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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老刘家的七个兄弟

    在秦尚未大一统的时候,天下曾有四位偶像。

    而这四个人里,尤其以魏国的某位偶像最受欢迎。

    除了他的哥哥之外的其余人,都很喜欢他。

    这位就是曾让刘邦离家出走去追随的魏国信陵君。

    可惜,当刘邦赶到的时候,信陵君早就逝世了,他只能换一个老大哥,那人便是信陵君的门客张耳,刘邦不能给信陵君做门客,难道不能给信陵君的门客做门客吗?

    这位张耳在魏国灭亡之后,因为怀有复国之志,被始皇帝所通缉。

    他与最好的兄弟陈馀一同潜逃,后来投靠某位“苟富贵”,两人一同扶持赵歇为赵王,后来秦国进攻,张耳跟陈馀求援,陈馀不救,这两位兄弟之间便出现了矛盾...在后来,陈馀击退了张耳,自己把持赵国,自立为代王,张耳就去投昔日的小弟刘邦。

    刘邦很是开心,对这位老大哥毕恭毕敬的,随即,就派人去灭赵,为老大哥复仇。

    当时,有人给陈馀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汉军来的人很少,只有刚招募的一万多新兵,长途行军,疲惫不堪,陈馀这里可是有足足二十万大军的。

    至于坏消息嘛,领兵的那个叫韩信。

    陈馀不信邪,击退张耳时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他本着二十万对一万疲弱,优势在我的精神,决定主动出战,与跟韩信试试。

    很快,陈馀就被阵斩,赵王歇被生擒,二十万大军全军覆灭,不过,这位也不能说是没有任何贡献,他为后来人贡献出了一个成语,背水一战,只可惜,在成语里他是被背水一战的那个,主角却是对面的韩信。

    在成就大事之后,刘邦没有亏待这位老大哥,封他为赵王。

    张敖便是张耳的儿子,在张耳死后继承了赵王的位置,刘邦还将女儿嫁给了他。

    凭借着父亲留下的人脉,张敖在天下不能说是举目无亲吧,也能算是胜友如云了。

    当他来负责这件事的时候,天下各地都有人闻风而来,甚至连庙堂的群臣都坐不住了,纷纷前来拜访张敖,就是想从他这里买几本书来,张敖这几天很是得意,自从他兵败被俘之后,他的宅院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了。

    跟张耳一样,张敖也一直喜欢收门客,喜欢交朋友。

    如今,看着自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踩烂了,张敖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这身衣裳如何?得体吗?”

    张敖甚至在刘乐面前转了转,给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服饰。

    刘乐摇着头说道:“这几天,长又是给偃官职,又是给我食邑...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你可得小心点啊,这小子还不知憋着什么坏水呢!”

    “大王那般的贤王!怎么可能有坏水呢?我帮了他,那不过是他的答谢而已!”

    “话是这么说...可这小子这几天看到我就躲,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况且你这么联络各地的人,交往密切,别忘了,你可是犯过错的...”

    “你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张敖说着,便走了出去,刘乐顿时就不说话了,行,我妇道人家,你就继续蹦跶去吧!

    张敖走出内屋,笑着与众人拜见,众人纷纷称赞,张敖坐在上位,看着众人。

    “今大王贤明,感慨天下藏书甚少,因此想要散天禄阁之书!”

    “大王贤明!”

    众人也纷纷吹捧了起来。

    张敖说道:“我与各位乃是至交好友,得知有这样的好事,便先联络你们,想让你们先来享受这好事!”

    “哈哈哈,多谢张公!”

    “张公不愧是赵王之子呢,有信陵君之风!”

    众人纷纷夸赞起来,脸上满是喜色。

    张敖也被他们夸得有些飘飘然,众人一同吃了肉,喝了酒,张敖这才令人去看藏书,当众人看到那堆积如山,占据了足足四个屋子的书籍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激动,“张公!请您说吧,大王需要多少献礼?多少都可以!”

    “这些书啊,那都是至宝...天下都找不出第二本来...况且,也就只有这么一次了,大王要对南越动兵,国库无存粮,故而如此,若是错失了,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好...各位既然都到齐了,那便出价吧,出价最高者得之!”

    张敖自信满满的开始进行售卖。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他这里几乎成为了全长安最热闹的地方,人山人海,往来无白丁,虽有陋室,却因为书而鸣,张敖体会到了他阿父的那种感受,每天都是乐呵呵的,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刘长对这件事也颇为上心,不断的派人来询问情况。

    得知那些人为了一本书几乎动手,出价越来越高后,刘长跟张敖一样,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与此同时,朝中群臣对此事也是议论纷纷。

    朝议的时候,还有大臣提起了这件事。

    提起这件事的人正是中尉周谷,此人大概是没有抢到那些书,心里悲愤,便在朝议时叫道:“圣贤之书,岂能拿来贩卖呢?”

    刘长眼前一亮,有些迟疑的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啊。”

    “不过,这件事是张公在做,那是寡人的长辈,寡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啊...”

    周昌却不太开心,他对周谷说道:“圣贤之书,也不能白送...换取粮食,用以治民,圣贤得知,也只会夸赞,不会怪罪,你又在这里胡说什么呢?”

    听到周昌这么说,周谷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这几天,周昌很是开心。

    在朝议之前,他都是乐呵呵的模样,群臣问起,他便说大臣接受自己劝谏的事情,还说大王有所改进,迟早都能成为贤王!

    看得出,周昌对刘长的要求是很低的,只要能稍微听取一些劝谏,他就很开心,很满意了。

    因为心情不错,在发现大王还不只是无可救药之后,周昌也是在朝中为刘长发言,遏制了一下群臣。

    刘长很感动,不愧是寡人的贤相啊。

    召平忽然起身,认真的说道:“河西之事,我已经做好了安排...官员任命之事,我也准备亲自来操办,到时,请大王前往查阅...”

    周昌一愣,说道:“这般大事,为何不与群臣商谈呢?任免官吏,可不是小事...”

    “周相,我们早已说好,这河西之事,归我来管理,您负责国内之事,难道你忘了吗?”

    召平不卑不亢的反问道。

    那一刻,周昌面色大变,顿时醒悟。

    他再次指着上位的刘长。

    “昏..昏..昏君啊!!”

    周昌终于发现自己被坑了,可是,为时已晚,召平早已做好了一切安排,河西之事,其余大臣们再也无法插手,而大臣们相信召平的为人,也不会去干预,只有周昌,知道其中的情况,这召平,根本就是唐王的口舌,这下就只能祈求大王不要乱来了。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张敖不断的卖书,粮食源源不断的进入了国库。

    大汉减免税赋之后,这些人其实同样收益,甚至比寻常百姓更收益,毕竟他们的基础盘是寻常百姓根本比不了的。

    这些人阔起来了,便处处效仿刘长,刘长喜欢华服,他们也穿,刘长喜欢吃肉,他们也吃,刘长喜欢猎犬,他们也养犬,刘长喜欢白色骏马,他们也要养白色骏马...处处攀比,周昌不只一次的跟刘长说过这件事。

    这才鉴定了刘长卖书的想法,阔起来了是吧?让你们再去攀比!

    他也故意吩咐张敖,让那些人去抢夺书籍,激起他们的攀比之心,卖的越贵越好!

    “哈哈哈,大王,这些时日里,运输粮食的马车可是来往不绝啊!”

    张敖满脸的笑容,神色很是得意。

    刘长看了他一眼,随即笑着说道:“还是姐丈办事靠谱啊,实在是大才!”

    “哎,不必客气!”

    张敖显然已经有些飘了,对着刘长都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栾布面色大变,猛地拔剑,大声呵斥道:“宣平侯!欲死邪?!”

    张敖大惊,急忙反应过来,恭敬的说道:“臣不敢居功。”

    刘长瞥了一眼栾布,寡人都没伸手指呢,你拔什么剑啊?

    栾布平日里都是平静的样子,可是当他发火的时候,他比张不疑可要凶残多了,张敖分明看到,栾布眼里那浓浓的杀意。刘长笑着说道:“栾布,不许对我姐丈无礼!”

    栾布这才收起剑,看向张敖的眼神有些不善。

    张敖匆匆跟刘长说了几句,便很是不自在的离开了这里。

    刘长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栾布啊,你干嘛这么生气?”

    “君辱臣死,他是什么人,敢这般对大王?!”

    “哦,对张敖你倒是想起了君辱臣死?当初我阿母揍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拔剑呢?”

    “母训子,天经地义。”

    “那我老师追打我的时候呢?”

    “师训子,天经地义。”

    刘长认真的思索了片刻,问道:“那周昌与我可没有什么亲,他骂我昏君的时候你怎么不上?”

    “他说的都对。”

    “放屁!你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刘长拉着栾布坐了下来,“你可要收着脾气啊,我跟你说,这姐丈可不好惹,别看我阿母对大姊那么冷漠,她若是哭着去长乐宫告一状,我们俩都得挨打...你知道吧?”

    栾布还是有些生气,他说道:“大王,张公此人,本性并不坏,只是难成大事,他在地方上,召集门客,有犯下大错的人来投奔他,只要夸他几句,说几句信陵君,他便将那人收下来,庇护他们的罪行,让地方官吏都无计可施...”

    “当初的信陵君,他庇护的也是那些为亲复仇,或者被人所欺,无奈还手的罪人,何曾庇护过这些伤天害理的人?”

    “他根本就不是信陵君,大抵是孟尝君!”

    “那些伤天害理的人,做了他的门客就能免去惩罚,这是何其的不公啊!”

    刘长愣了一下,狐疑的问道:“你平日里对信陵君,平原君,春申君这些人赞不绝口,为什么唯独不喜欢孟尝君呢?”

    “大王,孟尝君庇护罪徒,他曾经去赵国拜访平原君,赵人看了他,随即有人嘲讽说:原来以为田文是个魁梧的大丈夫,如今看到他,竟是个瘦小的男人罢了。”

    “若是大王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样呢?”

    “额...他人若是说寡人瘦小,寡人大概会让夏无且给他治治眼睛...”

    “若是其他羞辱呢?”

    “揍他一顿!”

    “呵...这位孟尝君,大为恼火,随行的人跟他一起跳下车来,砍杀了附近的几百人,毁了一个县才离去。”

    刘长目瞪口呆,“还有这事?”

    “那还真是一个小人啊...不过,那平原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他人如此屠杀自己的子民,居然还结交为友!”

    刘长挥了挥手,说道:“你不必在意...我那姐丈啊,他的门客也跟不了他多久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边依稀落下了小雨。

    刘长箕坐在屋檐下,笑呵呵的看着这场小雨。

    长安终于下雨了,好兆头啊,只是不知道那恒山和代又是否下了雨,若是真的有神仙就好了,哪里干旱,便往哪里降雨,百姓也就不会受苦了。

    他抿了一口酒,看着面前的雨帘,又伸出手来戳了戳那雨帘,看着那雨水被自己戳破,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远处看到几个小家伙狂奔而来。

    是安,祥,启那几个竖子,此刻正带着刘盈的一大群儿子,在雨中嬉闹,相互追逐,玩的不亦乐乎,不远处还能看到近侍大声的疾呼,想要让他们回去,却怎么也追不上他们。

    刘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几个竖子...”

    就在此刻,有一个人影从雨水里奔跑而来,低着头,冲过了雨水的帘幕,来到了刘长的身边。

    刘长愕然,抬起头来看,来人正是刘章。

    刘章浑身湿透,呆呆的看着刘长。

    “出了什么事?”

    “仲父....”

    刘章猛地跪在了刘长的面前,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那一刻,刘长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

    汉帝十五年,齐王肥薨。

    刘盈捂着脸,只是低着头,痛苦的哭着。

    他的头发有些杂乱,整个人连坐都坐不住了。

    他依靠在刘长的身上,嚎啕大哭。

    刘长伸出手,轻轻的安抚着二哥。

    只是,此刻的刘长,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就像是有什么从他的身子里被抽了出来,他那总是高高挺起的肩膀也耷拉了下来。大哥还是没能挺过这一年的春季,离开了人世。

    大哥的脸在刘长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按照制度,诸侯王死去,是要埋在封地的,也就是说,此刻的大哥早已被下葬,刘长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去见大哥最后一面了。

    刘章跪坐在一旁,眼神无比的哀痛,令人心疼。

    “不要哭了...大哥啊...是找阿父去了。”

    刘长的声音也有些嘶哑。

    “二哥...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要再哭了...我不能...”

    刘长抿了抿嘴,看向了刘章,“我们回齐国一趟...你准备一下..”

    “大王。”

    周昌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对着刘长叫道。

    刘长略微迟疑,却还是站起身来,让刘章看着刘盈,自己跟着周昌走出了内屋。

    “什么事?”

    “齐王之事..齐王不在了..本该是封长子襄为王的...可先前大王在齐国...”

    刘长眼中无神,只是点了点头,“这件事要操办。”

    “是啊...大王,太后正在椒房殿等着您呢...”

    当刘长走进了椒房殿的时候,群臣早已到齐,太后正坐在上位,她看了一眼刘长,随即冷冷的说道:“周相,你找他来做什么?!”

    周昌一愣,随即说道:“国之大事,岂能不经过...”

    “无碍,阿母...”

    刘长坐了下来,“群臣可是有什么想法?”

    吕后迟疑了片刻,说道:“齐王有大功与社稷,准备封其诸子为王...使其各有封地。”

    刘长明白,这是当初张相和萧相所商谈出来的,本来是要对付唐国的,可没有想到,是齐国最先领略了这一招。

    “好,就这么办吧。”

    群臣正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刘长便一口决定下了这件事。

    群臣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大王较劲,没有再多说什么。

    “刘章如今在你的身边...他该怎么办呢?”

    “封王,留在长安继续做事。”

    “好。”

    吕后没有再说其他,便让刘长先离开。

    可刘长离开之后,却又碰到了张敖,张敖那些书快要卖完了,特意前来询问,是否还有其他的书籍。

    当刘长忙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刘长失魂落魄的走进了殿内,曹姝急忙上前,有些担心。

    樊卿擦着眼泪,什么都没有说。

    “我无碍...我本想去齐国一趟的...可国内还有些事。”

    刘长坐下来,曹姝端上了吃的。

    刘长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曹姝坐在一旁,正要开口。

    却看到刘长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泪痕。

    眼泪不断的滑落。

    那眼泪或是掉进了饭里,被刘长吃进了肚。

    ps:大概是因为刚经历了一次生死,这一章写的莫名的难受,好在,这一世,刘肥不再是因为惊惧而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