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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路转溪桥忽不见(四)

    李青鸾公开自己的身份,通过各种渠道求见赵似,都被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丝毫不气馁,终日在东华门盘桓,想着总能在这里遇到赵十三。

    赵官家,听说很喜欢微服出访。一旦进出皇城,必定是走东华门。

    实在不行,        就在这东华门前安营扎寨,闹出大动静来,看能不能逼出赵似来。

    现在这危急时刻,李青鸾已经顾不上一切,她只想见到赵似。因为她非常清楚地知道,想要挽回夏国被灭的命运,        向上苍祈求没用,请北辽调解也没用。

    唯一能打救西夏的只有赵似,大宋的官家。

    第四日,李青鸾因为有事,晚出门了半个时辰。

    一位被迷倒的贵公子受她所托,想方设法地找出一条觐见的渠道,今早是来回信的。说是某位世伯,某部尚书,答应在面圣时提一句。

    于是一大早就来驿馆,向李青鸾报信邀功。

    虽然宋国已经对夏国宣战,但是李青鸾、张元庆属于夏国使节。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宋国这点器量还是有的。

    虽然驿馆这段时间冷清了许多,门可罗雀,但是宋国上下,谁也没有为难他们。

    多少有了点希望,        李青鸾好言好语,把这位贵公子打发走了,又来到了东华门前,左右盘桓,又开始等待的一天。

    临近中午,        突然一行马车徐徐从北面绕了过来。看仪仗,应该是皇后贵妃级别的。李青鸾心里一惊,连忙冲了过去。

    侍卫毫不客气地拦住了她,把她远远地隔开。

    “我是夏国的贺兰郡主,我要见宋国官家!我有要事见宋国官家。”

    前面的引导车丝毫没有停,缓缓地驶进东华门。接着最华贵的马车也跟着驶了进去。第二辆却停了下来。

    在李青鸾的期盼下,一位女官走了过来,对侍卫官说道:“贵妃娘子叫带她过去。”

    李青鸾提起裙裾,慌忙跑到马车窗前,气喘吁吁,脸色惶然。

    明朝霞掀开窗帘,露出半张脸。她看着李青鸾,神情复杂,最后轻声说了一句:“官家已出城,奔西安去了。”

    说罢,放下窗帘,叫了一声“走!”

    李青鸾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她觉得自己在一个深不可测的冰窟里坠落,一直坠落着,无休无止。寒意已经深入到她身体,        把她心中唯一还残留的暖意也冻住。

    马车驶过李青鸾的身边,继续前进。马车里,德妃李清照迟疑地问道:“姐姐,你为何告诉她这个消息?”

    “官家御驾亲征的消息,午后就会传遍开封城。我只是提前一点告诉她。这个李青鸾,虽然身为女子,却一直在为故国奔波劳碌,比他们的王公大臣们还要尽心尽力。”

    “可是她名声...”

    “她声名狼藉,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她的故国—西夏。可惜了,就是因为她是夏国的郡主,否则的话,我真想好好与她结交一番。‘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在暴风骤雨之下,她的无能为力,她的孤苦,更让人心酸...”

    李清照被勾起心里怅然的感觉,“以前没觉得怎么,现在听姐姐这么一说,确实感觉到一种国危人飘零...万一宋国到了这样危急时刻,我们恐怕还不如这一位,不是束手无措,就是顾影哀叹。”

    说到这里,李清照忍不住挑起窗帘,向后面看去。

    只见李青鸾已经回过神来。她紧握着双拳,脚步坚定,匆匆向外走去。看着她的背影,李清照的心头不由涌出一段词来。

    “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李青鸾回到驿馆,匆匆收拾一番,叫人牵出良驹,带着几个心腹随从就奔出开封城,向西追去。

    赵似为了避免开封城军民挽留和阻止自己御驾亲征,一直没有把消息公开,只是与重臣们一一谈过,然后今天早上在皇后和妃子们相送下,带着近百名随驾幕僚和五百名侍卫,直出北门,汇合一千赤旗义从,向西而去。

    到了洛阳,汇合提前一天出发的骁骑营,以及由怀德陆军小学十五岁以上学生组成的怀德营。

    这一日午后,行在入潼关,赵似传令,全军在潼关驻跸。

    稍事休息,赵似带着长孙墨离、谭世绩、宇文虚中、李纲、赵鼎、叶逊、李光、张绎、陈修、李维等十几位近臣,在数百位侍卫和义从的拱卫下,登上潼关旁边的麒麟山。

    站在山顶上,向西可见华山一脉飞奔而来,到了这里突然一滞,群山攒立,重重叠叠,把潼关裹挟在其中。

    向北,看到渭水自西、黄河自北,勐地汇合在一起,碰撞出惊涛骇浪。

    不愧是古来兵家必争的地势险要之地。

    “想前秦年间,数十万秦兵,就是从这里,唱着‘岂曰无衣’,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何等奋扬烈武。”赵似站在山顶上,指着大好河山,意气奋发地说道。

    “有个秀才姓汪,骑介驴儿过江。江又过不得,做尽万千趋锵。有只鸟儿叫雁,搭介翅膀向西。西北有贺兰,踏破封作千户侯。”

    有歌声悠悠扬扬地飘了上来,正是过潼关的官兵们所唱。

    他们坐在摇摇晃晃的敞篷马车上,以队为单位,来自各处,千股万流最后汇集在这里,合成一股巨大的人流,穿过这雄伟潼关,向西而去。

    “这歌唱得有志气,又是朝拜又是封侯,有志气。”众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过去一队官兵,又来一队,唱得是不一样的民歌。

    “我今去了,你存心耐。我今去了,不用挂怀。我今去,千般出在无其奈。我去了,千万莫把相思害。我今去了,我就回来。我回来,疼你的心肠仍然在,若不来,定是在外把相思害。”

    赵似一时愣住了。

    他勐然想到,十余万官兵从关东调往西北,参加残酷的灭国之战。这些人,包括刚才在山下潼关路里唱歌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再也不能活着回到故里,见到他们的亲人。

    还有这两年多,一直为灭夏国之战做的暗中准备,不知耗费了民力。几处仓库满满当当,都是数以十万计的民夫,或被雇佣、或被征用,在这东西大道上来回奔波,辛苦劳作的结果。

    “此次大战,必须胜,不能败。西北苦恶夏久矣!沿边各州县,这百年来家家戴孝,户户有丧。为了西北的太平,为了万千百姓,我们必须要割除掉附在我大宋西北嵴背上的毒瘤!”

    赵似捏紧拳头,奋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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