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秀的身体摇摇欲坠,不住地摇头:“你这是胡说,你这是胡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扬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你承认与否并不重要,因为未来,我会用行动让你每一天都后悔曾经做过的事。”
赵文秀脸色惨白,倏然看向周扬,“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扬英俊的脸上流露出残忍与怨恨之色:“我的意思是,我会报复你。赵文秀,我这一辈子都会报复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赵文秀看着周扬脸上的残忍,身体抖了起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所以,我们从前的一切,在你心中什么都不是吗?”
“从前的一切?”周扬哈哈笑了起来,“你骗来的那些虚情假意吗?怎么会存在?那太让我恶心了。”
赵文秀不住地摇头:“你从前说过爱我的,你说你永远不会负我。”
她刚说完这话,脖子就被周扬的大手捏住了,呼吸马上变得困难起来。
周扬一脸的杀意,凌厉地注视着她:
“就凭你这样丑陋的女人,也配得到这样的感情?仗着自己重生,以为自己是先知,肆意地安排着别人的生活,抢走别人的人生,居高临下幸灾乐祸地看着被偷走人生那个人在苦难中挣扎,你这样恶心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真心相待?”
他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带着无尽的愤恨,
“我周扬自问一辈子没有害过人,没有对不起谁,我为官时对得起百姓,为人子时对得起父母,为人夫时,对得起妻子,为人父时,对得起子女,为人友时对得起朋友,我凭什么要遭遇这一切?就因为你想得到我,你想不劳而获成为官太太?凭什么?”
赵文秀回答不出来,她的脖子被紧紧地捏住,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在这一刻,她心灵深处涌上恐惧与绝望,她觉得,自己或许会死在周扬的手上。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她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声音,接着,捏住她脖子的手松开了。
赵妈妈后怕地拍着赵文秀的背,不住地叫:“文秀,你怎么了文秀?你回答妈啊……”
赵文秀咳了咳,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过了半晌,终于有力气了,才气若游丝地叫道:“妈妈——”刚叫了两个字,便浑身发抖地哭起来。
赵妈妈看到赵文秀这样,对一旁被赵家人拦下的周扬骂道:“你疯了吗?文秀是你的未婚妻,明天就过门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周扬不屑地看了赵文秀一眼:“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赵爸爸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扬冷冷地道:“既然你们不懂,那我就说明白一些,赵文秀她对不起我,我绝不会娶她。”
四周围观的村民们顿时倒抽一口气。
赵文秀的大哥气得涨红了脸,提着拳头对着周扬冲了过去,大声咆哮道:“我打死你这混蛋!”
周扬一偏头躲开,见赵文秀的大哥还打,便还了一拳。
因这里动静不少,村里很多人都来了,见打起来,都纷纷劝解:“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然而赵文秀大哥气坏了,哪里听劝?挥舞着拳头和周扬打起来。
周扬躲了两下,很快回击。
随后,这场斗殴变成单方面的殴打。
周扬是练过的,他提着拳头,一拳一拳地打着,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怨,他恨,恨自己轻易被一个卑劣的女人给骗了,没有按照原本的命运和自己的妻子相遇,救她脱离火海,反而一无所知地让她受尽受辱而死。
上辈子临死前,他握住她的手,看着白发苍苍的她满心不舍与眷恋说:“这辈子遇上你很值得,如果可以重新再走一次就好了。”
她笑出了一脸的幸福,点着头说:“好啊,你还要像从前那样对我好。”
如今他一觉醒来,他的人生的确重新开始了,可是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她了。
他再也没有办法对她好了。
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羞涩明丽少女。
萧遥知道周扬会去找赵文秀,可是没料到他会那么疯,居然跟赵文秀的大哥打起来,完全失去了理智。
她到来时,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几个年轻后生了,而周扬仿佛失去了理智,猩红着眼睛,遇上谁打谁,完全听不进任何话。
萧遥连忙拍出一张符,弄晕了周扬,旋即对四周的人道:“他失去理智,中邪了。”
围观的村民们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呢,我就说平时那么礼貌的一个后生,怎么突然会说话难听,又发疯打人呢。”
萧遥又道:“他受了很大的刺激。”
众人听到这话,都下意识看向白着脸呆呆地坐在地上的赵文秀。
先前周扬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
赵文秀做了对不起周扬的事!
明天就结婚了,周扬却突然悔婚了,说了那样的话,而且还企图掐死赵文秀。
这是不是说明,赵文秀水性杨花,和别的男人暗中有来往?
赵爸爸和赵妈妈在村民们的眼神中,忽然明白了什么,顿时勃然大怒:“绝对没有的事,是周扬他胡说!今天他要不还我家文秀清白,我杀了她再自杀!”
赵爸爸一边说着,一边从路边捡起一块大石头,就要对着周扬砸下去。
这时周家人终于赶到,连忙拦下。
周帆刚赶到,还没搞清楚是什么事,只看到周扬昏迷着,赵文秀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连忙道:“这一定有什么误会,等周扬醒过来再说吧。”
赵家也希望周扬醒过来之后给赵文秀洗脱污名,因此看向萧遥。
萧遥连忙掏出一张符,让周扬醒过来。
周扬挣开双眼,触及周帆年轻的脸,眸中闪过痛苦,很快又重新闭上眼睛。
这样令人痛苦的人生,他不想要。
周帆见了,如何不知道周扬的痛苦,连忙道:“周扬,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告诉姐啊。如果不想跟我说,你跟爸妈说也是一样的。”
周妈妈也难过地道:“周扬,到底怎么了?”
儿子从前性格积极乐观,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颓然痛苦的神色。
周扬听到母亲和姐姐难过的声音,重新睁开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
赵爸爸见他醒了,连忙喝道:“周扬,你给我说清楚,我家文秀,可有对不住你?”
周扬看向他,点点头,声音铿锵:“有。”
赵爸爸顿时暴跳如雷:“你胡说八道。”
周扬看向赵文秀,脸上流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容:“你问问她,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萧遥在旁看着,眉头皱了皱。
刚才周扬从她家离开时,面相还不是这样的,如今,看着却变了,如果引导不好,他未来或许会变成一个大义不亏私德有亏的人。
赵妈妈见赵文秀不说话,忙摇她:“文秀,你说话啊!你没有做的事,不能让人冤枉你。”
赵文秀终于回神,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后,连忙说道:“我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对不起他的,是别的事。”
即使她此刻心神大乱,她也知道,这个年代如果传出一个年轻姑娘跟别的男人有染意味着什么,所以,她马上回话。
赵妈妈马上道:“我就说我家文秀不会这样的!”
周扬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对自己家人道:“我们回家吧。”
周妈妈点头说好,又有些迟疑地看向赵家人。
明天就结婚了,闹成这样,这事可怎么办?
婚事还办不办了?
周扬又道:“明天的婚事取消。”
赵爸爸听了又喝道:“站住——你说取消就取消?当我家文秀是什么人?不过,你这样掐女人脖子的男人,我也不放心把女儿嫁给你。今日请各位父老乡亲作证,这婚事,我赵家也不同意。”
他是姜老的辣,知道闹成这样,结婚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因此特地这样说将主动权拿在手上。
周家人倒抽一口气。
居然掐脖子?
因此都没有反驳赵爸爸的话,他们一贯厚道,觉得临结婚了,周扬悔婚,的确是周家不对,即使赵文喜做错了点什么事,可在结婚前一日悔婚,居然还掐脖子,对女子的声誉来说,伤害还是太大了。
周扬却忽然变得刻薄了起来,冷冷地道:“你也不想想,结婚前一日还让人忍不住掐脖子的女儿又有多少恶心恶毒!”
说完招呼周家人离开。
周家人头一次见到周扬如此刻薄,说话如此难听,都目瞪口呆,忘了反应。
赵爸爸和赵大哥再次气炸了,扬言要打周扬。
可是四周村民连忙拦下。
这时周家人回过神来,都用晦涩的目光看了一眼赵文秀,跟着周扬走了。
周扬诚然说得恶毒和刻薄,可是,诚如他所说,明天就结婚了,周扬却还能恨得下心掐赵文秀的脖子又悔婚,显然,赵文秀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周家人走了,赵家人却还是气愤地骂着。
赵妈妈一边拉扯坐在地上的赵文秀,一边道:“文秀,我们回家吧。”
回到家,赵文秀还是呆呆的,脸色惨白。
赵妈妈十分担心,不住地推她:“文秀你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吓着了?”
赵爸爸怒骂:“吓着什么?你问问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居然让人家在结婚前一日上门掐脖子又悔婚!我老赵家一辈子的脸都叫她丢光了!”
赵妈妈不敢反驳,只是不住地哭。
她见赵文秀一直不说话,也认为赵文秀的确是做了很让周扬十分生气的事,因此不敢多说。
这时赵文秀的大嫂开口道:“婚事怎么办?之前都叫了所有亲戚了。而且肉也交了一半肉票,提前定了肉。”
赵家人一听,顾不得赵文秀了,赶紧善后。
到了中午时分,周扬和赵文秀的婚事吹了一事,传遍了全镇。
因为这事实在太劲爆了,结婚前一日才悔婚,而且准新郎还上门,掐了准新娘的脖子,说了很多难听话。
由于这事到处传,经过不少人的嘴,偏差一点点加大,因此传到最后,变成赵文秀婚前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因此周扬才怒儿上门掐脖子并要求退婚。
什么?你说赵文秀不是那样的人,那为什么周扬要退婚,还掐赵文秀的脖子?
赵家和周家听到这版本,都很是不满,有志一同地,让人传另一个版本——赵家觉得这损害了赵文秀乃至赵家的名声,周家觉得周扬是干部,被人这样传也难听,而且赵文秀也的确没有怀别人的孩子,这么着实伤人。
两家让人推波助澜的版本都是,当时周扬好像中邪了,失去了理智才掐赵文秀和打人的,至于两家婚事取消,是因为性格不合适。
你说这事是假的?
怎么可能假?那可是萧大师亲口说的!
两家共同出力,又有萧遥这闻名全镇的大师的确说过类似的话,因此最终被人取信的版本,还是周扬短暂中邪这版本。
这世上,不管是谁,获取信息时,都会趋向于记住负面的信息,赵文秀也不例外。
在她的认知里,所有人都说她水性杨花,行为不检,才导致周扬退婚的。
在结婚前,她被多少人羡慕,那么在这一刻,她就被多少人嘲讽和看笑话。
赵文秀不敢出门了,她不敢面对村里人看好戏的目光。
而且,周扬那日跟她说的一些话,也让她从心底里怀疑自己。
能力不出挑的人,真的不管重活多少辈子,都不会出挑吗?
由于婚事吹了,又被村里人看了笑话,赵爸爸没少骂她,就连嫂子,也对她颇有微辞。
再联想到,周扬曾说过这一辈子都会报复她,让她生不如死,赵文秀更觉得度日如年。
窒息的感觉太难受,赵文秀迫切地想去上大学,离开这里,逃离这里,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可是,当她提出想提前去大学报到时,赵妈妈躲躲闪闪,含糊地说车费还没准备好。
赵文秀本能地觉得不好,她红着眼眶追问赵妈妈。
赵妈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了实话:“你嫂子说,你弟弟要读书,你侄子也要读书,都是钱,还有因为你婚事取消而欠下的人情债,也得一点一点还,没有钱给你做车费和生活费。”顿了顿又劝,
“横竖这年头,读技校更吃香,读完出来可以进厂子里拿铁饭碗,我看你不如去读个技校?”
赵文秀脸色难看至极:“读技校一点也不好,厂子也可能倒闭的,去读大学,我将来毕业了做老师,那才是真的铁饭碗。”
可是嫂子不同意,在家里摔碗拍筷子,暗地里跟赵大哥洗脑:“她去读四年大学,出来就可以结婚了,哪里还会顾得上我们家?要我拿钱给她读大学,将来又得不到回报,我不干。你别想着她是你妹妹,你更该想想,你还有儿子女儿呢。”
她天天念,赵文秀的大哥也觉得为难,便动摇起来。
赵文秀得知家里的打算,几乎没哭瞎了眼睛。
萧遥此时眼睛也带着泪光,因为方思贤要出发到鹏城去闯荡了。
虽然将家里所有钱的三分之二给了方思贤,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方思贤,因为方思贤这些日子虽然跟她识了不少字,可到底疯了十多年,和社会脱节了十多年。
方思贤安慰萧遥:“别怕,你不是会相面吗?看一看,就知道我一定会平安的。”
萧遥道:“你和我的关系太亲近,我相不准的。”不过幸好先前知道,方思贤是能做下一番大事业的,因此她叮嘱一番,很快将离愁与担忧压在心底,让方思贤一定要带好自己给她的符箓,甚至还道,
“我给你的符箓不少,如果有需要打通关系的,可以送人符箓。我师父的地址已经写给你了,你符箓不够了,记得给我写信,我到时给你寄。”
方思贤也很舍不得萧遥,可是她很希望能创下一番事业,并有属于自己的璀璨人生,因此点头道:“我会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经常给我写信。”
临上车前,她又低声道:“家里那些首饰,你记得收好。”
萧遥点点头,送走了方思贤。
目送方思贤坐的车子离去,萧遥叹了口气,准备回家。
这时她看见周扬从镇政府那边出来,俊脸上带着隐隐的阴霾,想了想,便走上前去:“周扬,我们能聊聊吗?”
周扬看向萧遥,怔了怔,随后移开目光,问道:“什么事?”
萧遥道:“我想,她一定希望你坚守本心的。”
周扬一怔,眼里旋即浮现深沉的痛苦之色,半晌才道:“我知道,可是……”
他如何能放过,让她那么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的赵文秀?
还有孙家。
萧遥道:“我想,你让她喜欢的,是原本的你。”说完她就走了,她相信,周扬会想通的。
仇要报,可是不能让仇恨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萧遥回到家,开始收拾东西,也准备北上。
虽然还没开学,可是文回春和文起舞都在京城而且有住处,她去投奔他们好了。
只是那些首饰着实让人为难。
最终,萧遥挑出五个喜欢的手镯、五对喜欢的耳环还有六条项链带着,其余的全部用箱子装了,埋在屋子里,又在屋里布置了重重法阵,这才罢休。
做完这一切,萧遥去隔壁王大婶家里,将家里剩下的米面送给她,又说自己不日将出门上大学,在家里布下了阵法,不宜乱闯,若胡乱进去会遭遇鬼打墙,让王大婶跟村里人说一声,让村里人不要闯进去。
王大婶忙满口答应,得知萧遥很快要出门,忙去摘了一小袋子番石榴给萧遥,让萧遥带着路上吃。
萧遥谢过她,拿了番石榴,过了两日便坐车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