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大队人马向东南方向行进到第九个日出时,撒合乞儿特三人突然接到了命令。
“停下来?为什么?”
“王护军率领的前锋军,遇到塔塔儿人的主力。”博济长空的回答让撒合乞儿特一愣,随即追问道。
“交过手吗?谁赢谁负?”
“试探了两回,说不上谁赢谁负。陛下召开军事会议,三位大首领赶紧随我去。”
撒合乞儿特和曲克把阿秃儿、斡栾董合烈三人没有多话,向部属交代几句,跟着博济长空和燕万石,匆匆向大帐而去。
到了大帐,这里只是用幕布围成了一圈,屏蔽内外,二十多人用马扎围坐在一起。撒合乞儿特三人赶到时,这里已经在热烈地议论着什么。
撒合乞儿特扫了一圈,都是熟人,只是在皇帝陛下右下首,有几个将领没见过,为首的三十多岁,正在跟斛律雄说着话。
应该是统领前锋军的王舜臣及其部下。
“都到齐了,开始吧。舜臣,塔塔儿人有多少数量?”赵似对着右下首那位将领问道。
撒合乞儿特没有猜错,他就是王舜臣。
“回陛下的话,塔塔儿人的数量在两万五千到三万之间。现在进驻在胪朐河河畔,与河北的河董城遥遥相对。”
听了通译翻译过来的话,撒合乞儿特等克烈部将领,都不由地吸了一口凉气。
塔塔儿人这是倾巢出动啊。塔塔儿人分支很多,实力较大的分成六部,部众人数加在一起大约在四万帐,动员这么多兵马,等于把能打的青壮都征召出来了。
这万一要是打输了,就等着家破人亡,全盘皆输。
自己克烈部不就是这样吧。
克烈六部,号称有部众六万户,人口三十余万,可是能打的青壮就那么三四万,其中克烈、土别兀惕、阿勒巴惕三部就占去将近七成。
宋国皇帝带着兵马按住他们三部一顿暴打,忽儿札胡思、阿勒巴里欢和土别马哈三位大首领连同他们的亲信被铲除,其余大部青壮归顺投降。
撒合乞儿特三人带着其它的克烈部落,孤掌难鸣。虽然还有些“倔强”,但是一旦宋军击败塔塔儿人,该跪的还得跪。
撒合乞儿特正在胡思乱想着,却听到赵似点了他的名。
“撒合乞儿特,”赵似的这句鞑靼语还说得不错,看来这段时间他苦学鞑靼语,颇有成效,“大家都说你是克烈诸部中,年轻一辈最睿智的,说说你的看法。”
对于赵似的这句话,撒合乞儿特本人和其他克烈部首领将领都没有什么异议。
克烈诸部年轻一辈的首领中,能与撒合乞儿特名声并齐的也就忽儿札胡思。现在他的首级被签在木杆上,在哈剌和林河畔风吹雨淋,撒合乞儿特自然就成了第一。
斟酌了一下,撒合乞儿特开始说起自己的看法。
“在我看来,应该是塔塔儿人看到宿敌克烈部被人端了老窝,肯定要来看看,有机会就狠狠捞把便宜,所以人带少了不放心。”
赵似笑了,继续问道:“你对塔塔儿人的情况了解吗?”
“知道一些。”
“给大家说说。”
“好的。自从克烈大王磨古斯遗孀赫里克只,设计把塔塔儿人大首领纳兀儿.不亦鲁汗杀死后,塔塔儿人就由阿勒赤塔塔儿部的阿勒赤.忽里带,以及纳兀儿塔塔儿部的纳兀儿.古木思联手掌权。”
撒合乞儿特侃侃而谈。
传说他的父亲在磨古斯的煽动怂恿下,带着撒合夷三部与防州等地的契丹、奚人驻军死拼。战死后他继位,立即停战,还说服了曲克把阿秃儿和斡栾董合烈一起撤兵,这才保住了三部的部分元气。
听说后来又打着为磨古斯求情和“请罪”的旗号,跑去辽国的上京和中京,把契丹人的底细摸了一遍。
回来就说,契丹人在草原上的统治已经力不从心,后面可能会是群雄并起的乱世,叫大家做好准备。
看来确实是一位有眼光、有智慧的年轻俊杰。
“古木思是不亦鲁汗的儿子,他继承汗位后,只得到了帖烈惕、不鲁恢的支持。阿勒赤部的忽里带却得到了察罕、奎因两部的支持。两边势均力敌,于是只好携手联合起来。忽里带古木思都娶了对方的姐姐或妹妹,结成了牢固的联盟。”
“听说塔塔儿人部总人数有七万户,六部占去了其中六成。为了压服住其它四部以及人口众多的小部落,忽里带和古木思需要一场巨大的胜利。想必要借着出兵克烈部的机会,好好立威。”
撒合乞儿特说完后,赵似满意地点点头,环视了一圈众人。
“现在我们有兵力三万,加上克烈部六千,对面的塔塔儿人有两万五千到三万人,势均力敌。”
当然是势均力敌,赵似和属下将领心知肚明,克烈部这六千人,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遇到挫折,说不定还是个累赘,动摇军心、引发混乱的祸根。
“塔塔儿人是草原上有名的恶狼,他们生性凶悍,都善骑射,而且又接受过契丹人的训练,有一定的战术素养。所以,我们面对的将会是一场恶战。”
说到这里,赵似的语气变得凝重,眼睛里透出的目光,变得无比地犀利。
“打赢了,我们就在漠北立足站稳了,继续发展。打输了,就灰溜溜地哪里来,回那里去!可以说,这一仗,对于我们来说,是立本之战,是生死之战!明白吗?”
众人齐声吼道:“明白!吾等必当殊死一战!”
声音震天,把帐篷都差点掀翻了。
第二天一早,胪朐河南岸,撒合乞儿特带着本部兵马,早早地跟着大队人马,来到指定位置。
曲克把阿秃儿和斡栾董合烈跑了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斡栾董合烈埋怨道:“撒合乞儿特,昨晚你怎么不出声反对呢?所有战利品,宋国皇帝只留下一成,其余按照军功悉数分配。这违背了草原上的规矩。”
曲克把阿秃儿附和道:“是啊,草原上的规矩,自古以来都是战利品全归头人和首领,再由他一一分配。现在这么一搞,我们这些当首领的,还有什么意思?”
撒合乞儿特看了两人一眼,淡淡地说道:“我反对有什么用?”
他心里十分不屑,昨晚宋国皇帝宣布这一新举措时,克烈部六千部众欢声雷动,可见是深得赞同。
要我出面去反对,就是让我去做恶人,你俩倒是想得美。
“宋国皇帝很器重你啊,你出面说一说,说是我们草原上的传统,他肯定听你的。”
撒合乞儿特从曲克把阿秃儿的话里听出藏不住的嫉恨,平和地答道:“我跟你们一样,在宋国皇帝面前,都是羔羊,生死前途都还未定,怎么敢乱说话。”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两位有些貌合神离的同伴,“现在我有些明白朱雀军,为何如此崇敬他。想必他是言出必行的人,草原上投奔归附他的人,会越来越多。面对汹涌而来的牛群,我们不能逆流而行。”
斡栾董合烈明白了什么,低着头不再多说。曲克把阿秃儿却还是有些忿忿不平,“宋国皇帝要是那么大方,干嘛还要留一成,全部分给大家多好!”
“那一成战利品,正好彰显他身为宋国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地位。”撒合乞儿特说道,然后一摆手,“对面塔塔儿人开始列阵了,你们赶快回去,等待命令。宋国皇帝昨晚说过,违抗军令、延误战机的人,会被砍头的。”
斡栾董合烈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向左跑回本部。曲克把阿秃儿看了撒合乞儿特一眼,调转马头,嘴里嘟嘟囔囔着,向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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