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中，两个身影迅速消失。
“明月，你坚持住。”
沈约秋轻声说着，脚步忍不住加快，想要催促祁景行，但是又怕他怀中的沈明月受到颠簸，便什么也没说。
等到了家中，沈约秋让祁景行将沈明月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的房间，向来都是最暖和的，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明月，你为什么……”
她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瘦得如同骷髅的人，沈约秋红了眼眶，哑着嗓子，想问到底什么情况，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问不出来。
而沈明月也没有反应，他只是静静的躺在那儿，就像是一具干枯的尸体一样，但他的表情的却异常的平静与安宁。
沈约秋实在是问不下去，便回头看向祁景行，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本想晚上和他一起去丞相府，但却晕了过去，本以为他是取二当家手中的药，可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并非是去取药。”
祁景行摇摇头，将她拉到一边，轻声道：“他是去杀丞相，为你和我永除后患的。”
“什么？”沈约秋瞳孔一缩，“他已经将丞相杀了吗？”
“嗯。”
“可杀了丞相，跟他变成这样有什么关系？”沈约秋顾不上什么丞相不丞相的，她现在唯一关心的只有沈明月。
“他杀丞相，耗了自己所有的心力。”
祁景行轻声说着，又皱了皱眉，迟疑着道：“他中了一种不知道是毒还是蛊的东西，生命力早就已经被蚕食殆尽，我赶来之后，丞相已经死了，他本来应该当场便死去的，我想办法封住了他所有的经脉，想看看还能不能有办法让他继续活下去，但——“
说到这儿，他又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但，等我去探查他的情况的时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血气竟然好像被人抽取一空一样，按理说，他早该是个死人，但他没死，只存着一口气，加上强悍的武功修为，便镇住了丞相府所有人，所以他其实不算是被丞相害死的，他确实也活不过今晚了。”
“怎么可能？”
沈约秋顿时有些激动。
“明明今天白天的时候他状态还那么好，他亲口告诉我，就算是最差的情况他也还能活个好几天，只要拿到二当家手中的丹药，他还能再多活好几个月呢，怎么会在今天晚上就变成这样？！”
“我也奇怪。”祁景行忍不住喃喃，“我之前探过他的脉象，在血气这方面，他比常人要好的太多，血气太旺盛，甚至都有些不像是正常人，说实话，那一身血气若是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怕是那普通人都会爆体而亡。”
“但方才，他就像是被人抽干气血，身体已经完全空了。”
“别说了。”
沈约秋握紧拳头，低着头，沉声问道：“我就问你，他还有没有机会活下来，不管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管希望多渺茫，只有还有一丝的机会——”
“没有机会了。”祁景行低声打断她。
沈约秋顿时觉得心里被重物猛击了一下，一股无力又愤怒的感觉冲上脑海，于是她下意识死死抓住了旁边屏风架，但下一秒，那屏风架子竟然直接就被她一手捏破了。
看到这景象，两个人都是一懵。
“这屏风怎么变得这么脆了？”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了？”
两人同时开口。
好一会儿后，祁景行忽然回过神，想到了什么，一把便抓起沈约秋的手腕把脉，随后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看着他的表情，沈约秋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祁景行没说话，只是继续紧紧皱着眉头，仔细的替她把脉，思索着，好一会儿后，他突然眉头微微上扬，露出不可思议和震惊的表情，并且下意识看了眼沈约秋的脸，似乎在说不可能。
“到底怎么了？”
沈约秋问。
“没，没什么？”祁景行迟疑了下后，皱着眉头道：“你的先天之症好像已经好了，我也没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好的。”
“这样啊。”沈约秋垂下眼眸，跑回了沈明月的床边，经过了刚才的事情，她已经冷静了许多，接受了沈明月即将失去生命的事实。
但她还是有些不甘，有些难过。
明月他明明还那么年轻，他从小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自由人生了，但又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她该怎么跟爹娘交代？
娘知道了这个消息，又该多难过。
“秋……秋，姐姐。”
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沈明月忽然睁开眼睛，面带微笑的看着她，那张惨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的血色。
“你，你醒了。”沈约秋忍不住一喜，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挺好的。”他轻声说道，“就是现在有些太丑了，我有点害怕你看到我。”
沈约秋鼻子一酸，“不丑，你还是好看，在我心目中，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沈明月勾了勾嘴角，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祁景行，说道：“你可不许骗我啊。”
“怎么会？”
后方，祁景行一直一脸复杂的看着沈明月。
“等我死了，不要马上就跟爹娘说。”沈明月轻声说道：“要是他们要求看到我的尸体，那我这个样子怕是要把他们吓到，你就跟他们说我碰到一个很厉害的师傅，跟他云游去了，让他们不要担心。”
“还有，我走了之后，你得好好照顾爹娘，要不然，我到时候找你啊。”
说完这句话，他就那么看着沈约秋，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进灵魂中，随后，他慢慢闭上眼睛，嘴巴轻微的张合，发出极其小的声音。
“好了，我累了，我睡会儿。”
片刻之后，他便再无声息。
沈明月终于忍不住，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明月……”
她一手捂着嘴，一边看着他那张骷髅一般的脸，泣不成声。
“我，我没有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