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轰隆隆地声响,从天边慢慢地滚了过来。
高世则看了看天,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直娘贼的天,硬是要逼死人。”
跑来几位参谋,对高世则说道:“参谋长,师座派人来问,两个前卫团到了哪里?”
“按计划应该到了白马津,等待过黄河。有他们的消息了吗?”
“没有,就是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师部才着急,叫人来我们参谋处问。”
“直娘贼,老子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煳了,偏偏这贼老天又打雷又要下雨,这狗攮的雨一下,脑子这里就更稀里煳涂了。”
高世则大骂一通,把心里的烦躁都宣泄一番后,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恢复到正常。
“跟前卫团联系的参谋呢?有回报了吗?”
“四个小时前,黄参谋、夏参谋各带着两个通信小组,去联系前卫团。”
“有消息吗?”
“没有。”
“打开地图!”
参谋把地图打开,高世则趴在地图上看了一会,“按照计划,两个前卫团应该在白马津以南四十里的灵河镇休息和补给一次。”
“是的,黄参谋和夏参谋就是直奔那里。在那里等前卫团。”
“四十里,四个小时,两个时辰,骑马足够他们跑个来回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高世则烦躁地问道。
参谋们站在那里,都不出声。
看着他们一脸紧张和疲惫的样子,高世则也不好说什么。
这一次借着敦舆山之乱,官家要对编练后的新军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实战演练。其中一项最重要的就是从定边军调骑兵团,从左右翊卫和左右金吾卫调步兵团,各自组成新的师,千里急行军,奔赴河北,作为平乱主力。
这一项是除了考验各部急行军能力之外,还极大地考验军中各部门以及军方和地方之间的协调能力。
从目前来看,简直就是一团糟。
足足四个小时了,他这个“嵩山师”的师都参军,参谋们嘴里的参谋长,对应该在四十里外的两支前卫团,居然失联了,情况是一头雾水。
嵩山师是这次驰援河北临时组建的,从左右翊卫、左右金吾卫各抽调一个步兵团组建的。按照计划是师部在长垣居中指挥,都虞侯带着政工处跟在那里;师制置使,大家口里的军需长带着军需处留在陈留,在那里接受粮草军械。
自己带着参谋处,前突到白马津,安排全师的行军,接应前卫团。
可实际情况是自己带着参谋处到了白马津,政工处按计划去了长垣,军需处却跑到了封丘,师部却还在开封城外。
四个抽调的步兵团时而联系上,时而联系不上,应该是他们在埋头行军,生怕耽误了行期,所以也顾不上跟参谋处和师部联系。
总之就是乱糟糟的一锅粥!
“直娘贼的,师部到了哪里?”高世则问道。
“师部前移到了长垣,跟都虞侯和政工处汇合了。”参谋答道。
“军需处呢?”
“不知道,他们应该是跟着运输部队前进的,具体到了哪里,还没接到通报。”参谋摇了摇头。
“参谋长,白马津来人了。”有个参谋跑过来报告道。
“白马津的人来了?快请过来。”
“长官,我是保安警队河南总队警卫支队第五大队第四中队中队长李迁,负责白马津渡口和浮桥的保卫事务,这位是白马津渡桥管理所所长马大山。”
“两位辛苦了,请问有什么事?”高世则问道。
“是这样的长官,总队部和郡布政司分别给我们下达了配合大军过河的指令。我们都做好了准备,浮桥全部检查了一遍,也做好了疏通百姓,让出桥梁的预桉,就等着大军过桥。只是长官,你看这天,是要下大雨。”
“我们查过了,洛阳以上河段,都已经下雨。按照这种下法,再过一天一夜,这河水上涨,超过警戒线,浮桥就不能过车人了。所以俺们来,就是禀告一声,叫长官和大军做好准备。”
“一天一夜?”高世则看了看天,差不多到中午时分,已经过去半天了。那就只剩下半天一夜了。
两个前卫团,八千人,随军运送兵甲粮草有六百辆车,近三千头骡马牲口。就算现在赶到了,半天时间全部通过浮桥也不可能。难道要连夜过河?
又是风又是雨,河水还在上涨,打着火把摸着黑过河,太危险了。
可是不抓紧时间过河,一旦河水上涨,浮桥被封锁,整个师被堵在河南,延误了行期,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高世则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前卫团的位置。
“来人,派人再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前卫团给老子找出来。直娘贼的,八千人,老子就不信他们钻土里去了。”
焦急地等了一刻钟,天空开始稀稀落落地下雨,好消息终于来了一个。
“报告参谋长,前卫团找到了。”
“哪个前卫团?”
“两个前卫团都找到了。他们行军到了灵河镇以南的路口,挤在路上,互不相让,还打了一架,所以耽误了时间。”
“现在哪里?”
“马上就到白马津。”
“好,立即叫两个团的团长,火速到我这里开会!”
“是!”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像是罩上一层纱帐,远处的黄河也被罩在里面。哗哗的雨声,也掩盖住了远处黄河流淌的声音。
“这直娘贼的老天。”叶旁缩了缩脖子,把身上的蓑衣拢得更紧了。
看到旁边有两辆车子,几个士兵在一位士官带领下,在七手八脚地给车上的物资盖上油布。
叶旁连忙叫上同班的战友们,上前去帮忙,很快就帮着把车上的粮食和军械盖得严严实实。
“谢谢了兄弟伙。”士官客气地说道,“俺是甲五十六步兵团的中陪戎吴二雄。来来,大家到这块油布底下避避雨。”
“不用客气,我是甲四十八步兵团的副尉叶旁。”叶旁带着几个兄弟跟士官他们几个挤在一张大油布下,大家热情地互相打着招呼。
“副尉,那俺得叫你一声长官。”
“叫个球啊,我刚从万胜陆军大学第五期速成班毕业的,前天才换得肩章。我的老班长,也是个中陪戎。”
吴二雄笑了笑。
陪戎士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又多半担任班长、副班长和排队士官,直接跟士兵们打交道,在士兵们中间威望极高,比一些军官还要受尊重。
“你们甲四十八步兵团不是在扶沟吗?”
“在扶沟、尉氏和长葛交界的宋家楼镇。听说我们是最早接到军令,当天就整装出发,转到惠民河,坐船到了开封城西岳台镇。在那里补充了兵甲和粮食,也被告知,被编入新建的嵩山师,然后调头向北。”
“哦,你们比我们路远。”
“哥哥,你们甲五十六步兵团是不是驻扎在考城?”
“是的,我们就是从那里开拔的。”
“哥哥,听说你们甲五十六团是重装步兵团?”
“没错,俺们甲五十六团是河南、开封地区驻防的四支重装步兵团的一支。”
“难怪你们这么多马车,全是长家伙。”
“哈哈没错。我们重装步兵团,是野战大利器,留在中原腹地干个球用?这回总算把我们调出来了。”
“是啊,你们重装步兵团确实是军之重器,就该调去边境。打起仗来,有你们长矛方阵押阵,我们心里踏实啊。”
“哈哈,对了,你们几个来干什么?”
“我接到团部命令,带着一个班到浮桥这边来,协助保安警队的人维持秩序。”
这时,听到有人在大喊:“叶旁,叶旁!你个混球跑哪里去了!”
叶旁连忙跑过去,跟那人交谈了几句,然后又跑了回来。
“兄弟们,起来了,我们改任务了,前行过桥,去黎阳县,叫他们准备好姜汤,安排好遮雨的住所。看样子我们要冒雨连夜过河了。吴二哥,我们先走了。”
“好,过了河我们还机会见面的。”
“是的,都一个师了,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把叶旁等人的人影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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