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青瑶听完了经过,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想要笑,却觉得不合适,只能强忍着,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
对于云缺来说,那的确是一场骇人的噩梦。
如果晚点醒来,可能直接进宫当太监了。
不过换成牧青瑶,却能理解。
妖魂是女子,一旦掌控了云缺这具男儿之身,肯定不习惯,对身上多出来的零件无比厌恶,想要剪掉也算正常举动。
牧青瑶本想安慰几句,一扭头发现云缺的额头都见汗了,于是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反正也笑出了声,牧青瑶不再憋着,在水潭边笑了个够,笑得肚子都疼。
云缺黑着脸,道:
“我痛苦的回忆,有那么好笑么。”
牧青瑶本来笑够了,刚稳定了表情,听完这句话又没忍住开始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云缺面无表情的往旁边挪了挪,用一根树枝在两人之间画了条线。
“画条线做什么?”牧青瑶好奇的问道。
“国界线,以后保持距离。”云缺道。
“那么小气!是我不对行了吧,我不该笑你,可是太好笑了,实在忍不住。”牧青瑶忍着笑道。
“把你小时候的糗事说出来,要不然我不会原谅你。”云缺道。
“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嘛。”
牧青瑶的语气与哄小孩子似的,想了想,道:“我记得四岁那年,在父王的书房里看书看睡着了,撞到书架,被书本埋了起来结果还没醒,父王发现后笑着骂我是真正的书呆子。”
云缺撇撇嘴,道:“这就是你的糗事?”
“对呀,我从小到大,没有比这件事更荒唐的了。”牧青瑶认真的道。
云缺盯着小郡主看了半晌,道: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炫耀呢?”
“被父王骂成书呆子还不够出糗,不够荒唐吗。”牧青瑶奇怪的反问。
云缺躺在水池边,望着天空道:“人比人,气死人呐,对了,我知道你还有件更荒唐的事,比书呆子可荒唐多了。”
“有吗?什么事?”牧青瑶追问道。
“堂堂郡主,居然让别人摸自己。”云缺坏笑道。
牧青瑶怔了一下,俏脸瞬间变红,咬着小虎牙扑在云缺身上又掐又打。
打闹了一阵子,两人都躺在水塘边。
天已经黑了,明亮的星辰铺满夜空,犹如一颗颗珍珠般璀璨。
“幸亏你送的月玉,帮了我好几次,要不然我不会这么快就恢复神智。”
云缺将羽毛般的月玉举起来,月光之下,玉石外表流淌着温和的光泽。
“月玉的确有清心镇魂之效,但效用有限,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失去作用,能帮你一两次已经是极限,若心神狂暴到一定程度,月玉绝对达不到压制效果,你是靠着自己的毅力清醒过来的。”牧青瑶道。
“不是我的毅力,而是月玉的镇魂之力,没人比我清楚它有多么神异的力量。”云缺道。
“不应该啊,这块月玉没那么神奇的。”牧青瑶疑惑道。
云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月玉最初的确有些效果,能消除些自己心神中因为妖魂之力而产生的暴躁,但效果有限,不是很强。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块月玉的镇魂效果越来越强,而非如牧青瑶说的那般越用效果越低。
牧青瑶在月玉之上不可能说谎,那么月玉中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一时间,云缺陷入迷茫之中,望着手里的玉佩怔怔出神。
不知为何,云缺总觉得手里的这块月玉,有一种与自己心神相连的错觉,好像玉石中藏着另一个自己。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云缺更加茫然,想不通究竟。
沉默了稍许,牧青瑶轻声道:
“你杀掉锻纸侯,应该是为了穹音的尸体,我猜你把她埋在了天牢,因为天牢是你们相遇的地方。”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什么事都能猜得到。”云缺收起月玉,道。
“埋葬乌灵儿的时候,我也在场,你习惯将故人埋在相遇的地方。”
牧青瑶顿了顿,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埋在青狐山,因为那里,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死。”云缺语气淡淡的道,眼眸中泛着凝重之色。
“我其实并不怕死,人生不过一次旅途而已,路程的长短不重要,重要的是精彩与否,对于永恒的天地来说,我们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匆匆过客,无足轻重。”
牧青瑶的声音中充满了一种沧桑,如同看穿了人生的垂暮老者,幽幽低语:
“但凡旅途,总归会有终点,我不在乎终点很近还是很远,这段旅途我自独行,直至在青狐山的那一晚,我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低沉的轻语,随之变得轻快起来,充满了朝气。
“我无法改变自己的步伐,但我会为了这位同路之人,尽力增加这段旅途的长度,只愿同行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牧青瑶站了起来,望着满月道:
“我知道自己很弱小,修炼又不快,需要很多人保护才能活下去,从今天开始,我要自己强大起来!没有强大的修为傍身,就用另一种能增加实力的手段。”
云缺坐了起来,奇怪的道:
“修为不够,你用什么手段来弥补?”
强大与否,在云缺看来只是修为高低的区别。
修为足够高,自然强大,修为若低微,只能属于弱者。
牧青瑶一尘不染的眼瞳内,浮现着睿智的光泽,微笑着道出两个字。
“权利。”
当说出权利二字的时候,云缺发现皓月下的小郡主,隐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用英姿飒爽已经不够形容。
很快,云缺找到了一个词汇来形容此刻的灵芸郡主。
霸气!
娇小的身影,居然散发着王者般的霸道之气!
这一刻,云缺仿佛看到了一位帝王,正坐在月光凝炼出的宝座之上。
牧青瑶此时展现的自信与霸气,远远超过了天祈城里的皇帝。
牧青瑶道:
“经历过火烛使者劫杀的那一次,我明白了很多真相,原来我这些年为了寻找灵花而探索的险地,都有暗卫提前探索过了,消除了所有潜在的危险,即便只有一位八品修士护卫,我也能一路平安。”
“我是一枚无法改变轨迹的棋子,按照皇帝规定好的路线行走,替皇帝增加声望,必要的时候,可随时舍弃,殷宣的下场,便是前车之辙,这种人生,我不喜欢,我想要像你一样,做一个有能力反抗的棋子!”
云缺调侃道:
“我看你不是想做能反抗的棋子,你是想做皇帝啊,小心抄家灭族。”
“若天子无德,我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呢。”牧青瑶仰着俏脸,傲然道。
云缺微眯起双眼,点点头,道:
“说得有道理,殷子受确实挺蠢的,卑鄙小人一个,大晋气数将尽,灵芸郡主若取而代之,不管别人服不服气,估计天下百姓没有不服气的,商量一下,等你坐够了皇位,让我也当几天皇帝感受一下什么叫真龙天子。”
“好说!”
牧青瑶故作古板的一甩长袖,随后咯咯笑了起来。
“微臣见过女帝。”云缺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道:“被诛九族的时候,你千万别说认得我啊。”
牧青瑶咬着小虎牙冲过去又狠狠掐了云缺一顿。
随着相处得越久,云缺对牧青瑶愈发了解,他渐渐发现这位身姿娇小玲珑的郡主,有一颗强大得远超旁人的心。
不迂腐,有心机,当机立断的时候绝不会犹豫半分,人善良,又美若天仙。
如果修为再愈发强大,那这种人简直称得上完美。
牧青瑶的确聪慧,但云缺看出了另一个,更加聪明的人,只是始终隐在暗处。
“阜南王早就知道你寻找灵花的路途上不会有危险,否则又岂能只留个八品护卫在你身旁。”云缺唏嘘道:“看来皇帝的心思,你爹心知肚明。”
“父王很聪明的,道一句算无遗策也不为过。”牧青瑶认可的道。
“未必,至少阜南王没算到红莲教的出现,险些让你这个宝贝闺女丧命。”云缺道。
“所以父王派来了青禾姐。”
牧青瑶说完,沉默了一下,秀眉微蹙。
青禾的战力,在阜南王身边绝对算得上左膀右臂,其实看到青禾的那一刻,牧青瑶也有些意外。
如今,她联想到了父亲的用意。
云缺此时开口道:
“保你安全的法子很多,留在司天监,或者留在学宫都很安全,既然派来了一位五品武者,你爹应该准备着随时让你返回黑铁城呢。”
“青禾姐没说父王有何交代,我也觉得父王在准备着让我回去,可是,我现在没必要回黑铁城避难,若非这次八山城的意外,有青禾姐在身旁,红莲教想要暗杀我很难成功。”牧青瑶略带疑惑的道。
“让你回黑铁城,不一定是避难,咱们猜猜阜南王的心思。”
云缺悠哉的道:
“你是阜南王留在皇城唯一的家眷,用来稳住皇帝,如果把你带回黑铁城,阜南王将再无顾忌,他能攻打草原,也能攻打皇城,我猜,你爹想造反!”
牧青瑶拍了云缺一下,嘟着小嘴儿道:
“别胡说,父王曾经是陛下的家臣,很忠心的。”
“忠心,不代表迂腐,如果大晋气数已尽,你爹还会全力以赴帮皇帝么,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我觉得阜南王绝非迂腐之人,身为王爷,他肯定比我们更加了解大晋,看得也肯定比我们还要长远。”
云缺呵呵一笑,打趣道:
“就殷子受那点气量,我坐皇位都比他强百倍,自以为聪明的昏君一个,连琴寿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都养在身边,他不亡国,谁亡国呢。”
夜已深,风愈寒。
云缺放出飞行法器,准备带着牧青瑶返回皇城。
飞上半空后,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八山城。
继鸿雁城之后,八山城也迎来了大劫,数十万活人一个不剩。
云缺暗暗感慨,皇权之争,腥风血雨,草原人这次既然来了,绝不会轻易罢休。
随后云缺目光微动。
他想起了大祭酒在红雪飘落那一晚,所发出的感叹之言。
显然,大祭酒得知了八山城里发生的劫难,秦蒙才会有当时的迷茫,学宫是世外之地,不理朝代更迭,不问世事,可那满城数十万生灵之死,让大祭酒生出一种自责。
学宫的地位,在天下间极为特殊,云缺无法置评什么,毕竟学宫是天下的学宫,不是晋国的学宫。
刚刚飞起,牧青瑶忽然指了个相反的方向,道:
“先不回天祈,去那边,我有件事要做。”
云缺问了问什么事,结果人家笑着不肯说,没办法,云缺只好朝着牧青瑶指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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