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啊,由于越走越远,我索性也就不回去了,到了一处,就随便寻摸一个落脚的地方就开始做生意。”
“一切的原料啊,都是当地找人买的。”
“就这么走走停停了两年之后,我方才再度回到了临县。”
说到这,金万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拿起大勺,铁锅中搅了搅,盛出几碗羊汤后,便朝外唤了一声“阿福”。
得“信”的店小二赶忙进来,端上羊羹又匆匆的出去,没有片刻的停留。
“你这两年,倒是有了些苦行修习的意思。”
“此番回了临县,想必是大展身手了一番?”
听到顾宁安的话,金万苦笑道:“其实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又来到了熟悉的闹市摆摊,遇到了那个熟悉的小乞丐……”
“额…”顾宁安顿了顿道:“他又吐了?”
金万点了点头:“恩,也又晕了……”
顾宁安撇了撇嘴道:“你该不会又被抓进衙门了?”
金万摇了摇头:“恩,还是当年那个捕头,也还是那个县太爷……”
“不过好在,有过一次之后,他们就等着小乞丐醒来再说。”
“最后小乞丐醒了,对我百般道歉……我能说什么呢?只能苦笑着说没事呗。”
“当时我已经想着大不了再出去转几年……”
“不过,后来倒是有转机了!”金安话锋一转:“未曾想,县太爷的老爹,就吃过我做得羊羹。”
“当时我走了,他就让县太爷帮着找找,还画出了我的画像。”
“现在一看到我,结合我说的事情,就把我给认出来了。”
“于是乎,县太爷就用自己的关系啊,帮我在临县寻摸了一处人多热闹的商铺,以市价便宜一半的价钱盘给了我!”
“让我开起了第一家羊羹铺子。”
闻言,顾宁安顿了顿道:“这么看来,那个小乞丐其实也能算作是你的贵人。”
“这便是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所倚。”
金万笑着点了点头:“对,所以往后那小乞丐来啊,我都会免费请他吃。”
顾宁安笑道:“后来他还吐吗?”
“起初几次还吐,但他都跑出店外吐去了,没让客人看见。”
“再到后来,他吃习惯了,也就不吐了……”
说到这,金万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道:“对了,小乞丐还让我想到了办法让羊肉的膻味减到最轻,但又不流失本味。”
“他还有这份功劳在的!”
顾宁安点点头:“你能有如此收获,也全因你当时愿意将一份免费的羊羹赠予那小乞丐。”
“是啊!”金万笑道:“开了铺子之后,我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便也在寻思着要不要回乡来。”
“咱每一日都在想,自己做得羊羹,能不能比肩我娘的羊羹。”
“可即使羊羹的分号越来越多,大家都说好的情况下,我仍旧是不敢确信自己。”
“所以这回乡开店的念头,就是一拖再拖!”
顾宁安道:“那你后来又如何想通了?还是因为那个小乞丐?”
“那倒不是。”金万摇了摇头道:“是因为咱怕自己活不了几个年头了,再拖可就真把自己拖死了……”
“所以啊,咱就在半年前,痛下决心,打算回来搏上那么一搏!”
“起初回来的时候,我还悄悄的去打听过,得知先生很久未归的时候,我这心里头慌的呀,生怕先生又像以往一样,要二十多年才回来……咱可是真没信心活那么久。”
闻言,顾宁安上下打量了一番金万,笑道:“来喝茶,我可没在你身上看到一点慌乱之色啊。”
“哈哈~”金万笑着走来,端起茶杯喝完之后又放下:“咱第二天就想通了,若是命中注定还能见到先生,给先生做一碗羊羹,那即使下一刻就要死了,也能见着。”
“若是注定见不到,那我就算还有百年的寿命也是无用。”
“七十而知天命,你也是活通透了。”说到这,顾宁安话音一转道:“你这羊羹馆子生意如此之好,为何不安排几个人来帮忙?”
“你家儿子和孙儿呢,在管理分号吗?”
金万应道:“不用,我娘当年是一个人,我如今还带了个阿福,已然是清闲不少了。”
“至于那八家分号,我儿子儿媳管一家,孙儿管一家,余下六家,我就交给六个徒儿了。”
顾宁安有些意外的说道:“你这祖传的手艺,舍得外传?”
“本来是不舍得的。”
金万顿了顿道:“不过后来,我转念头一想,这他娘就是一门讨生活的手艺,只要用心弄,无非就是熟练工……无非是有我教,这长进的能快些罢了。”
“我还跟那六个徒弟讲了,若是以后想自立门户,那说一声就行。”
“若是不想卖羊羹了,就负责把我教给他们的手艺再起码传给下一个想学的人。”
“如此一来啊,咱孙记羊羹的手艺就不会断了传承……”
顾宁安竖起大拇指道:“不得不说,你这头脑还是不错,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金万老脸一红,笑道:“嗨,都是早年间投机倒把攒下来的经验罢了……”
“还有啊,外头的分号,都不会再用孙记羊羹的名号,只有乐乡县的这一家会用。”
“而我老金家的人,也都会走上落叶归根这一条路,将这家羊羹店一直开下去。”
说到这,金万长呼出一口气,正色道:“咱只希望啊,无论先生离开多久,再回到乐县县的那一天,也都能吃上一口正宗的孙记羊羹。”
闻言,顾宁安看着金万沉默了许久,方才道:“成,希望这家孙记羊羹能一直开下去……你这牌匾没挂,有做好的吗?”
“牌匾是有的……”金万笑了笑道:“就是牌匾上的字还没写……也不知顾先生能否为孙记羊羹留下一幅墨宝?”
听到这,顾宁安笑道:“合着前面铺垫了一大段,是在这等着我呢?”
金万拱了拱手道:“被先生看出来了……”
“你倒是不装了。”顾宁安起身道:“来,把空牌匾拿来,我现在就写了,便把它挂上。”
“好!”金万目光灼灼,擦了擦手道:“先生这边请,牌匾在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