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程灵启程,收拾了东西,带了人手,便去往京城。
房湛带来的消息,居然是魏皇的传召谕令!
程灵在临行前与穆三娘好生商议了一番,重点问题还是在于此行去京,要不要带上穆三娘和两个姐姐一起。
程灵是倾向于带着大家一起走的,她也以为穆三娘会跟自己走,却没想到穆三娘居然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穆三娘道:“灵哥儿,这里有咱们的基业,阿娘要为你守着。”
这令程灵有些哭笑不得,她道:“阿娘,人在基业才在,如今世道不太平,你们跟我一起,我才好放心。”
穆三娘不为所动,说:“正是因为世道不太平,咱们才更不能离了这份基业。”
话说到这里,穆三娘看着程灵,嘴唇微动,却是欲言又止。
她其实甚至都不想程灵到京城去,尤其还是去京城面圣。
可是穆三娘又无法阻止程灵,她最终只能道:“灵哥儿,你心里记挂我们,就一定要时刻嘱咐自己,再小心一些,我们还在庸州等你回来呢!”
还有……
穆三娘又说:“你两个姐姐年纪也大了,阿娘想在周边为她们相看人家。”
关于给两个姐姐相看人家的事,程灵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说,她觉得世道艰难,女儿家的日子尤其不好过,所以两个姐姐便是不嫁人也没什么,留在家里她又不是养不起……
但程灵又不能这样说,真要将两个姐姐都留在家里,程灵是没什么了,那两个姐姐自己呢?
程灵自己不想嫁人,于是就不让姐姐嫁人,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没有的,程灵不能这样做,她也不是程英和程芳,决定不了她们的终身。程灵甚至提都不能提,因为她深知自己在这个家的影响力有多大。
她要真提了,穆三娘的鸡毛掸子说不定就能再次抡起来了……咳!
程灵也考虑过,自己索性不能结婚生子,要不然就从两个姐姐中选一个在家招赘?
招来的赘婿上头有岳母压着,旁边又有强势的“小舅子”盯着,总归是不能欺负了姐姐吧?姐姐在家招赘,日子还能如未出嫁时一般自在,简直两全其美!
可是最终,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在程灵心里转了转,程灵同样未能将其诉诸于口。
她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先不说这年头愿意做赘婿的一般都不是什么优质男人,两个姐姐也未必会喜欢赘婿,就说……程灵此番去京,看似前程远大,可伴随机遇的,往往还有危机!
光一个女扮男装,欺君瞒天,就是必死之罪!
万一程灵露馅,被魏皇问罪,两个姐姐嫁人了说不定还能有条出路。
因此,到最后程灵什么也没说。
穆三娘亲自给女儿挑夫婿,总不会挑差的。程灵不能以现代的眼光来评判古代的一切,倒不如保持沉默。
她们的婚事自有穆三娘做主,程灵能做的,就是多教给姐姐们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后来,程灵将洪广义留了下来,协助穆三娘主管庸州的各项事宜。
此外程灵又去了一趟涪阳王府。
萧蛮虽已回京,涪阳王却是常驻庸州,轻易不会离开封地。
程灵请托涪阳王关照母亲和姐姐,涪阳王吃过她的灵丹,承过她的情,对于这等小事自然无有不应。
离开涪阳王府时,还是老熟人汤管事相送。
汤管事也笑呵呵地对程灵说:“程郎君只管放心,有咱们王府在,什么麻烦能找得上老夫人和两位小姐?不存在的!”
程灵听他这一说,顿时心中微动。
涪阳王高高在上,小事麻烦不上他。倒是这王府管事,走出去就是王府的牌面,岂不更好用?
程灵就对汤管事拱手说:“那便多谢汤管事了,回头见了世子,汤管事如此尽心尽力,在下必定要与世子好生感谢汤管事一番。”
汤管事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忙回道:“哎,程郎君这可真是折煞小的了,小的哪当得起您这一声谢,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程灵最后选择了走水路去京城。
追月号仍然留在庸州港,此番去京,程灵乘坐的是新买的一艘两层商船。
新船不及追月号那般大体量,主要在江河行驶,胜在灵活。
边柏松留在庸州,随程灵出船的是他的大弟子姚守忠。边二郎也跟着程灵一起上京了,边大郎留在庸州。
程灵又新招募了一批船工,由洪峰带着,再加了原先的几个老人,如此既扩大了队伍,又便于管理。
五月初,船行千里,京城在望。
庆祥镇处在离京城十里的位置,这里有着离京城最近的一道港口,庆祥港。
这一天,一艘从庸州过来的船停靠在庆祥港的岸边。
彼时,左相府的大小姐何素清正乘着青帷马车,在滚滚的车轮声中驶过庆祥港。
马车中,锦垫茶桌一应俱全,两名大丫头贴身陪伴,与何素清同行的还有她隔房的堂妹何薇。
何薇又是欣羡又是神往地道:“大姐姐,贵妃娘娘的宫宴就在明日是不是?可惜我……大姐姐,宫宴上有什么,我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瞧一瞧了,你回来以后,可一定要与我说一说呀。”
何素清神情恹恹的,没有答话,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伺候在何素清左边的大丫头盈秋就对着何薇悄悄翻了个白眼,何薇目光微垂,揪紧了手边的帕子,又说:“大姐姐,你偏着头在看什么呢?”
何素清掀开马车的帘子,将百无聊赖的目光游走在窗外的世界。
那外头,是熙熙攘攘的庆祥港,是车马喧嚣,是红尘纷扰,是她们这些大家小娘子不会绣足履尘的地方,但也是鲜活的,有意思的,外面的世界。
何素清的目光落在外头,拔不回来。
何薇见她不应声,于是便也凑到她身边,下一刻,何薇的目光也定在外头,动不了了。
只见那夕阳下的港口边,一条船桥远远延伸。
船桥的另一头,有青衫少年衣带当风,飘飘走来。
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夕阳与水光都似乎是成了画卷中的点缀,港口的喧嚣,码头的行人,全都似乎出离到了另一个世界。
唯有那人,风采神秀。
这一瞬间一刹那,何薇脑子里就只有了一个念头:世上怎会有如此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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