堪,悉数付于布政司...相应,官吏招录制度也会确定下来...考试分学考和国考。”
“学考就是中学、大学的招录考试,由各郡学政厅主持,各郡检察御史厅监督...大学招录联考时,学部、各大学派员到各郡协办,都察院抽调御史到各郡监督...此外,各大学有一定招录自主权...”
“学子自各大学毕业后,赴开封府参加国考。国考按考生志愿、成绩高低录取司法官和政务官...按照《国是典.官吏律》规定,司法官转政务官可以,政务官转司法官却不可...”
张叔夜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陛下,岂不是司法官更金贵?更难考?”
“是的。朕要依律法治国,精专律法的司法官,总会占些优势。国考同时录取各大学的特事官——讲师,再磨堪升迁为教授...”
“大学学子毕业后,可报考三次国考,皆不中,不可再考。每次国考招录人选、侧重专业,皆视三省各部、各郡上报吏部的官吏缺额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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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总有倒霉者三次皆不中,如果就此,那这些学子苦读十几年,岂不白白浪费了。”
赵似叹了一口气,“从隋唐科试开始,天下最顶尖的聪慧之辈,都进入官场做官。到我大宋更是登峰造极。其实在朕想来,天下百业,顶尖俊才为何都要挤到官场来?多些才俊去经商、去钻研科技、去治各种学问...我大宋才会欣欣向荣。”
说到这里,赵似摇了摇头。
“虽然朕这么想,但总的得顾及现实。朕连冗官都不敢一刀切,怎么敢在读书做官这件事上搞一刀切。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
“朕知道,读书做官,确实有的人是为国为民,为了理想,但这只是少部分。更多的人是为了提升阶级—让自己、家庭和子孙过上富足和受尊重的好日子。朕不能阻挡他们,只能设置一些障碍,再引导那些学子们,进入到工商学...”
“陛下一番苦心,必有成效的。”张叔夜可以说是最了解赵似想法的一批人,听到这么说,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赵似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国考不中,可回各郡参加郡考,得中特事官,去中小学当老师。国考中了司法官、政务官,培训半年,少部分进三省各部,大多数分发各郡,由正从九品做起。只是各人能力不同、机缘不一,前途也就不同了。”
“...乡村治理,朕想了许久,还是以自治为主吧。大宋养不起那么多官吏,冗兵冗员冗费,朕费尽力气把冗兵解决了,又想着法子增加公教岗位,把冗员都安排下去,让他们不再领空饷,能创造些价值来。”
“好容易缓解了一些,不想在冗员上又栽了跟斗。只是在要津或人口众多的镇上,设立镇公所。同时,各县警察局的治安力量要下沉,确保各地的秩序稳定。”
“许先之的那个乡村宣讲队,是个非常好的建议,以后要大搞特搞。郡、州、县三级官府,定期抽调官吏,到各乡村进行宣讲...嗯宣讲国策、以及普法...我们要让百姓们知道,朝廷有善法、善政和相应机构在保护他们。不让他们知道,就发挥不出作用来,那我们再完善的律法和政制,都演给瞎子看了...”
赵似侃侃而言,张叔夜中间会插几句,提出一些疑惑,或者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两人对谈,一直从中午谈到傍晚,还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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