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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焦山碑林-《瘗鹤铭》

    船缓缓靠岸,千户孙栋先一步上岸,推开了想要招揽生意的伙计,又有两名安全局之人上岸,却没有停留,融入到了人群之中。

    不到半刻钟,两人返回,对孙栋交代了两句,孙栋才走到船头,招呼道:“爷,可以下船了。”

    朱允炆微微点头,看着素衣难掩气质的宁妃,道:“走吧,既到了镇江,总要看一看这里的风光。”

    宁妃有些担忧地看着朱允炆,劝道:“皇……夫君,若停留过多,则容易暴露……”

    朱允炆拉着宁妃,走出了船舱,此时太阳已偏西,毒热已过去,但空气中还弥散着热气,侍女给宁妃打了遮阳伞,一个护卫想要给朱允炆打伞,却被拒绝。

    “走吧,上焦山。”

    朱允炆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向前走去。

    薛夏示意安全局之人前后护卫,自己则贴身保护。

    镇江是一座十分特殊的城池,处于京杭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点上,北面是扬州。城北有金山、焦山、北固山,山虽不高,却成掎角之势,俯瞰长江,而在三山之后,则是一马平川的太湖流域。

    从战争的角度来看,镇江是一座天然的堡垒,谁若是试图从北面入侵镇江,必然会遭遇居高临下的打击。而从镇江向北,则可以直接威胁扬州,甚至可借运河之便,向北进军。

    朱允炆选择在这里停下,为的就是考察镇江适不适合设置一个卫所,作为南京屏障,并扼守长江水道。

    虽然国内太平,外无战事,但朱允炆始终都在盘算着大明卫所的削减与调整问题。

    大明初期的卫所,是服务于战争的,很多卫所在设置之初,考虑的是如何应对元军,如何加强防守。可当元军越打越远,直接被赶到了沙漠中去之后,设置在各地的卫所,有增无减。

    而原来一些临时性卫所,则转化为了固定卫所,并成为了弹压地方的重要力量。

    可是,地方上有时候并不需要养那么多卫所,老百姓也不是天天想着造反,而且一些卫所的位置选择的并不合适,朱元璋在地图上随手一点,就那个地,也不考虑那里是山,还是坑,能不能吃饭,能不能喝水。

    特别是一些地方的卫所数量不少,却没有多少用处,这让朱允炆很是头疼。

    比如湖广,也就是后来的湖北与湖南,设置卫所数量超出了五十个,而再看看广西,满打满算只有七个!

    湖广说到底还是腹地,虽然山高林密,出过不少绿林与英豪之人,但也不至于养那么多卫所吧?

    而广西之地那么乱才设置七个,打个仗几乎都要把厨子一起拉上阵了。

    卫所不平衡,是一个大问题,涉及到各地都司利益,涉及到军士利益,轻易又不好动,但又不能不动。

    朱允炆的军事战略就是强干壮枝!

    强干弱枝的后果,那就是边关挨打,朝廷告急,加征民赋,天下大乱。前宋就是这样捯饬的,不过宋朝,好像弱了枝,也弱了干……

    说到底,一根树上的事,谁出了问题,都是根出了问题。

    想要长久,唯一可行的办法,那就是强干壮枝。

    镇江战略位置那么重要,丝毫不输扬州,却没有在这里设置一个卫所,实在是有些过了。若哪一天有人造反,占了镇江,那多危险……

    宁妃并不清楚朱允炆的打算,放下了担忧,满心欢喜地陪在朱允炆身边。

    焦山并不高,只有数十米,但这里林木蓊郁,绿草如茵,满山苍翠,加上有碧波荡漾,浑似一块然碧玉漂浮在长江之上,身处其中,心旷神怡。

    丛佩儿长在山东,鲜有游览盛景的机会,见此处风光如此,不由忘记了晕船痛苦,笑道:“这里的风光远胜京师。”

    宁妃轻轻抬手,掩笑道:“你才在京师待了几日,若让你见识到京师好去处,你就不会如此说了。”

    丛佩儿没有反驳,只看向朱允炆,问道:“你来这里,是为了看山,还是看水?”

    朱允炆微微摇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看碑。”

    “碑?”

    丛佩儿有些迷茫。

    宁妃嘴角含笑,抬头看向西面,道:“北有《石门铭》,南有《瘗(yi,埋葬之意)鹤铭》,南北二铭,可是雄视书史,为历代书法家所称赞。既来到此地,当前去一观。”

    朱允炆微微点头。

    纯碎的风景只是风景,而融入了人文与历史的风景,就多了另一重意味,也更令人神往。

    焦山,西麓崖壁。

    朱允炆与宁妃等人看着崖壁,有些木然。

    丛佩儿眨了眨眼,问道:“这字该不会是天书吧,我怎么只能看到凹凸不平的破石头,哪里有字?”

    “字,怎么跑了?”

    朱允炆郁闷。

    宁妃也有些失望,按理说应该就在这里啊,怎么不见了,莫不是谁把这石刻给毁了?或者是给搬走了?

    此时,两名僧人从此路过。

    朱允炆喊住两人,询问道:“敢问两位,《瘗鹤铭》可是在焦山?”

    一名僧人打量了下朱允炆,点头道:“回施主话,《瘗鹤铭》确实是焦山崖刻,是不过北宋末年,因雷击而毁,残片崩落江中,虽有人找寻过,却始终未见其踪迹。”

    “毁了?不对啊,我记得明明是五块,还好好地拼着……”

    朱允炆止住了话。

    宁妃好奇地看着朱允炆,待僧人走远,才低声道:“夫君来过焦山碑林,见过《瘗鹤铭》?”

    朱允炆摆了摆手,否认道:“我怎么可能有机会来这里,这也是第一次……不过那《瘗鹤铭》见不得,实在是有些可惜。”

    “可惜,呵呵,这位小兄弟,《瘗鹤铭》丢失可不是可惜,而是痛惜。”

    不远处站着两个方巾儒士。

    左侧之人年过四十,四方脸,一身正气,手持书卷,怡然自得。

    右侧之人略显富态,脸色有些偏黑,手持折扇,自带清风。

    “在下孙举文,这位是张博志。小兄弟来此观摩,想来是对书法也颇为了解吧?”

    收卷入怀,孙举文肃然道。

    朱允炆做了个手势,示意薛夏不要紧张,上前一步,回了个礼,道:“只不过是仰慕古人笔法,想要瞻仰一二,不想书中只是言说《瘗鹤铭》在焦山,却无人提说《瘗鹤铭》已然沉江,写书之人,实在是误我啊。”

    孙举文与张博志同时放声大笑。

    张博志折扇一合,道:“写书之人,怕是想让更多人来焦山一趟,只为来时意境,不为来时结果。若在书中写明了,除增世人感叹外,又有何人会来此一观?”

    朱允炆敬佩眼前之人的意境,人家的心境已经超出了物的境界,不过自己是俗人,第一次来这里为的就是看碑刻,第二次来,还是一样的目的,只不过区别是上次有人收门票……

    “两位来这里,怕也是想要见到《瘗鹤铭》吧?”

    朱允炆询问道。

    孙举文点了点头,看向空荡荡的崖壁,目光中有些惋惜,道:“传闻《瘗鹤铭》意会篆分,派兼南北,北宋黄庭坚曾言大字无过《瘗鹤铭》,小字无过《遗教经》。可以说《瘗鹤铭》是大字之祖,对后人书法影响深远。可惜未能一见,实在是痛惜至极。”

    朱允炆暗暗惋惜,很多人并不清楚《瘗鹤铭》的价值,但如果是学习书法的人,若连这个都不知道,就和学历史的不知道秦始皇差不多了。

    在古代书法家看来,《瘗鹤铭》足以与《兰亭序》相媲美。

    欧阳修曾评价《瘗鹤铭》:世以其难得,尤以为奇。

    “其实,若想要见到《瘗鹤铭》,也不是不可以……”

    朱允炆看向江边方向,说道。

    孙举文、张博志惊讶不已,连忙问道:“有何法?”

    朱允炆转身看着激动的两人,道:“简单,碑文落在江里了,找人捞出来不就好了……”

    “竖子……”

    孙举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张博志也连连摇头,还以为遇到一个有见识的年轻人,不料却只是一个浅薄之人。

    这可是长江,滚滚长江啊。

    你怎么去摸?

    再说了,北宋末年掉下去的,鬼知道还在不在这个位置,万一冲刷到了其他地方,比如东海……你怎么去老打捞?

    “罢了,我们走!”

    孙举文、张博志拂袖,便要离去。

    朱允炆也不阻拦,只是轻声说道:“难道两位真的想要让《瘗鹤铭》沉睡江底八百年?”

    孙举文转过身,怒视朱允炆,道:“江底无可打捞!我等无话可说!去休,去休!”

    朱允炆呵呵笑了笑,道:“既如此,若我打捞出来,两位可愿意替我做一件事?”

    孙举文、张博志止住了脚步,对视了一眼,转身走向朱允炆,仔细打量一番。张博志问道:“你想让我们做什么事?”

    朱允炆平静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家里缺少先生。”

    “先生?哈哈,你若真能打捞出来《瘗鹤铭》,别说我们当先生,我们还有三五十个好友,一起给你当先生都没问题。”

    孙举文海口道。

    朱允炆真为孙举文的朋友捏了一把冷汗,这都交的是什么破朋友,稀里糊涂被把人卖掉了还自鸣得意……

    不过这样也好,先生嘛,多多益善。

    为了大教育战略,你们不入坑谁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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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雪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