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离鼬鼠越来越近,两丈,一丈半,一丈,鼬鼠手中的马刀已握紧,再有半丈就可以来个突然袭击,直接刀架脖子。
就在鼬鼠等着黑影再走出那半丈的时候,月光又消失了,树林里又陷入了黑暗。
就在树林里刚陷入黑暗的一刹那,鼬鼠没有任何犹豫就向黑影扑了过去。
两具身体撞击的声音,倒地的声音,只是一个回合鼬鼠就轻松地制住了黑影,骑在了黑影的身上,黑影没有激烈反抗,只是双手使劲的扯着鼬鼠的左手,鼬鼠就保持着制住黑影的动作不变。
“别动,不然扭断你的脖子。”鼬鼠凶狠地说道。
黑影没有说话,双手也停止了动作,但是鼬鼠左手还是感觉到了点头的动作,遂反应过来,捏着别人的脖子这么紧,别人怎么说话,左手五指稍稍泄了一点力气,地上的黑影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躺在地上不动了。
鼬鼠一手捏着黑影的脖子,一手开始在黑影身上摸起来,首先是腰间,从左腰间摸出一个小袋子,被扔到丈外,又从右腰间摸出一把小刀,也被扔到丈外,然后从肚子上摸出一个硬硬的圆圆的巴掌大的东西,似乎是一个干饼,也被扔到丈外。
在胸部没有摸到什么东西,只是感觉左右两边稍显柔软,不像自己的坚硬挺拔,鼬鼠也没有在意,继续向下摸去,两只腿内外,两边屁股,然后又在右小腿处摸出一把小刀,又被扔到丈外。
全身摸完,给鼬鼠的感觉就是这个人怎么如此瘦小,全身除了骨就是皮。
黑暗中,黑影流下泪水,但又快速的用手擦干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使劲的睁大眼睛想看看这个人长什么样。
月光重新洒在地上,刚才的动静已惊动了其他人,大家迅速地赶往这边,当看到鼬鼠已制住袭击者,大家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抓到这人了,心中不禁也对云想伊佩服不已。
鼬鼠看着大家已经过来,就拧着黑影胸口的衣服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一路拉着往平台而去,其余几人把地上的东西也一起带走,包括那把弓弩。
在火光下,云想伊几人看着面前的袭击者,实在无法把他和高手联系起来,此人穿了一身粗布麻衣,衣服上不是污渍就是泥巴,偏偏还把全身裹的密不透风,只留了一个脑袋和一双手在外面。
露在外面的脑袋上一张脸乌漆嘛黑,丑陋不堪,一头稻草一样的头发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一根小指粗细的木根穿发髻而过。
一双手脏兮兮的,也不知糊了什么,半寸长的指甲里面塞满了黑漆漆的污渍。
此人身高不足五尺,体态瘦弱,四肢纤细,还真就是鼬鼠摸起来的感觉,除了骨头就是皮。
云想伊看着这个就像叫花子一样的袭击者,没有半点审问的兴趣,突然有一种一刀杀了的想法。
小叫花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一直死死地盯着鼬鼠,眼神里面
浓浓的恨意,恨不得把鼬鼠生吞活剥了,看得鼬鼠头皮发麻,眼皮直跳,心想不就被我抓住了,有必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看吗?
云想伊看了看手中的弓弩,又看了看小叫花才说道:“别看了,他有什么好看的,这弓弩是从哪来的,做工如此粗糙,力度也不够?”
小叫花头也不回地继续看着鼬鼠说道:“自己做的。”
“弩箭也是?”云想伊又问道。
“是的”。小叫花仍然看着鼬鼠说道。
“你以前学过制弩?”云想伊好奇地问道。
“没有。”小叫花倒也配合,但也不多说半个字,眼睛还是一直盯着鼬鼠。
“你叫什么名字?”云想伊突然问道。
小叫花终于不再盯着鼬鼠,慢慢地转过头,看了看云想伊,最终看向远处漆黑的树林,片刻后才说道:“要杀我了吗?也好,江湖中人刀下不死无名鬼,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人称小叫花,动手吧。”
小叫花说完,眼睛死死地盯着鼬鼠,满脸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要是此刻有人注意观察小叫花的眼神,肯定能发现小叫花眼中除了水气,既然还有丝丝不舍,至于不舍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云想伊轻咳了几声,说道:“我们没这种规矩,只是正常审问。”
其他几人也是连忙点头称是。
小叫花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云想伊,又继续看着鼬鼠,显然不相信这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人说的话,从小叫花看鼬鼠的眼神,应该还是比较相信鼬鼠说的话。
鼬鼠很无语地对着小叫花点了点头。
小叫花看着鼬鼠点头,眼神马上又恢复了浓浓的恨意,鼬鼠又一阵头皮发麻,眼皮直跳,索性扭头不与小叫花对视。
云想伊看着小叫花,也是一阵很无语,要是这眼神能杀人,估计鼬鼠已经死了千百次。
为了让鼬鼠不被眼神杀死,云想伊只好叫人把小叫花带到自己跟前,然后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潜进我们的营地?”
“神风寨的英雄好汉,求财。”小叫花爽快地回答道,又是简单明了。
“神风寨,还英雄好汉?你要笑死我们吗,这一听就是山匪窝,山匪就是山匪,还英雄好汉。”云想伊几人哈哈哈大笑地说道。
小叫花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还有求财?我们看起来像有财的吗?”云想伊左右看了看,笑着问道。
其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哈哈哈大笑摇头表示不像。
“你们少骗人,你们卖那么多狼肉狼皮狼牙狼爪给向家三兄弟,那么多东西,少说也是十几两银子,以为我不知道吗?”小叫花非常气愤地说道。
小叫花话一出口,云想伊几人立即收住了笑声,由不得他们不重视了。
云想伊几人相互看了看,眼神中均带着疑惑和谨慎,遂非常郑重地问道:“你认识向家三兄弟?”
“不认识。”小叫花利索地回道。
“那你怎么知道向家三兄弟?”云想伊继续追问道。
“听寨子里面的兄弟们说的。”小叫花还是非常快地回答道。
“你们寨子里面的人都知道向家三兄弟?”云想伊好奇地问道。
“向家三兄弟在整个神风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叫花满脸一副鄙视的样子。
“他们既然那么出名,为什么?好像你也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头,本身并不认识他们呀。”云想伊这下更好奇了,继续问道小叫花。
“为什么,就凭他们三兄弟不是一个父亲生的。”小叫花满脸非常肯定地说道。
“不是一个爹生的!”这个消息可是够让云想伊几人吃惊的,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当他们看到向家三兄弟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三人是三兄弟,差异实在太大了。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他们三兄弟的亲生父亲了?”云想伊笑着问道。
“那是自然。”小叫花非常高傲地说到。
“愿闻其详。”云想伊满脸笑容地说道。
小叫花这下不说话了,只是轻咳了两声,然后又扭头看着鼬鼠,又看了看平台上放着的包裹,喉咙滚动了几下,明显是吞口水的动作。
云想伊会意,给鼬鼠使用了一个眼神,鼬鼠一副很无奈的表情来到小叫花面前说道:“小哥儿,请上座。”说完指了指平台,然后又从包裹中拿出水和鹿肉干给小叫花。
小叫花眉开眼笑,仔细地看着鼬鼠,先前是满满的恨意,现在却是满满的笑意,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三两口吃完一根鹿肉干,又喝了一大口水,小叫花擦了擦嘴说道:“差点饿死了,真舒服啊。”说完又继续拿起鹿肉干继续吃。
云想伊几人静静地看着小叫花吃肉喝水,也没有催促他。
在吃了六根鹿肉干后,小叫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差不多吃饱了,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回头给我留个全尸就行,至少不会是饿死鬼了。”
“有说要杀你吗?怎么一天到晚就把死挂在嘴上,真是命如草芥吗?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知道吗?”鼬鼠皱着眉头对着小叫花说道。
“你是在关心我吗?”小叫花看着鼬鼠,满脸兴奋地问道。
鼬鼠实在不知如何与小叫花说话,只能转身走到丈外,连头也扭在一边,不望向这边。
“你是不是心疼我了?肯定是的。”小叫花开心地又说出一句话,丈外的鼬鼠此刻真想一头碰死在树上。
云想伊几人今晚也实在搞不懂,这个小叫花怎么就和鼬鼠杠上了,还关心我,心疼我都说出来了,感觉阵阵肉麻。
几人脑补了一下场景,又看了看小叫花的样子,全都不寒而栗,竟然不约而同地同情起鼬鼠来。
同情是同情,但该问的还是要问,云想伊轻咳了一声说道:“把向家三兄弟的事情说一说吧。”
“向家老二,老三是我们神风寨以前两任大当家的后人。”小叫花满脸笑容地说道。
“向家老二,老三是被向老大的父亲收养的?”山雀惊讶地问道。
“不是,是向老大的母亲先后被两任大当家掳回山寨后回家所生。”小叫花满脸鄙视的表情。
云想伊几人一时也不知如何说才好,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良久,野狼摸着下巴问道:“这,这肚子显怀,向老大的父亲应该也很容易看出来吧。”
“每次掳回山寨也就是三两日而已。”小叫花满脸不屑的表情。
“那你怎么知道就是两任大当家的了,万一是其他人了?”野狼又说出心中的疑问。
“我自然是不知道,但寨中以前的老人知道,他们说向家老二老三的模样长得就和前后两任大当家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这事在寨中一直流传到现在,寨子里面的每个人都知道。”小叫花还是满脸鄙视的样子。
“这向家三兄弟的母亲看来姿色不俗,不然怎么会被连续掳回山寨两次了?”野狼好奇地问道。
“据说姿色上乘,不过在我想来也不过是庸脂俗粉,村野山鸡而已。”小叫花满脸不屑的神情。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鼬鼠在丈外非常不屑的说道。
“哼。”小叫花双拳紧握,狠狠的瞪了一眼鼬鼠,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早晚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好大的口气。”
就在小叫花要反驳鼬鼠的时候,云想伊连忙打断道:“向家的事情就先说到这里,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和向家三兄弟在一起的。”
“今天早上你们在刘家山休息的时候,正好被我看到,那么多狼肉,狼皮,而且你们全身血迹斑斑的,一看就知道是你们杀了狼,然后卖给了向家三兄弟。”小叫花眼睛又死死的盯着鼬鼠说道。
“对了,向家三兄弟没骗你们吧,那种好的狼皮少说也要卖一两银子一张,那么多狼肉,至少也是五文钱一斤,加上那些狼牙狼爪,凭我的经验,少说也要卖十几两银子。”小叫花又说道,满脸我全是为了你们好的样子。
云想伊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被小叫花这种开始要你命,现在又为你好的变化搞懵了,一时之间既然不知道如何与之交流。
十几息后,云想伊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个卖多少银子不需要你帮我们操心,你就仔细说说你是怎么潜进我们的营地的。”
“这个不能告诉你,这个是我吃饭的本事,我也是从别人那学来的,你就算杀了我也不会说的。”小叫花摇头拒绝道。
“好吧,那说说你的来历总行吧。”云想伊也不勉强的说道。
“来历,我不是说了嘛,我是神风寨的英雄好汉,名字嘛,就叫小叫花。”小叫花满脸笑容的说道,边说边偷偷的瞟了瞟鼬鼠。
“你知道的,我们想知道什么。”云想伊摇头笑着说道。
小叫花看着面带笑容的云想伊,虽然从脸上看到了满满的笑容,但是从眼睛里面没有看到丝毫的笑意,反而是一种慑人的眼神,和寨子里面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那么相像。
小叫花不再敢看云想伊的眼神,而是转头看向了丈外的鼬鼠,静静的看着他,眼神既然无比的温柔,良久才又看向黑漆漆的树林,眼神也逐渐迷离,几颗泪珠滑下。
云想伊几人看着落泪的小叫花,暗暗吃惊,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全部看向了鼬鼠,就差满脸写着有隐情,你还不安慰安慰一下。
鼬鼠此时恨不得给他们每人一刀,只能在内心不住的呐喊,我招谁惹谁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来惩罚我。
盏茶功夫后,小叫花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才慢慢的说道:“落在你们手里,也许就是命,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但请你们让我死时做个干干净净的人。”
云想伊几人还在纳闷什么干干净净的人,小叫花就接着说道:“我本名冯怡,京兆府人士,家中世代经商,家境殷实,奈何八年前被族中败类设计,让我们父女身陷贼窝至今。”
“你,你,你是女子,怪不得说死时做个什么干干净净的人?”山雀无比惊讶的指着冯怡说道。
“我有说过我是男子吗,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男子,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我是男子?”冯怡狠狠的瞪着山雀吼道。
云想伊尴笑两声,连忙说道:“这不是重点,这不是重点,继续往下说。”
“这不是重点,什么才是重点,阴阳不分,雌雄不辩,还不是重点,那什么才叫重点?”冯怡又狠狠瞪着云想伊吼道。
云想伊二人被冯怡吼的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一脸尴笑。
看着云想伊和山雀在冯怡面前吃瘪,鼬鼠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冯怡转过头来,连忙止住笑声,却见冯怡满脸怒容,狠狠的瞪着鼬鼠吼道:“你还敢笑,我们俩的帐,我回头再跟你算,你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你这辈子也别想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