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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大盛汴京城最大的彩楼欢门当属花满楼。

    越到夜里,花满楼越是热闹。

    略显格格不入的是,此时此刻,花满楼门口呆呆地站着三个男人。

    乔山隔三差五就跟着杜茁来,可这次再出现在这里,心情却是翻天覆地。

    花满楼里的老鸨认得他,他只能把小侯爷送到门口。

    而另一位小厮装扮的杜嘉则是浑身都不舒服,脂粉的味道铺天盖地朝他鼻子里冲,头晕脑胀。

    他将来是侯府的掌事人,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在花楼里抛头露面,没办法了才让楚昭云女扮男装,他扮成了随行小厮。

    杜嘉放下捂着鼻子的手,往前凑了一小步,低声跟一位斯文瘦弱的男人说道:“楚仵作,真是难为你了。”

    “不难为。”楚昭云想,她真不觉得难为,但是杜嘉从头到脚都是难为他了!

    她从来没去过花楼,在襄阳府的时候也没去过。

    好奇得很!

    如今有机会见识见识,为了查案,还有小侯爷结账,有什么难为的!

    她在前头走着,一靠近花满楼门口,一缕沁人心脾的手帕轻轻柔柔拂过了她的脸。

    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了幼时读过的一句词:花气蒸浓古鼎烟,水沉春透露华鲜。

    这帕子的香气,没有丝毫风尘之意,反而比她闻过的香都要好闻。

    似乎是花香和木香的混合气味。

    楚昭云抬眼看向帕子的主人。

    正在揽客的老鸨猛地被楚昭云一盯,不由喜笑眉开。

    “这位小爷是第

    一次来?”

    老鸨看楚昭云这怯生生的模样觉得好笑。

    第一次来时都是这般矜持,再多几次就全然没了眼前这幅好逗弄的模样。

    “嗯,第一次来。”楚昭云说着,掏出了小侯爷事先给她的元宝,放进了老鸨手里。

    老鸨掂量了掂量,笑着说:“小爷来得迟了,楼里没主儿的只剩清吟和清倌了。”

    楚昭云心下了然,这是银子不够啊。

    来之前听乔山简单说了说,这花满楼里的姑娘,有花魁、头牌、红牌、清吟、清倌和茶女。

    芸娘是红牌。

    楚昭云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块元宝,问道:

    “有红牌吗?”

    老鸨笑着甩了甩帕子,说道:“有的,刚空出来几位。”

    “芸娘。”

    “这为小爷好眼光,听人介绍来的吧?但芸娘她只接待几位贵客,这楼里还有别的好姑娘,我给小爷找一位!”

    楚昭云又明白了,还是银子不够。

    又奉上了两块元宝,说道:“我只是想找芸娘说说话,看看她到底好在哪儿,不到半个时辰我就出来。”

    老鸨从楚昭云手心里拿走元宝,小声笑道:“半个时辰哪能知道芸娘好在哪啊?”

    楚昭云没听懂,只是看着老鸨。

    老鸨这才指了指二楼,又朝着身后的小丫鬟说:“送这位爷去二楼找芸娘。”

    楚昭云跟着小丫鬟一路往二楼走,一路看。

    有人醉生梦死,有人满面春光,有人脚步虚浮。

    她经过了几位姑娘。

    见她们嘴角带着笑,却不

    见她们眼底的笑。

    像乔山说的她们拿了银子都是愿意的吗?

    她可不信,若不是生活所迫,谁会在彩楼欢门里讨生活?

    “这位爷,芸娘就在这屋里。”小丫鬟将楚昭云引到了二楼最角落里,说完,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只见一女子睡眼朦胧,开门之后拢了拢衣裳,眼神里有责怪的意味。

    门内这副安睡被扰的景象,与门外热闹非凡的景象,十分违和。

    女子掩面打了个哈欠,娇嗔道:“我跟鸨母说了今日身子不适,不接客。”

    小丫鬟笑道:“芸娘姐姐,这位爷只聊半个时辰就好。”

    芸娘虽心中不愿,可听这话也知道鸨母定是收足了银子。

    她便立马换上了笑脸,拉着楚昭云的胳膊进了屋。

    杜嘉连忙跟上,顺手关上了门。

    可到了屋里,芸娘便不十分热络了。

    盯着楚昭云看了几息,虽是笑着,但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说道:“鸨母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我可看得出,不知这位姑娘找我何事?”

    楚昭云见被识破,也不恼,笑道:“我扮得这般不像吗?”

    “不像。”芸娘又从头打量了一遍楚昭云,问:“找我何事?”

    她虽没遇到过找上门来的大娘子,可她见过其他姐妹被找上门来的大娘子厮打打骂的场面。

    虽说花满楼里是你情我愿,但也是客人自己来的,又不是她们勾来的。

    本就艰难,还得防着被客人家里的大

    娘子找上门。

    不过她看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关键是也不恼怒,倒不像是来找茬的。

    带的小厮也不像是身上有功夫的。

    又听眼前人说:“我不过是想来问你些事情,不必紧张。”

    “既然给了银子,那问就是了。”

    “方才在门口听说你身体不适,可是老鸨打你了?”楚昭云明知故问。

    芸娘摇了摇头,说道:“下午见的客人不太好。”

    “不太好为何还见?”

    “给的银子多。”

    “是侯府的杜茁吧?”

    芸娘本来抱着胳膊懒着身子同楚昭云讲话,听楚昭云这么说,立马直起了身子,语气也变得冷淡了起来。

    “姑娘是杜茁什么人?”

    “未婚妻。”自从在京兆府尹家闯了一遭,楚昭云算是明白了个道理——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她现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芸娘抿着嘴不说话。

    楚昭云接着说:“你不用害怕,我确实不是来找茬的,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想问什么?”

    楚昭云顿了顿,见芸娘的眼睛里有慌张闪过,问她:“杜茁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听楚昭云这么问,芸娘有些古怪地看着她,像是在纳闷,又像是在遗憾。

    过了一会儿才认真说道:“杜茁可不是什么好人,姑娘若是要同他成亲的话,还是要考虑清楚。别看他平日里人模狗样,折磨起人来可是真狠。”

    说完,芸娘撸起了自己的袖子,给楚昭云看她胳膊上这些今日午后新

    增的伤痕,说道:“这还只是胳膊上,每次去见他,回来我都得养好几日。姑娘若是还有退亲的余地,还是离他远些罢了!”

    楚昭云突然内疚。

    芸娘如此真诚地劝她,她方才却骗了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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