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权的心不是铁石,只不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为了帝国的利益,为了彻底消灭陈祖义,控制东南海道,解决倭寇之患,有些牺牲,是伟大的殉道。
熊熊烈火燃烧起来,黑色的烟雾不断向天空伸展,似乎是在疼痛地伸出手,向苍天求救,一阵东风紧,火焰烧向北面的战场。
对于船厂的焚毁,陈祖义并不着急,这里不只是一座造船厂,还是一座港口,船只也不全在船坞里,还有沿着港口系泊在此的海船,虽然这些海船有些需要修缮,有些不如大福船,但不管咋滴,这也是船不是。船坞里的船自己也带不走啊,半成品没办法下海,烧了也就烧了,只要抓走匠人,日后多少船造不出来。
陈二宝站在陈祖义左侧,俨然成为了南洋王海贼团中的重要人物,观望着岸上的战斗,笑道:“明军果然是没有提防,如此重要的地方,只是安排了一所军士,可怜这些人……”
陈祖义微微摇头,严肃地说:“阳江船厂的位置很特殊,外面就是下南洋的海道,过往船只不少。平日有一批大福船在这里游弋,水师不下千人,若不是我们打探到了水师换防时间,又有这海雾相助,想上岸都难。明军可没疏忽,只不过我们选择了一个好的时机。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明军。”
澎湖海道中的战斗,让陈祖义刻骨铭心。
陈二宝受教,看了看身后的海雾,提醒了句:“明军换防的间隔不会太长,虽有海雾拖延,可我们的时间毕竟不多,加上明廷水师帆多船快,一旦被他们缠上我们会很危险,需要速战速决。”
陈祖义认可地点了点头,这次来阳江是为了打劫匠人与船只的,不是与明廷水师正面作战的,对王九使了个眼色,王九便命人敲起了鼓。
陈士良听到鼓声,拉过陆刀疤、陈大宝,下令道:“你们带人从这里爬上山坡,一定要截住匠人!”
“是!”
陆刀疤、陈大宝答应,带人朝着上坡跑了过去。
山坡至港口的道路只有一条,此时倭人与明军正在那里激战。但谁规定上山坡只能走道路了,这坡度又不陡,爬也能爬上去。
陈大宝看见倭人刺死了一名军士,咬牙切齿,陆刀疤见状,喊了一嗓子:“倭人死多少都不用心疼,他们可不是咱的兄弟。”
“毕竟是来帮我们的……”
“呵,只不过是替死鬼罢了。”
陆刀疤看不起倭人,指挥着海贼冲上山坡,惊慌失措的匠人只顾着喊叫与逃命,庄正德、于茂彦在匠人的队伍后面,眼看着海贼要爬上来了,连忙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喊道:“作战,别跑,打啊!”
庄正德的声音被叫喊声淹没,凶神恶煞的海贼与那明亮的刀光,让许多匠人六神无主,只顾着逃跑。
于茂彦丢下去一块石头,砸倒了一个海贼,可越来越多的海贼正在接近。
“庄兄,你快跑!”
于茂彦推了一把庄正德,咬着牙,看着即将爬上来的海贼,大叫一声,整个人便冲了下去,抱住一个海贼,往上坡下滚去,沿途还带倒了三四个海贼。
庄正德见于茂彦如此,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看了一眼逃窜的匠人,又见所军士被倭人缠住,根本没办法前来支援,便梗着脖子喊道:“逃不掉,跟他们拼了!”
庄正德弯腰,撞向海贼,海贼大怒,挥刀就要砍死眼前的家伙,却被陈大宝一脚踹了下去,陆刀疤目光凌厉地看向陈大宝,陈大宝却只是骂咧着:“他们都是匠人,死一个你去造船吗?南洋王三番五次强调,抓活得,耳朵聋了吗?”
陆刀疤听闻,看了看滚下去的兄弟,还有一脚踩空翻滚着的庄正德,也不好责怪陈大宝,喊道:“抓活的!”
郑准带军士阻拦倭人,本就在数量上不占据优势,双方在坡道与两侧死斗,眼看着匠人要被抓走,心急如焚,接连砍出几刀,想要逼退倭人,却不料服部神木根本不容郑准分心,连连硬抗,兵下达了死战不退的命令。
面对攻势如潮的倭人,明军牺牲多人,却也只能死死守护,无法分身。
陈士良带海贼登上高坡,一个个匠人被抓住,直接从高坡上将匠人赶了下去,如野狼驱赶羔羊,两声不同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陆刀疤正笑着,陡然凝眸,看向远处,吞咽了下口水,喊道:“不,不好,明军的援军到了!”
陈士良连忙看去,只见二里开外,确实有一支队伍正在急行而来,队伍有些长,至少有三千人。
该死,阳江船厂不就只有一千多人的所在守护,啥时候后面还隐藏着一个卫?
怕是阳江船厂的大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才带兵赶了过来。
“带走匠人,撤!”
陈士良见已经抓了二百余匠人,虽然还有一些匠人跑掉了,但没时间继续抓了。再不走,很可能就走不掉了!
匠人被俘虏着丢到了坡底,又被海贼逼迫着、驱赶向码头。
陈士良、陆刀疤、陈大宝站在高处看着,见前面的匠人已经开始上船,而明廷援军距离船厂已经不到一里路了,连忙跳下斜坡,奔向码头。
为了确保明廷援军能被拖住,陈士良对着正在战斗的服部神木喊了一嗓子:“将军再坚持半刻钟,等我们把匠人都送到海上去,能不能安全撤退,就看你们的了。”
腹部神木回答了什么,陈士良没听懂,但很显然不是撤退的命令,这就够了。
右翼的庆元海贼团进展更是顺利,抢走了海岸上的三十余艘大船,二十余小船,至于船只的留守之人,要么当了俘虏,要么跳到了海里。因为只是要船,并没有杀人。
这是一次分工明确的抢劫计划,左翼抓匠人,右翼抢船,中军陈祖义负责压阵,充当后援的同时还提防着庆元海贼团。
陈祖义见陈士良等人得手,脸上浮现出了得意之色,目光看向右翼,旋即变得冰冷起来,对身旁的人说:“早知此番行动如此顺利,就不需要与庆元海贼团联手了。不过现在他们的实力已经显现出来,不过四百余人,在离开这里之后,想办法解决掉他们。这些船,我都要了!”
陆三才听闻之后,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区区一个道贼,杀掉他还不容易。”
陈二宝赞同道:“那就找机会,干掉庆元海贼团,我们的行踪他们知道的有些多,留着也是个祸害。”
陈祖义从来没想过真正结盟庆元海贼团,想要的不过是让他们当替死鬼,当马前卒。最初预期中进攻阳江船厂会遭遇重大损失,可现在看,明军根本没有提防,也没多少反抗之力,预期中的折损并没有出现,那预期中的分红,自然也不能执行了。
右翼的朱权看向中军方向,将手中的木剑归鞘,沉声道:“陈祖义已经准备撤退了,下令转舵。”“岸上还有倭人,陈祖义这是想让他们殿后啊,他就不怕没办法给足利义满交代吗?”
克山阴笑着说。
朱权呵了一声:“服部神木自己请求当先锋,怪不得别人,何况足利义满短时间内不会对拥有船匠的陈祖义翻脸。”
“海雾开始散了。”
杨山观察着越来越淡的海雾说道。
“转舵吧。”
朱权下令。
旗语打出,船队开始调整,准备撤离。
陈士良推搡着匠人上船,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坡,已开始看到了明廷军队的旗帜,连忙跳上一艘船,喊道:“撤!”
指挥史刘谆看着郑准带军队与倭人大战,损失惨重,当即抽出腰刀,对身后的军士喊道:“放走一个人,都是我们的耻辱!为了大明的尊严,为了大明的国威,给我杀!”
“杀!”
数百军士手持长矛、长刀冲下坡道。
千户赵春安排一批军士从坡道下去截住即将逃窜的海贼,然后握起右手,竖着拇指对准港口眯着看,见船只已经超出距离,便跺了跺脚,将拇指对准了倭人身后的道路,然后喊道:“虎蹲炮!”
一排排军士将扛着的虎蹲炮快速拿下来,安装好腿之后,砸好定钉。
“调整好角度,大仰角六十,瞄准倭人后五十步位置!”
“已校正好角度!”
“填充火药弹!”
“已填充!”
赵春盯着刘谆与郑准的军队,随着刘谆的加入,倭人果然不支开始后退。
“敲锣!”
赵春厉声喊,锣声大振。
刚想追杀倭寇的刘谆与郑准连忙止住脚步,明廷军队开始与倭人脱离开来。
“点火!”
赵春厉声喊。
一排虎蹲炮猛地颤动,火药弹腾空而出,随着一道抛物线,砸向正在撤退的倭人。
火光炸现,碎片崩裂!
一个个倭人被碎片洞穿了身体,血流不止,哀嚎着躺在地上。
“点火!”
又一轮虎蹲炮打了过去。
服部神木见状,连忙趴在地上,听着身旁震天的响声,血流满地,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这是什么武器?莫不是传说中超越三神器的存在?”
服部神木蜷缩着身子,见声音停了,周围已没了几个能站着的人,连忙爬起来,后面要逃命的倭人急忙跟了上去。
“敲鼓!虎蹲炮前移,一定要毁掉他们的船!”
赵春下令,然后直接跳下了斜坡。
鼓声大作,明军追击。
最前面的明军见倭人个子矮,腿短还跑得快,不由愤怒,提起手中的长枪就掷了出去,直扎死一名倭人,追到前面,拔出长枪,继续去追。
郑准已经杀疯了,追上倭人就是一记重刀,差点把人给劈了,踢开尸体,就继续追杀。
血债,只能用血来偿还!
郑准目光死死盯着要跑的服部神木,喊道:“倭贼,让我们再来战过!”
服部神木跑到码头上,回头看了一眼追来的明军,哪里还有胆量应战,抬起脚就要跳船,陡然之间,一枚火药弹落在船上,船板碎裂,一块木板飞出,直打在服部神木的胸口,原本前倾跳的服部神木顿时被一股力道掀飞出去,惨叫一声掉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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