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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蛙声一片论丰年(四)

    迎着众人期盼解惑的目光,赵似缓缓说道:“做过生意的人,尤其是南货北运,或者北货南运的商贾,最懂得,货品的成本其实不在它本身,而在于贩运它的运输成本,以及需要承担的风险。”

    “盐值钱吗?我朝盐分三种,河东郡解池的颗盐、齐鲁河北两淮沿海的末盐以及四川的井盐。以前盐由官府统收专营,解池颗盐从盐户手里收购价为十文到十五文一斤,转卖给盐商是二十文,再卖到民户手里,从每斤四十文到七十文不等。”

    “末盐收购价从四五文到十五文一斤,卖给盐商是每斤二十文到四十文不等。但是末盐四文收购价是亏本的,属于官府强行收购价,正常收购价应该在十五文。所以现在沿海制盐的多是囚犯或者签派的徭役,产出极低...”

    “这些盐要是再转卖到内陆腹地,盐价最高可涨到一百文到两百文每斤。而官府为了抑制盐价,规定的最高盐价为四百文每斤,现在是两百文每斤。可笑吧。”

    赵似一一数出的数字,让在座的学员大吃一惊。这些繁杂枯燥的数字,官家居然都记在心里?

    “私盐价格是多少?江西郡有报,官盐在其南部州县的售价是四十到五十文一斤,而且质量极差,掺杂泥沙不说,还缺斤少两。岭南南海郡私贩的盐,三十文一斤,质量上乘不说,还买一斤送半斤,折算下来是二十文一斤盐,比官盐便宜了近一半?当然百姓们愿意买私盐。”

    “再告诉大家一个数字,北辽燕京地区,盐价是十文到十五文一斤。这不是私盐,是官盐价格。”

    听到这里,在座的学员一片哗然。

    北辽的盐居然比我们大宋朝的盐还要便宜?难道因为我们大宋朝要比苦寒的契丹富庶,所以物价也贵些?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北辽没有食盐官营,应该是看不上这些盐税吧。”

    众人发出轻笑声。北辽契丹贵族,多半忙着崇佛念经,打猎饮酒,没有工夫管这些琐事。汉官们忙着讨好上司,往自己口袋里扒拉钱,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

    但是北辽没有盐税,盐价低,并不意味着燕京地区的百姓们就过得很幸福。

    食盐卖十几文,因为再贵一点,那里的百姓就真得买不起,仅有的一点钱宁可拿去买粮食。没盐吃还能熬些日子,没饭吃真熬不了多久。

    根据内部参考情报,以燕京武清县为例,十年前检录还有六千七百户,比北辽初年的一万户少了许多。

    然后这些年苛捐杂税、徭役苦工,百姓苦不堪言,纷纷携家带口弃地而逃,逃奔到燕京西部的山区。今年估计可能只剩下不到三千户。

    赵似还在上面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燕京地区海边有很多的盐场,离得近,运输成本就低,价格也低。刚才朕说了,货物的价格,运输成本占去了很大一部分。所以要想价格便宜,必须把运输成本降下来。”

    “怎么降运输成本?当然是修快速干道,疏通内河漕运。这也是朕和尚书省在新元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开始四国道和内河漕运工程。”

    “只有道路疏通,才有可能统一收税,进而撤除各地的税卡。为什么?因为道路疏通了,从国道和河运上转运,就算加上过路费,也最快捷最省钱。大家都愿意通过国道和河道转运大宗货物,那朝廷只需在要道上设置征税点即可了。这是相辅相成的道理。”

    赵似开始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起来,“朝廷利用牌照的方式,监管而不是控制制盐产业。这些民办或官用的盐场,所产的盐必须缴纳盐税,中间运输、后面的贩卖一概不管,各显神通,自有竞争。”

    “谁的运输成本低,谁就能卖出比别人低一点的价格,引得百姓来多买,还能赚到比别人更多的利益。国情检计局做过一个调查。盐场提高规模,改进晒盐法,把成本降低到每斤三文。加上盐税每斤六文,出场价不过九文。从海州等地,通过海路、水路到江西,运费不过每斤六文。加在一起才十五文,再加上利润,卖二十文。跟岭南私盐的价格一样了。”

    “可是私盐承担的风险,跟官盐能比吗?”

    学员们一听,都有点兴奋。对啊,这样一算,确实便宜了。这还是数千里外的淮盐,要是岭南的官盐,更便宜。

    如此一来,百姓得实惠,商贾赚到钱,官府收到税,三方都得利。

    修国道、通河运还有这么重大的积极意义?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官家是从哪里明悟到的这些道理?圣贤书上根本就讲过这些啊。

    ...

    又讨论了两刻钟,赵似看着在座的学员,忍不住又出声问道。

    “诸位,朕讲了这么多,有没有人摸到这些话题的精髓?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等了一会,开始有人发言了。这在官家面前表现,机会难得,要好好把握。

    不少发言空洞无用,但是其中有部分还是言之有物。

    “尽信书不如无书,要从实践出发。”

    “把民本和税赋这看似矛盾实际是统一的两端,放在一起考虑。”

    “陛下,微臣觉得你的策略是紧盯物产,放活个人。”

    嗯,这个人才是谁?

    赵似顺着声音找了过去,正是叶逊。

    他不仅是“赋税改制大辨议”的活跃分子,还被举荐进入到计部税政司,参与赋税改制工作。

    赵似指着他问道。

    “叶逊,你为何这么说?”

    “陛下,听了你今天的讲话,微臣受益匪浅,也悟到一个方向。陛下一直在规范,把所有的物产,归纳到有迹可循的轨道上来。有迹可循,自然就方便掌握。对于经营等等,却是完全放开。这种放开,从本质上而言,就是对人创造财富的放开,任由大家在律法规定的范畴里,发挥聪明才智,各显神通,创造出更多的财富来。”

    “精彩!非常精彩啊!”赵似忍不住拍着手赞叹,“说的非常对。朕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根本,放活个人,让大家发挥聪明才智,创造出更多的财富。只有如此,朝廷才能收到更多的赋税。”

    说到这里,赵似感叹道:“我朝的税吏,不敢说绝后,至少是空前。出乡路上有税吏,过河渡口有税吏,进出县城门口有税吏。百姓们出村进城卖把蔬菜,贩条咸鱼,都要收税。”

    “竭泽而渔,这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啊!”赵似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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