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大马之后, 萧遥入目全是浓郁的南亚风情,阳光炙热得似乎能让空气燃烧起来,因着这个, 她的心情,也忍不住跟着高扬起来。
叔公踏入大马的土地后, 告诉萧遥和萧子萱:
“大马的华人相对其他华侨来说,是一个非常团结和念旧的群体,我们曾用鲜血为代价捍卫了母语教育,所以这片大地上的华人,汉语都说得很溜。另外,虽然已经不是华国人, 但我们都是华国魂, 我们很爱华国。”
萧遥听得有点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叔婆趁机看向萧子萱:“你还是坚持入籍吗?其实华国国籍很好,大陆也很棒, 大陆国籍比任何国籍都要珍贵。”
萧子萱听不懂这些,她只知道,移民就变得很了不起,所以很是坚持:“我要移民。”她的年纪毕竟还小,看得出自己这么回答之后, 两个老人有些不高兴,但却不知如何缓解,只露出有些不安的神色, 随后又戒备地看了萧遥一眼。
叔婆看向萧遥:“你呢?要加入大马籍吗?”
萧遥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入籍。
叔公叔婆见了,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说道:“好孩子。”
萧子萱听了, 抿了抿唇,看向萧遥的目光越发不善。
叔公叔婆见状,相视一眼,也赞了萧子萱一句。
叔公叔婆住的是一栋面积颇大的别墅,别墅内绿化很好,看得出很明显的华国味道。
萧遥和萧子萱到达时,家里的佣人已经收拾出两个女孩子住的房间了,里头全是小女孩喜欢的元素。
萧遥见状,便笑了起来,倒不是她很喜欢这样的房间,而是通过这样的装扮可以看出,两位老人会对她好的。
萧子萱惊呆了,忍不住就上手到处摸起来,之后一直很亢奋。
对萧遥来说,在大马的日子很简单,也相对快乐,只有两个缺点,第一个,就是她不能再去给人入殓了,一来她没有门路,二来她年纪小,根本不会有人找她,第二个,就是萧子萱显然是把她当做会分宠的对象,时常针对她,还莫名露出恶意。
萧遥不愿意跟萧子萱浪费时间,但也不打算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当萧子萱在两位老人面前告她的黑状时,她没管,但是在萧子萱打破了花瓶推到自己身上时,她便不客气了,当着两位客人的面,祭出一张招鬼符,在萧子萱吓得尖叫时,指指地上的碎花瓶,看向鬼魂。
死状恐怖的鬼魂毫不犹豫伸手指向萧子萱。
叔公叔婆目瞪口呆,压根忘了安抚已经崩溃的萧子萱,结结巴巴地问萧遥:“萧遥,这、这是?”
萧遥在小本子写:“我懂一点招魂术,所以请它出来作证。”
叔公和叔婆看到上面的字,愣了好一会儿,才被萧子萱的尖叫声拉回神志。
萧遥又写字:“萧子萱,你告我黑状我懒得搭理你,但是你最好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如果你不知道,我会一直用这个方法提醒你的。”顿了顿继续写,
“当然,下次再被我发现你这么做,我就让鬼魂每晚站你床边看着你入睡。”
叔公叔婆看到萧遥这另类的办法,都惊呆了,马上去哄萧子萱,然后将萧遥的意思告诉她。
萧子萱吓坏了,尖叫道:“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污蔑你了,你快让它走,快让它走啊!”
叔婆却看向萧遥:“这个鬼是我们这别墅里的吗?当初我们请过大师看过的,怎么还会有鬼魂?”
萧遥在小本子上回答:“可能大师不够专业吧。不过,就这一个,而且不会伤人的,不用怕。”
叔公叔婆见萧遥没提送鬼魂投胎之类的话,知道她是要留着鬼魂威慑萧子萱,就没说什么,但当萧子萱不在时,马上问萧遥能不能把鬼魂送走。
萧遥知道,两位老人和世人一样,对鬼魂有些忌讳,便点点头,送走了鬼魂。
叔婆安慰萧遥:“你放心,我们绝不告诉子萱你已经把鬼魂送走了。那孩子人品上有些不好,是该有些东西镇着她的。以前她在我们跟前告状,我们其实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信过她的。”
萧遥点点头,冲她笑了笑,在小本子上写上:“谢谢。”
叔婆见了,十分感慨:“阿遥,你很好,是他们不好,是老天爷不好。”居然让这么好看善良的一个小姑娘哑了。
萧遥摆摆手,又在本子上写:“不用管别人,也不用管老天爷,我会好好的,谁也不能打倒我。”
写完这些,她心里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仿佛拥有这样思想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感觉到这一点之后,萧遥觉得有些迷茫。
是什么影响了她,让她先前总是心情低落和倍感寂寞的呢?
那种情绪仿佛一个牢笼,把她牢牢地困在里面,让她不再是她,仿佛变成了真正的原主。
如果她没有挣脱出来,或许,那将是她一辈子的性格了——追求朋友,追求认同,将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寄托在别人身上。
叔婆听到这里,脸上闪过赞赏,再次伸出手摸摸萧遥的脑袋:“好孩子,我们相信你可以做得到的。”
叔公则想,他们这次收养了一个很了不得的孩子呢。
萧遥在国内读完了小学,所以在大马,直接进入中学开始学习。
她进的是大马独立中学,主要教学用语是华语,英语和马来语则是必修外语。
一晃,五年中学便过去了。
萧遥十六岁,她决定到山姆国留学。
叔公叔婆的年纪更大了,虽然十分舍不得送萧遥出国,但也明白,这才是萧遥的出路,所以十分支持。
大马的放假时间跟大陆不一样,他们一年之中,有四个假期,都是上一段时间便开始放假,但是每个假期都不长。
由于开学和放假的时间和山姆国不同,萧遥毕业后,有一个很长的假期,她哪里都没打算去,而是决定留在家中陪两位老人。
两人老人年纪大了,她能陪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在有时间的情况下,她希望尽量多陪陪他们。
假期第四天,萧遥正跟两位老人享受下午茶时光时,叔婆的电话忽然响了。
叔婆接听完电话之后,脸色很难看,嘴上道:“怎么会这样?抓到凶手了吗?行,好的,请节哀……”
挂了电话,她的心情很低落,告诉萧遥和叔公:“林家那位正值壮年的老大,被杀死在家里了。警方虽然来了,但目前还是没有破案。”
叔公十分吃惊:“怎么会这样?是惹了什么仇家还是入室抢劫?”
叔婆道:“听说室内的财物被抢走了,应该是入室抢劫。”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好像才三十来岁呢,太惨了。”
萧遥虽然学了手语,但是由于很多人不会手语,她很少跟人交流,所以对这个林家,也仅限于知道,认识不深,故没有怎么关注这件事。
随后几日,她断断续续地从叔婆嘴里知道,这件事牵扯上了马来人,变得有些复杂,虽然没有打起来,但是也让当地的华人和马来人彼此之间有些仇视。
这天,萧遥从书房练字出来,就听到叔婆说道:“当地殡仪馆是马来人,因为之前起过争执,便找借口不肯帮忙入殓。如今林家正在到处找入殓师呢,可就是外头的入殓师,也多数是马来人,又怎么那么容易找到?”
叔公问道:“那怎么办?总得入殓,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叔婆摆了摆手:“林家也正在烦恼呢。”
萧遥听到“入殓”,想起自己很多年没接触了,有些心动,便拿过自己的小本子,飞快地在上面写字:“我在大陆时帮过几个逝者入殓,如果找不到入殓师,我可以帮忙。”
叔公叔婆听毕,蓦然想起萧遥在大陆的确是做过入殓工作的,但是下一刻,两人同时摇头,叔婆道:“阿遥,你就不要去了。做入殓这一行,很遭人嫌弃的,尤其是女孩子。你迟些不是要去山姆国读大学么?多复习英语吧。”
萧遥写道:“我不怕,我希望可以帮逝去的人入土为安,让他们走得安详一些。”写完生怕两位老人不同意,又加了一句,“我喜欢这份工作。”
叔公叔婆看到最后这一句话,都有些吃惊,可是看到萧遥眸子里的坚持,最终还是没有再劝。
萧遥跟着叔公叔婆去林家,准备帮林家老大入殓。
林家得知找到了入殓师,大喜过望,但是知道入殓师居然是萧遥,不免大吃一惊。
林家老四看着萧遥移不开目光:“萧小姐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做入殓师这样的工作呢?”
萧遥对他眼中的情意视而不见,在本子上写:“入殓师是一份值得尊重的工作。”说完便等着林家主事的人带自己去给死者入殓。
林家也着实没办法了,见萧遥坚持,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但是不忘提前给萧遥打预防针:“由于是遭遇凶案死的,所以死状十分恐怖,我们自己家里人看了也做噩梦,你要有心理准备。”
萧遥点点头。
主事者林老太见萧遥丝毫不惧,便指向一个房间:“就在里头,你进去吧。”竟是不打算带路的意思。
萧遥见了,便知道,逝者的死状十分恐怖,以至于他的至亲都不敢看他。
只是,她是女子,力气不大,怕是没办法搬起逝者那样的大男人,便看向林老太:“我一个人恐怕搬不动逝者,希望来两个人帮忙。”
林老太听了,有些为难,但也知道,萧遥说的的确是问题,当下费了些周折,找了两个男人来帮忙。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萧遥看到死者,还是觉得出乎意料之外——死者的脸,根本看不出样子了,眼睛鼻子什么的,全都分不清了。
那两个男人也吓了一大跳,纷纷道:“原先听说,脸差点被砍成了肉酱,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又看向萧遥,见她年纪还小,而且生得好,不禁有些心软,
“你要是害怕,就到一边去,我们帮他换好衣服,脸上随便遮一遮,出去就跟林家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萧遥这些年虽然没有接触入殓,但是却仔细过相关的信息,知道该怎么做,听到这里,就在小本子上写道:“没关系,我可以试一试。”顿了顿又说道,
“现在,先帮他清理身体,换上寿衣吧。等换好了,我再给他化妆。”
两个男人听到萧遥还要给逝者清理身体,吓得连连摆手:“那不行,你是女孩子,这活儿你不能做。”说完一咬牙,“你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我们来。”
萧遥想说自己既然要做入殓师,就不怕看男人的裸|体,但她在本子上写了字,两个男人看也不看一眼,嘴上道:“你不用多说,我们是不会同意的。你和我女儿一样大,怎么能让你干这个?”
萧遥见他们不看本子,便打手语,可惜仍然被忽略了。
她再一次觉得,如果自己能说话就好了,她若能说话,就不会被人随意忽略意思了——她知道,两人是为了她好,但是到底不合自己的意愿。
然而不管她多惆怅,两个男人已经开始了。
萧遥怕他们不会,做了无用功,于是拿出各样工具递过去,并快速在纸上写字,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
两个男人拿了本子,直接将萧遥推到一边,将她按在距离逝者最远的一张椅子上,不许她靠近。
萧遥哭笑不得,但反对无效,只得在椅子上坐着,等着他们帮逝者换衣服。
足足半个小时后,两个男人打理好了逝者,才招呼萧遥过来。
萧遥过去,看了看逝者身上的衣服,再看向他的手和手指,见收拾得很是妥当,便冲两人竖起大拇指,随后拿起清洁的工具,帮逝者重新清理了一遍到处是纵横交错刀伤的脸,清理好之后,她拿出针线开始缝合。
两个男人看到这里,到底支撑不住,露出想要呕吐的神色,到一边去了。
萧遥一开始还有些手生,但是慢慢地,她的动作就熟练了起来,拿着针小心翼翼地给逝者脸上缝合,脸上皮肤、鼻子、嘴巴……足足一个小时,萧遥才将原主的脸缝好。
缝好之后,她有些累了,便甩了甩手休息片刻,开始给逝者化妆。
逝者脸上缝合多,便很需要遮瑕,萧遥如同给古董字画做旧一般,认真地描画,小心翼翼地上妆。
做完这一切,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这期间,主人家见萧遥一行人很久都没出来,很是担心,以为萧遥吓坏了,不时到窗边往里看,见萧遥一直在忙碌,这才松了口气。
等萧遥终于停下,林三忙站在窗外问:“萧遥,好了吗?”
萧遥仔细看了看逝者,又看向逝者的照片,见可以了,便转过头,冲林三点点头。
那两个男人知道没他们什么事了,早出来了,一直在跟人说逝者多恐怖之类的话,林家人知道情况的,都不愿再听,而且很是担心萧遥无法给逝者入殓。
所以萧遥出来,林老太便率领家里人围了上来,对萧遥道:“好孩子,我们都知道你尽力了,所以我们不会怪你的,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萧遥点头,在本子上写:“你们去看看吧。”
林家人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惧色和恶心之色,都没有回答萧遥这话。
萧遥便又在本子上写字:“他现在看起来和生前差不多了,并不可怕。我想,他并不愿意你们害怕他。”
他死得那样惨,临死前除了想活下去,一定也很遗憾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可是,他的亲人却因为他惨遭不幸而害怕他,他一定会很痛苦,无法安心上路的。
看到萧遥写的内容,林老太一怔,随后露出苦笑:“你说得对,我是该去看看他的,无论如何,我是他的母亲。”她第一次看到惨死的大儿子,伤心加上害怕,晕了过去。
外头都说她是因为太难过,可是她自己明白,害怕比难过还多,她跟大儿子的关系不好,并不亲近,所以看到大儿子惨死,她是难过,但是不像外头的人想的那么难过。
林大的妻子迟疑片刻,也站了出来:“我也去看看他吧。”迟早都是要看的。
她的两个孩子听了,马上哭着道:“妈妈,我们也想去看爸爸。”
林大的妻子忙道:“你们就不要去了。”
“可是,我想爸爸,我想他……”两个孩子哭了起来。
大人们听到孩子的哭声,都红了眼圈。
萧遥在本子上写字:“逝者现在看起来和睡着了差不多,可以带孩子们去看。再者,明天出殡,应该也会让他们见他最后一面吧?”
林大太太见了,脸色苍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林老太。
她不好直接拒绝萧遥,但是也不想吓着了孩子,让孩子看到父亲那么恐怖的死状。
林老太便对萧遥道:“这样吧,我先去看看,我有些话要跟老大说。”如果大儿子的死状和她第一次见差不多,她便找理由不让孙子孙女去看,如果看得过眼,倒也不怕让孙子孙女去见大儿子最后一面。
萧遥知道林老太的思量,便点了点头。
林老太深吸一口气,便一个人推开门进去了。
叔婆在旁低声问萧遥:“没吓着吧?”见萧遥摇头,便又问,“林大看起来,当真和睡着了一样吗?”
萧遥点头。
叔婆有些吃惊:“居然这么神奇吗?”她刚才听到进入帮忙那两个人是怎么说的,所以很为萧遥担心,怕她被吓着,怕她做不好被林家埋怨。
话音刚落,就听林老太吃惊中带着欣喜的声音响起:“阿星,快进来,带孩子们进来。”
林大的妻子就是阿星,她听到林老太这话,大吃一惊,其他林家人也十分不解,林三忍不住问:“妈咪?”
林老太道:“萧遥说得没错,老大就跟睡着了一般,你带他们进来吧,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现在进来说,明天出殡,就没有时间给你们说了。”
林家人听到这话,吃惊地看了萧遥一眼,马上一起进去了。
叔公和叔婆都有些好奇,加上跟林家关系好,便也跟着进去了。
没一会儿,两人出来,都用赞赏的目光看向萧遥:“看到林大的样子,我根本不相信他的死状像妲己说的那么恐怖。阿遥,你有一双巧手。”
萧遥微微一笑,谢过两人的夸奖。
林家也显然十分满意,出来时不仅按照市场价给萧遥入殓费用,还额外给了萧遥一个大红包,又跟叔公叔婆道:“你们啊,真是收养了一个好孩子。”
知道情况特地赶过来的萧子萱听到这话,脚步一滞,眸中闪过不忿,但还是挤出笑容,上前打招呼。
林家人却没空接待她,跟她打了招呼,便忙碌了起来。
萧子萱心中更不快,便去找林三。
林家是大族,林三生得风度翩翩为人又风趣,她很是喜欢,希望能让林三喜欢上自己,然后娶自己。
可惜,林三却仿佛眼瞎一般,竟喜欢萧遥这个性格无趣只有一张脸的哑巴。
不过也没什么,林家铁定是不愿意林三娶萧遥的,所以她还是有机会的,尤其是萧遥现在重操旧业,继续做晦气的入殓师之后。
萧子萱刚走出几步,就见林三走了出来,她忙迎上去:“林三哥,你节哀啊。”
林三点点头,对叔公道:“我妈妈说了,希望林老先生留下来用饭,若有事要先回去,就让我相送。我妈妈说,我们两家是世交,就不讲那些虚礼了。”
叔公笑道:“不必讲那些虚礼,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下午再来吊唁。想必其他客人也陆续来了,你们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林三忙谢过叔公,又神色复杂地看向萧遥。
少女居然是入殓师,不仅会看到死人的身体,还会用手去摸死人。
他是个普通男人,心里对此很是忌讳。
萧子萱看到林三看萧遥时的神色,心中大为高兴,便看了萧遥一眼。
萧遥对林三没有任何想法,见林三神色复杂,压根没多想,发现萧子萱看自己,也懒得理会——萧子萱自从被她吓过之后,再也不敢惹她,所以眼神嘚瑟一二,她懒得管。
萧子萱见萧遥不搭理自己,自觉取得了胜利,便借口说要去找林四小姐,跟着林三一起走。
走出不远,她便看向林三:“萧遥给逝者入殓的本事不错吧?还在大陆的时候,她才十岁,便开始干这个了,在我们那一带,是个出了名的小神婆呢。”
林三很吃惊:“她在大陆便开始做入殓师了?真的假的?她当时年纪那么小,怎么会干这个?”
萧子萱道:“她喜欢干这个。”她可没有撒谎,昨天亲耳听到叔公叔婆低声讨论,说这是萧遥的原话。
林三神色复杂:“她的爱好可真古怪。”心情瞬间变得异常糟糕。
他喜欢萧遥,知道萧遥给自家大哥入殓,心里很是忌讳,但实在太喜欢她了,所以不住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萧遥是为了和林家交好才来帮大哥入殓的,是好意,可是萧子萱却说,萧遥喜欢干这个。
她怎么能有这么古怪晦气的爱好呢?
单是看男人的裸|体就够不应该了,居然还会摸死者的身体,为死者化妆和入殓。
萧子萱看到林三的表情,心中高兴,忍不住再接再厉:“其实,三哥你也不必对入殓师有偏见,樱花国不是有部讲入殓师的电影,入殓师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职业。他们给逝者体面,为逝者送行,他们热爱这份工作,对逝者充满爱意。”
林三看过这部电影,还被感动过,可是他知道那是电影,而萧遥是真人真事。
一想到萧遥也会像入殓师的男主角那样,用那样温柔且充满爱|意的双手抚摸逝者的面容,他心里便一阵翻腾,觉得心中那么干净高洁的萧遥,仿佛被玷污了!
萧子萱看到林三的表情,觉得今天差不多了,便不再提。
下午,前来吊唁的人看到逝者的面容,都十分吃惊,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说死得很惨,一张脸彻底花了吗?怎么看起来跟活着差不多的?”
“谣言真厉害,要不是亲眼看到逝者,怕真的被谣言骗了。”
“不是谣言,据说死得真的很惨,脸都被剁成肉酱了,是一个很厉害的入殓师,帮逝者恢复了面容。”
“什么入殓师这么厉害?不是说请不到吗?”
“是萧老先生和萧老太太从大陆收养的那个女孩,十分漂亮那个。”
“居然是萧遥?她应该是整个大马最美的女孩子了吧?怎么会做这个?那些才俊知道了,怕是要哭了吧,也不知以后还敢不敢追求她了。”
“就算那些才俊敢追求,才俊家里也不许啊,入殓师呢,多晦气啊。唉,可惜了,萧遥生得那样好,做明星都绰绰有余的,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做入殓师啊。”
“想来是因为萧家和林家是老一辈的交情,特地来帮忙吧,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听说学习成绩也很好,已经申请了到山姆国的哈大,等开学,便去入学了。”
“是个聪明人,一直没入籍,还是华国的国籍呢。倒是子萱没有长远眼光,竟放弃了华国国籍,加入大马。”
萧子萱因为身世,十分在意别人的眼光,但也因为在意别人的眼光,她格外希望自己表现好,是个人人喜欢的人,所以她跟着叔公叔婆萧遥上香之后,便到人群中,打算好好表现自己,不想猝不及防,便听到这么一句。
骤然间,她差点绷不住失态了,幸好这些年来,她见惯了眼瞎的世人吹捧萧遥贬低自己,到底撑住了。
让自己神态恢复平静之后,萧子萱去跟宾客们接触,言谈间,不经意提起,萧遥为林大入殓,不是因为两家有交情,而是因为萧遥喜欢做入殓师,甚至透露出,萧遥在大陆时,就已经给死人入殓了。
她这样走了一圈,所有宾客都知道了,于是看萧遥的目光,都变得怪怪的,再不像原先那样充满了好感。
萧子萱看见,一直憋屈的心,总算舒坦一些了。
她自觉不是个坏人,除了一开始担心叔公叔婆因为萧遥血缘更亲而偏心萧遥,做过敌视萧遥和暗地里诋毁萧遥的事,之后再没做过对不起萧遥的事,可是萧遥呢,总是抢了她的风头,害她被贬低。
她就算是佛,听了足足五年,也该发火了。
刚不要说,长大后,她看中了林三,林三却喜欢上萧遥。
是,萧遥没做错什么,可是,她也没撒谎啊,只是将萧遥做过的事如实说出来而已。
过两日,萧子萱旁敲侧击地打听,果然从很多人嘴里知道,圈子里的人家,都告诫家中的子弟不要把萧遥当成结婚对象,有些比较保守的家族,甚至严令家中子弟不许追求萧遥。
萧子萱暗爽了好长一段时间,再听到别人说萧遥读哈大,她只能在大马读普通学校,她比不上萧遥,她也不再像原先那样生气了。
萧遥读了哈大又如何?家世好一点的人家,根本不会把她当做结婚对象!
有跟萧遥交好的,暗地里给萧遥发信息,忧心忡忡地将这事告诉萧遥,让萧遥出面澄清一下。
萧遥回复:“不用澄清,我的确喜欢这份工作。”
“你疯了吗?如今世人都觉得入殓师晦气,你选这样的职业,以后怎么嫁人?”和萧遥交好的少女十分焦虑,“你听我的,以后不要再做了,而且最好也找个机会出面澄清一下。”
萧遥没打算澄清,因为这并不是谣言。
而且,说起来,她还挺喜欢大家都知道她想做入殓师的。
因为这样一来,在她留在大马这段时间,应该会有其他客户会请她。
事实像萧遥想的一样,仅仅是一个星期后,另一个州就有华人家族慕名请她去做入殓师了。
萧遥得知逝者是个相当魁梧的妇人,想着自己搬不动,便联系之前在林家帮她的两个男人,陈斌和张学。
陈斌和张学上次拿到了颇为丰厚的红包,才知道做这一行挺赚钱,接到萧遥的信息,二话不说便同意了,见了面,还跟萧遥提议成立一个团队。
萧遥回答:“我去上学之前,我们都是一个团队,有生意了,我就找你们。”
陈斌和张学见了,想起萧遥申请了哈大,不可能一直做入殓师而不去哈大这种顶尖学府读书的,马上点点头。
这次的逝者夫家姓陈,家世颇为显赫,但是逝者的丈夫在外头有女人,一直住外头,逝者的儿子在外头做生意,女儿都出嫁了,家中只得逝者一个,逝者洗澡时,因为地滑,摔了一跤,不幸撞到脑袋摔死了。
如果家里有人,应该是能救回来的,可惜,家里无人,妇人一脑袋的血爬行一段,但伤得实在太重,最终倒在了手机不远处的地方。
逝者陈太太跟陈先生感情破裂后,性格变得很是古怪,跟家里人联系不频繁,因是老一辈人,也不爱网上联系,平日只用手机看视频,所以她出事,家里人都不知道,直到五天后,大女儿按照惯例给她打电话,发现关机,又跟其他兄弟姐妹联系,知道都没联系过,担心出事,忙往娘家赶,这才发现倒在客厅手机附近的陈太太。
因天气炎热,又过了足足五天,陈太太不仅已经发臭,还开始长蛆了,陈太太的大女儿吐着退出来报警,根本不敢看逝者的尸体。
警察判定陈太太是滑到撞到浴缸才出事的,系意外死亡。
陈家看过证据,知道没有内情,又想到因为他们疏忽,陈太太才惨死,便决定大办陈太太的丧事。
既然要大办丧事,那么葬礼肯定要办得好看,而逝者的面容,也肯定得好好捯饬。
陈家人先找殡仪馆的入殓师,得知没有办法修复好脸,他们便决定另外请手艺更好的入殓师,正好萧遥最近名气很大,于是便请到萧遥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