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惜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很坚定。
“钟意,我知道你就是阿意。”
钟意怔怔地看着她。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声音带着失血后的沙哑:“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
乔惜握住了他的手,指腹搭在他的腕上诊脉。
随即,拧着眉头伸出手要将他的外套脱掉。钟意那双骨节修长沾染着血迹的手,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
“你听话,先离开。我真的有办法自救,是万江大惊小怪。”
乔惜抬眸,那双杏眸里燃着几分怒意:“你再赶我,我会和你耗下去。到时候,我们就在这同归于尽。”
钟意知道她说到做到。
他渐渐松了手。
乔惜扯开他的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衣已经是血迹斑斑。
他的腹部,和肩上都有刀伤。
甚至右腿上还有……枪伤。
还有一些狰狞的淤青红肿,一看就是经过剧烈的打斗。
乔惜闭了闭眼,喉咙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一样酸涩:“这里条件不好,我只能尽力给你止血。”
她没问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但是她知道钟家人站在权力的顶端,也会成为所有仰望上方的活靶子。
她扯开他的衬衣,这里甚至连纱布和酒精都没有。
只有一套长针。
乔惜冷静地将一枚长针扎入他手臂处的孔最穴。
又取长针扎到他的腹部。
中医针灸止血,自古都是有奇效的。
她冷静地扎着针,可眼泪却滴落到了他的手腕处。
钟意紧紧抿着唇,望着她的精致明媚的容颜。
她今晚应该是盛装出席天元集团分部的宴会,名流云集。她该是和霍行舟在璀璨瞩目的灯光下,而不是和他待在阴暗危险的角落里。
明明打定主意,不让她卷入这场纷争中。
却没想到她聪慧,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却隐而不发。
内心不知道受了多少煎熬。
他的那场“假死”,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她。
可今日,看着她不顾一切奔来。
他内心却涌出了一丝丝窃喜。
看吧,她的心中始终有他一个位子。
“惜惜。”
他轻轻喊了一声。
“闭嘴。”
乔惜哑着声呵斥道。
钟意知道她生气了,唇角却不自觉上扬:“我让万江去找船了。码头停靠了上万艘船只,有邮轮有货轮,还有一些个人的船只。钟凌霄不可能收买整个码头的船只,陆上不能走。我们可以出海绕一圈十三湾从另一侧回帝都市区。”
他并非强弩之末。
狡兔三窟。
今晚确实中了裴家和钟凌霄的圈套,真没想到钟凌霄还有点头脑。
也没想到看似中立的裴家竟然在暗地里帮着钟凌霄上位。
可他还有一条生路。
乔惜盯着他:“我若不来,你这一身血怎么撑到从十三湾码头绕回帝都市区?”
必死无疑!
钟意看着她,唇角却露出笑意。
是这样没错。
可是,他宁愿死也不想将她拖进这个泥潭里啊。
否则,当初他不会离开月亮村,导致两人错过了那么多年。
或许……或许他不走,现在她嫁的人就是他了。
他不是帝都钟少,她也不会是霍少夫人,更非国医徒弟。
世事无常。
只是一个念头,就能让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乔惜瞥了他一眼,压着声音说道。
“见着你,很高兴。就觉得死也无憾了。”
乔惜再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带着锐利的警告。
“你死得容易,留下活的人痛苦折磨。”
若是今晚钟意真的死了,乔惜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魔障了。
她已经面对了一次他的死亡,再来第二次,她余生都将在痛苦绝望中折磨。
阿意的死,是她的心结。
噩梦缠身的心结。
“祸害遗千年,我没那么容易死的。何况……”钟意抬眸深深地望着她。
何况阴曹地府,没有乔惜。
乔惜低头看着他的伤口说道,“你好好靠着别动,现在血是止住了。针,我不能拔。”aishangba.
一拔,伤口便又会流出血来。
“听你的。”
钟意靠在货架边上,面如金纸。
任谁看到,都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完全是凭着傲人的毅力,还有空和乔惜说笑。
乔惜知道他向来都喜欢装着这么云淡风轻,也没有理会他。只是拧着眉头听外面的动静,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不断。
甚至还有人进门来看的,她心跳如雷生怕被发现踪迹。
但很快就有人走了。
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就又有脚步声近了。
她拿起一枚长针,躲在货架后面。想着要是来的人是个生面孔,她就用飞针术扎进他的穴道。
气氛紧张。
她都忘了十二月的天气有多寒冷,只感觉全身就像是冻得冰块似的。
“钟少。”
“钟少。”
万江压着声音,用气声轻轻喊着。
乔惜听到熟悉的声音,整个身体瘫软了一半。
万江绕过一个个货架走到了他们面前,看到乔惜在,立马感动得热泪盈眶。
“乔小姐,太好了!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我……我联系到了一艘游轮,现在就能走。还好,今晚大少没有将所有路都堵死。”
万江也是一身狼狈,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痕。
“那你扶他起来,小心点别碰到针。我喊上老陈,一块走。”
她身上穿着白色礼服也沾上了钟意的血,这么跑出去的话,一定会被有心人注意到的。
只能跟着钟意从海上离开。
前途未知。
她握紧了手心,有些冷。
寒冬腊月的码头更是森冷,每一道风都要往她的骨头里钻。她冻得浑身颤抖,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乔惜在黑暗中瞥见钟意惨白的脸色,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
她小声安慰了两句,那男人却还能勉强朝着她笑一笑。
老陈掩护着他们从0782号货仓侧面下了救生艇,然后绕了几十米才登上游轮。
这一路上,乔惜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她知道那些人是要钟意的命。
他们……也可能要了她的命。
此时。
码头上突然有些骚乱,不少人被吸引。
老陈低声喊道:“少夫人,趁着现在快走!”
“开船!”
夜里,一艘游轮开动本没有什么。可是在这种时候离开码头,就太能说明问题了!
不知道谁高喊一声。
“人在那艘游轮上,开快艇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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