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闺女回娘家的日子。
这个日子对小山村来说,有些沉重。
小山村是逃荒出来的,除了那些嫁娶都在本村的女子,其他人,都没有娘家可回。
连苏氏也是如此。
张巧秀却是少数可以回娘家的姑娘,所以昨天傍晚,二郎就亲自把她给送了回来,然后又急匆匆回了民兵营。
走的时候,他还跟张巧秀说道:“你跟岳父岳母说一声,等回头我闲下来了,再去给他们赔罪。”
民兵营现在承担着整个尧县的安全任务,日常都十分紧张,所以二郎是真抽不出时间陪着张巧秀回娘家。
好在张巧秀懂事,什么也没说,还嘱咐他路上当心些。
陈月芝替张巧秀准备好了年礼,初二一早吃过饭,就催着张巧秀赶紧回娘去。
张巧秀一走,家里就闲了下来。
苏氏心里是有些难受的,虽然跟苏家断绝关系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但在这种节日氛围下,她难免有些感触。
于是她把孩子交给了奶娘,自己则找出绣活着,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
姜晓知道她的心思,便主动过来陪她说话。
正说着话,王红叶带着她婆母和小豆子过来拜年了。
陈月芝见她来,十分意外:“怎么今天过来了?今天不是得回娘家?”
王红叶笑道:“娘家哪天不能回?再说了,我那个娘家,有跟没有也没啥区别。与其去他们那儿听他们说些不中听的,倒不如过来跟你们一起乐呵乐呵。你们在这边也没旁的亲戚,今儿个肯定没意思得紧,所以我们便过来了。”
王红叶的娘家确实极不靠谱,之前王红叶带着婆母和小豆子过日子那么艰难,她娘家都没有伸把手。后来王红叶在姜家做帮工,她娘家倒是厚着脸皮找了她两回,目的自然是要钱。
王红叶当然也没给。
这次流民过境,王红叶家的房子几乎全塌,她娘家问都没问一句,还是姜家出了银子,帮忙把房子重新修整起来的。
本来姜家说要帮着她把房子推翻了重盖,但王红叶没答应。她欠姜家的太多了,哪好意思真就厚着脸皮接了人家那么大一笔银子盖新房?
旧房子修修也不是不能住人,她不能仗着别人愿意帮忙,就真的没个分寸予取予求。
这也是姜家肯跟王红叶交好的最重要的原因。
王红叶是个极知分寸,也懂感恩的人。
她们一家一过来,姜家果真又热闹了起来,连苏氏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到了初三那日,姜家收拾收拾,去给靳神医拜年。一同前去的,还有严励师徒二人。
这还是他们这些年来头一回串门走亲戚。
两人在礼数上是一点也没个概念,还是陈月芝拉着他们在县里临时置办了些礼物。
到了靳神医那边,靳神医二话不说,拉着顾沉舟就开始把脉,然后道:“这几日我又给你配了一味新药,我这就让人煎了给你送来。”
顾沉舟嘴角抽了抽:“靳爷爷,大过年的,就不喝药了吧?怪不吉利的。”
靳神医眼睛一瞪:“咋的,那大过年还死人呢!哪来那么多臭规矩!”
顾沉舟说不过他,只好老实闭嘴等着喝药。
靳神医吼完顾沉舟,转头看向姜晚,立马就换了张脸,笑得脸上的皮都皱了起来,“小丫头,你那茶树可还好?”
姜晚笑着掏出一只小竹筒来:“师公,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
靳神医猜到那竹筒里装的定然是那老茶树的茶叶,顿时眉开眼笑地将姜晚拉了过来,“我的小徒孙真是有心了,来来来,这是师公给你准备的压岁钱。”
说着,靳神医塞给她一只钱袋子,那沉甸甸的份量,让姜晚眼睛放光。
陈月芝赶紧拦道:“师父,晚晩还小,您给她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晚晩,不许没有分寸!”
靳神医眼睛一瞪:“就你事儿多!老头子我攒下那么大的身家,不都是给我的小辈的?我给她点零花钱怎么了?”
陈月芝忙道:“师父,晚晩还小,手里拿着银子不当数花习惯了,将来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可是不好。”
“那你们就努力多挣银子,让她随便花都花不完呗。”
靳神医振振有词,“姑娘家要富养,既然有条件就不要亏了她,不然将来养得眼皮子浅了,人家随便给点好处就给哄走了。”
姜晚不住地点头不说,还给靳神医比了个大拇哥。
陈月芝无法反驳,只好闭嘴退到一边去。
姜晚得了红包,三郎跟顾沉舟也赶紧上前,结果两人只得了几个铜板。
这落差也太大了。
三郎问道:“师公,就这点吗?”
靳神医白了他一眼:“嫌少?”
三郎抽了抽嘴角:“倒也不是嫌少,就是,晚晩那么大一袋子……”
靳神医不耐烦地挥手赶人,“穷养儿子富养女,你们这些男娃子,若是从小就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将来如何立得住家业?”
“男儿自是要从小吃苦、节俭,方能立身清正、坚毅。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凡从小被娇生惯养大的男儿,长大之后,有几个能担得起责任的?漫说家国天下的大责,便是连自己的死活都负担不起。”
姜晚简直想给靳神医点一个超大的赞!
就连陈月芝和姜攀也深觉此话极有道理。
姜晓听完靳神医的话,低头看向正赖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宝,一脸若有所思。
等到初四全家一起去了趟程府,这年,基本上也就算是过完了。
程夫人怀孕已经满了三个月,但现在形势紧张,所以她也不便出府,给姜家的回礼,都是让程斯年领着管家送来的。
初六,望乡楼恢复营业,只是登门的食客却是没有几个。
毕竟现在到处都乱得厉害,谁还有心思下酒楼吃饭?
城里不少店铺,都趁着年前把货清完了,年后便不再开张,甚至有不少店铺都挂着要转手的牌子。
乱世来临,人们都急着想将那些带不走的资产变现。
人人都是这样的想法,自然,这些店铺就少有人问津。不少人都急着想赶紧将铺子出手,所以价格一落再落。
姜晚却在此时反其道而行,她看着价格已经跌得差不多了,便立刻出手,买下了一间位于尧河边上的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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